「鐺鐺鐺。閱讀��
一陣舒緩的鋼琴聲響起，床上的曲歆苒皺了皺眉，睜開了眼睛。
她偏頭望了一眼床頭柜上的時鐘，恰好四點整。
想起剛才夢裡的事情，曲歆苒無奈地扯了扯唇。
還挺真實，居然夢到了跟當初一模一樣的事情。
除了最後連昀鶴搭在自己肩膀上那一出。
高中那會，她跟連昀鶴壓根沒什麼交集。
別說叫她的小名，連搭肩膀這樣稍微親昵的行為都不可能。
曲歆苒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也只能是夢了。
想起教案的事情，曲歆苒並沒有在床上多浪費時間。
起床洗漱完，蒸好包子，熱好牛奶，便坐在沙發上開始搞教案。
六點過十分，她準時出門乘坐地鐵，在八點前趕到了育才小學。
曲歆苒先去了趟辦公室拿東西，辦公室里其他幾位沒上課的老師坐在一起閒聊。
聊的話也時不時飄到了曲歆苒的耳朵里。
「誒，我們學校今天是不是要轉來一個數學老師？」
「好像是的，叫鄭什麼意，聽說很年輕，才23呢。」
「23不是才畢業嗎？她跑過來實習？」
「才不是嘞，人家是985畢業的，正式考編通過了的。只是對之前那個學校不滿意，才轉到我們學校來的。」
「985畢業跑過來當小學老師？圖什麼啊？幹嘛不選擇考研啊？」
「小曲不也是985畢……」
「噓，別說了別說了，人小曲在辦公室呢！」
聽到這句話，曲歆苒的眼睫毛顫了顫，沒再聽下去，捧起書往自己班走去。
來到教室門口，裡面嘰嘰喳喳的吵成一片。
曲歆苒抿了抿唇，臉上絲毫沒有生氣的跡象。
二年級的小朋友正處於多動的時候，她完全能理解。
左腳剛踏進教室，吵鬧的小朋友們立馬安靜下來。
班長連宇遠起身帶頭喊了句「起立」，接下來整齊地一片。
「曲老師好——」
小朋友尾音拖長，聲音格外稚嫩。
曲歆苒彎了彎唇，笑著說：「大家早上好，坐下來吧。」
從最開始教學時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遊刃有餘，其實也不過短短三年而已。
她上課會很嚴苛地對待班上的小朋友，但平時跟他們相處會比較溫和，所以大部分時候說話都管用，班上的小孩也都願意聽。
曲歆苒掃了教室一圈，確認班上四十幾個學生都到了之後，便開始了第一節課的教學。
四十分鐘後，曲歆苒的課程全部結束。她抱著資料和語文課本，回了辦公室。
前腳剛在座位上坐了下來，後腳年級主任便帶著一個人來到她辦公桌前，站定。
「小曲啊。」年紀主任趙克勤挺著他圓滾滾的肚子，稍微側身介紹起身旁的女生。
「這是鄭佳意，小鄭，以後就會代替小劉教你們二（三）班的數學了。我現在手上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帶小鄭熟悉一下。」
曲歆苒輕嗯了一聲，得到她的回覆，趙克勤便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眼前的鄭佳意穿著灰藍色的襯衫外面配上一件奶粉色的馬甲，淺淺的藍色闊腿褲也藏不住她的細腿。
清純，但更偏可愛風。
她長捲髮披著，臉上帶著點嬰兒肥，圓圓的杏眼微微彎起，朝自己笑道。
「曲老師你好，我叫鄭佳意。」
曲歆苒望著開朗活潑的鄭佳意，抿了抿唇，斂下眸，規規矩矩回道。
「你好，我叫曲歆苒。我們班數學課今天是第四節，我先把班上的花名冊給你一份，然後帶你熟悉一下工作環境吧。」
「好。」
二（三）班第二節課是體育課。
今天天氣還算好，沒下雨，幾十個小朋友沒有一個留在教室里，全跑出去上體育課了。
曲歆苒先帶著鄭佳意在辦公室認了一圈人，然後才下樓。
室外沒有陽光，是個陰天，時不時刮過一陣涼風。
她們班的小朋友在操場上玩得不亦樂乎，曲歆苒路過操場時，順手給鄭佳意指了指班上的一些班委讓她認識。
第三節上課鈴響過十分鐘後，曲歆苒已經幫助鄭佳意熟悉完一圈了。
她們兩從教學樓一樓穿過，鄭佳意跟在她身邊，偶爾問些問題，聊兩句天。
「歆姐，我96年的，你是几几年的呀？」
曲歆苒抿了抿唇，面對這麼健談的鄭佳意，感覺到有些不適，但還是耐心地回道：「93年。」
聞言，鄭佳意驚訝地望向她：「歆姐你只比我大三歲？那你教書幾年了呀？」
「四年。」
「四年？」鄭佳意扳著手指頭算了算，然後抬起頭，「歆姐你22歲就工作了？這麼早。」
「嗯。」曲歆苒點點頭，解釋著：「讀書讀得比較早。」
「難怪。」鄭佳意嘟囔了一句，「那我剛才聽其他老師說歆姐你是復大畢業的，是真的嗎？」
曲歆苒眼神一滯，沉默了半天，最後還是說了一句：「真的。」
鄭佳意哇地感嘆了一聲，她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好奇。
「歆姐你是為什麼來當小學語文老師啊？當時沒有想過追求更高的學歷，去初高中或者大學當老師嗎？」
曲歆苒偏頭，對上鄭佳意純粹的眼神，裡頭沒有半點惡意，似乎只是真的單純地好奇而已。
當時家裡那個情況下，根本不會給她考研的機會，而且……
曲歆苒低下眼，她當小學語文老師只是不希望有小孩長大後變成自己這樣。
「歆姐？」
鄭佳意的聲音把曲歆苒叫回了現實，曲歆苒朝她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
「那你呢？你為什麼沒有提高學歷，跑來當小學數學老師？」
鄭佳意撇了撇唇，語氣隨意：「當然是不想異地戀啦，我跟我男朋友是青梅竹馬，他讀完大學就回潭州工作了。加上我自己老家也是潭州的，我爸媽都特想要我回來，我也挺喜歡小孩的，就回來啦。」
「再說應用數學也挺無聊，什麼微分幾何泛函分析，我都沒有那些數學大神的腦子，再不放棄，我年紀輕輕頭就禿成地中海了。」
曲歆苒被鄭佳意逗笑了，她彎了彎唇，整個人的情緒也被熱情的鄭佳意給感染了，調侃了一句。
「地中海不至於，禿頭倒是真的。」
看見曲歆苒終於笑了，鄭佳意心裡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尤其是曲歆苒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有淺淺的梨渦，特別治癒人。
「歆姐，你的梨渦很漂亮哦，要多笑笑呀~」
曲歆苒扯了扯唇，她不擅長與人交際，正不知道該回些什麼，恰好她們上了樓。
於是曲歆苒在班級教師門前站定，順帶結束了這個話題。
「還有不到十分鐘下課，我第四節課也有課，需要準備一下，可能……」
曲歆苒沒把話說得太死，但鄭佳意卻已經明白了。
她揮揮手，不在意道：「你去吧歆姐，我昨天才跟小劉老師對接完，也需要準備一下才行。」
「好。」曲歆苒點了點頭，轉身進了辦公室。
鄭佳意望著曲歆苒清瘦的背影，眨了眨眼，心裡想。
小曲老師什麼都好，就是太內斂安靜了些。
而這份內斂安靜里，莫名還帶著股疏遠和對生活的消沉。
她好像把自己困在了圍牆裡，儘管裡頭的生活枯燥無味，平靜地像一灘死水，也不願走出來。
不僅不願走出來，更不願讓別人走進去。
直到後來鄭佳意才明白，困在圍牆裡的曲歆苒，無比渴望有人能朝她走去。
曲歆苒下午沒有課，所以上完第四節後她打算先去吃個飯，下午到附近的圖書館泡幾個小時再回學校。
剛走到學校大門，天上砸下來幾滴碩大的雨，頃刻間，暴雨如至。
曲歆苒躲在保安室門口，正準備從包里拿出傘，耳畔傳來喇叭聲。
她側目望去，看到了一輛寶馬車。
視線往上，看到了坐在駕駛室里，笑靨如花的鄭佳意。
鄭佳意朝她招手，「歆姐，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曲歆苒抿了抿唇，眼底浮現出絲絲糾結。
「五月潭州雨很多的，估計一時半會停不了。」
聞言，曲歆苒低頭望了眼自己腳上的鞋子，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等曲歆苒坐穩後，鄭佳意才啟動車子離開。走出學校大門，鄭佳意便問。
「歆姐，你要回家嗎還是去吃飯？」
曲歆苒：「吃飯。」
鄭佳意眼睛亮了亮，「那正好啊，我也要去吃飯，咱們一起吧。」
「好。」這次，曲歆苒沒有拒絕。
畢竟都坐人家車上了，再加上鄭佳意這麼活潑開朗，對她又熱情。
只是習慣獨來獨往的曲歆苒，多少有點招架不住她這份熱情。
「歆姐，這附近有家飯館辣椒炒肉特別好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試試？」
聽著鄭佳意這一口一個歆姐，曲歆苒無奈地扯了扯唇。
「其實可以不用在後面加個姐。」
鄭佳意抽空看了曲歆苒一眼，剛想說句什麼，后座突然響起一陣歡快的手機鈴聲。
她望了眼被扔在后座的黑色香奈兒包包，正為難著，曲歆苒便側身幫她拿了上來。
接過曲歆苒遞過來的手機，鄭佳意輕聲道了謝。
看到來電顯示「高瑾詞」這三個字，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
她歪著頭，肩頭微微聳起，把電話卡在耳邊，沒好氣地接了起來。
「餵？」
電話那頭傳來高瑾詞小心翼翼的聲音：「小意兒，你生氣了？」
鄭佳意板著一張小臉：「我沒生氣啊，我生什麼氣。」
聽到鄭佳意是跟自家男朋友打電話，曲歆苒側過頭，把注意力轉移到窗外的大雨中。
「你別生氣，我知道錯了。但我前幾天工作太忙，請不到假……」
鄭佳意擰起眉，顯然不是很想聽高瑾詞解釋。
過了半分鐘，她嫌歪著脖子太累，乾脆打開揚聲器，直接把手機扔到了扶手盒裡。
「你別生氣了，原諒我吧……」
男生嗓音清澈明朗，語氣裡帶著討好。
曲歆苒看了一眼明顯已經消氣了的鄭佳意，忍不住彎了彎唇。
看得出來，鄭佳意跟她這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感情很好。
鄭佳意癟了癟嘴，眼底滿是不高興。
其實她能理解高瑾詞特警的工作很忙，這也是自己為什麼會選擇回潭州工作的主要原因。
但她就是有一點點不高興。
而這一點點的不高興，在高瑾詞耐心哄她之後，全部都消失了。
高瑾詞還真是，把她吃得透透的。
鄭佳意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麼，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即響起高瑾詞嚴肅的話語。
「連隊。」
副駕駛上的曲歆苒聽見這兩個字，呼吸一頓，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手機上。
接著，曲歆苒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只是比起平時，更正經了些。
「坐。」連昀鶴嗓音淡淡的，帶著一股慵倦勁，「在跟女朋友打電話？」
那頭靜默了會，然後傳來「嘟嘟嘟」三聲，電話被高瑾詞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