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連楚凝跟蔣青雲做完所有的菜,把菜端到餐廳時，她看到連昀鶴跟曲歆苒在看電影。
他們兩人依舊維持著之前的距離，誰也沒主動靠近對方。
連楚凝挑了挑眉,再看了看旁邊笑臉盈盈的蔣青雲，無奈地搖了搖頭。
顯然她媽的濾鏡太重了,根本不知道連昀鶴有多不開竅。
關於連昀鶴暗戀這件事，當時快大學畢業的連楚凝是全部知情的。
除了苒苒的名字,連昀鶴死活都不願意透露之外。
裡面的細枝末節，她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
畢竟連昀鶴乾的蠢事又不止巧克力那一件，多了去了。
連楚凝的目光落在連昀鶴身上,恰好碰見連昀鶴偷偷摸摸看向一旁的曲歆苒。
「連昀鶴這臭小子是真喜歡苒苒啊。」身邊的蔣青雲聲音低低的。
連楚凝低頭擺起碗筷,沒回話。
不然呢？都暗戀這麼久了。
連楚凝抬頭,看向連昀鶴那張精緻的臉,無奈地扯了扯唇。
但凡這貨能稍微利用一下自己的姿色,主動一點，開竅一點。
也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還沒追到苒苒的地步。
「媽別看了。」連楚凝碰了碰直勾勾盯著曲歆苒的蔣青雲，「可以叫他們吃飯了。」
蔣青雲不樂意地叉起手,「我多看一眼我兒媳婦不行嗎？」
連楚凝：「？」
這八字別說一撇了,落筆都還沒落，就成兒媳婦了？
「媽，你清醒點。」
連楚凝一言難盡地望著蔣青雲,打破她美好的幻想。
「人苒苒還沒跟連昀鶴談戀愛呢。」
「我不管。」蔣青雲依舊叉著手，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反正遲早的事情，連昀鶴要是喜歡上別人我可不樂意，苒苒多好啊。」
「我就喜歡苒苒這樣優秀低調的女孩子，你看你弟弟那臭脾氣,在苒苒面前收斂了多少。」蔣青雲哼了一聲，「反正我磕的cp一定要是真的。」
連楚凝被蔣青雲逗笑了，「您還知道cp呢？」
「那必須的。」蔣青雲毫不謙虛，「我是衝浪少女呢！」
「是是是，那衝浪少女，可以麻煩你叫那邊的三個小孩先吃飯嗎？」
對連楚凝的這個稱呼感到滿意，蔣青雲美滋滋地往客廳走去。
「苒苒遠遠，吃飯啦。」
坐在地毯上的連宇遠第一個跳了起來。
「好耶，我來啦。」
聞言，擺著碗筷的連楚凝抬起頭叮囑道：「先洗手哦遠遠。」
連宇遠：「好的媽媽。」
曲歆苒站了起來，也跟著去了洗手間。
連宇遠身高比洗手池高一點，但他手短，夠不著洗手液。
曲歆苒彎了彎唇，主動往前走一步到連宇遠的身邊，幫他擠上洗手液。
「謝謝曲老師。」
連宇遠聲音還有點奶，曲歆苒揉了揉他的頭，笑道。
「不客氣。」
站在門口的連昀鶴看到這一幕，望向連宇遠的眼神都不太友好了。
他都沒這待遇，這小鬼倒好，居然在他前面體驗到了？
洗完手的連宇遠回過頭，對上了連昀鶴哀怨的眼神。
他無語地癟了癟小嘴，心裡吐槽著：
舅舅真是幹啥啥不行，暗戳戳吃醋第一名。
連宇遠迎上連昀鶴的眼神，朝他吐了吐舌頭。
你有本事吃醋，有本事表現出來啊！
連昀鶴眯起眼，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
滿臉仿佛在說著「你還想不想要iPadPro了？」。
連宇遠癟了癟嘴，他拉了拉連昀鶴的衣角，故意大聲地說道。
「舅舅，你怎麼不幫曲老師擠洗手液啊？」
連昀鶴哀怨的表情瞬間一收，他順著連宇遠的話問道。
「為什麼要幫？她又不是小孩，跟你一樣手短。」
「……」面對自家舅舅的毒舌，連宇遠真想撂挑子走人。
但想了想iPadPro，又「忍辱負重」道。
「可是你比曲老師年紀大啊。」
年紀大三個字被連宇遠刻意強調了一番，他笑嘻嘻的。
「奶奶說了，年紀大的要照顧小朋友的，所以你應該要幫曲老師擠洗手液。」
連昀鶴睨著他：「……」
曲歆苒看著吃癟的連昀鶴，被逗笑了。
她朝連宇遠笑了笑，學著連楚凝的語氣跟連宇遠說話。
「遠遠，我可以自己來哦。」
「那好吧。」
連宇遠給了連昀鶴一個「你自己看著辦」的眼神，然後開溜了。
該做的他已經做了，就看舅舅爭不爭氣了。
看見連宇遠跑開，曲歆苒沾過水的手正打算去擠洗手液，卻被連昀鶴搶先了。
連昀鶴拿起洗手液，他尾調上揚，也學著連楚凝說話。
「苒苒小朋友，攤開手掌心哦。」
對上連昀鶴滿含笑意的眼眸，曲歆苒耳根一熱。
她故作淡定地洗完了手，然後扔下一句謝謝，便火速逃離了洗手間。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了餐廳。
連昀鶴家裡的桌子是方形的，恰好剩下三個位置。
兩個並排的，以及和蔣青雲對面的座位。
曲歆苒想了想，覺得坐對面不太好，於是在並排的其中一個座位坐了下來。
剛坐下，身邊的凳子被人一拉，連昀鶴跟著落座。
曲歆苒抿了下唇角，想起了剛才洗手間的事情。
明明連昀鶴只是順著連宇遠的話喊出口，可她卻被那個稱呼弄得意亂神迷的……
「好啦，人到齊了，可以吃飯啦。」
等蔣青雲說完話夾了菜，他們幾個晚輩才動筷子。
飯桌上安安靜靜的，沒人說話。
連昀鶴他們家的吃飯習慣很好，動靜比較小，也沒人吧唧嘴。
十幾分鐘後，蔣青雲停下了筷子。
她望著同樣吃完了的曲歆苒，笑了笑，開口就是一句。
「苒苒，你打算什麼時候談戀愛結婚啊？」
曲歆苒表情一愣，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答道。
「現在還不知道。」
蔣青雲看著她，「沒遇上喜歡的人？」
曲歆苒嗯了一聲，她輕闔下眼，餘光瞥到了身邊的連昀鶴。
算是吧。
「那你覺得，」蔣青雲頓了頓，臉上帶上笑，「連昀鶴怎麼樣？」
曲歆苒眼神微滯，下意識地望向身側的連昀鶴。
而聽到這句話的連昀鶴，被嚇得差點嗆到。
他慌忙給蔣青雲夾蝦，試圖轉移注意力，岔開話題。
「媽，這蝦好吃，您多吃點。」
蔣青雲看著連昀鶴不斷夾過來的蝦，不滿道：「我已經吃完了。」
「晚上多吃點對身體好。」
「放屁，誰告訴你的，晚上吃七分飽就行了。」
連楚凝見曲歆苒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幫忙岔開了話題。
「苒苒，遠遠他們什麼時候放暑假呀？」
曲歆苒想了想，「七月初。」
「具體日期落實了嗎？」連楚凝笑了笑，「我還想暑假帶遠遠出去旅遊呢。」
「旅遊？去哪旅遊？」蔣青雲跟著加入了群聊，「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守家嗎？我可不答應啊。」
連楚凝：「連昀鶴不是在家嗎？」
「他不算，眼裡只有工作的男人。」
「……」
有了連楚凝的幫忙，蔣青雲沒再繼續討論之前的話題了，連昀鶴總算是鬆了口氣。
一場飯吃得心驚膽戰的。
等曲歆苒吃完飯休息不到二十分鐘，連昀鶴就找了個藉口送她回家。
剛上車，才啟動車子，連昀鶴就主動開口了。
「剛才我媽的話，苒苒你不要放在心上。」連昀鶴語氣有些無奈，「我年紀不小了，我媽老希望我趕快結婚，知道你跟我是高中同學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曲歆苒抿了抿唇，仰頭笑著說道：「沒關係，阿姨很可愛。」
連昀鶴笑她，「算了吧，可愛不至於。」
「我說真的。」曲歆苒眼神真誠。
她其實很羨慕這樣美好融洽的家庭氛圍。
曲歆苒緊抿著唇，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緒。
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連昀鶴的媽媽對他們都很好，像朋友一樣相處。
而她的爸爸媽媽總是會把更多的愛放到弟弟曲星傑身上。
從小到大對她格外疏忽，甚至可以說是不聞不問。
說是重男輕女，其實也不過分。
曲歆苒眨了下眼，她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打壓式教育。
杜琳和曲承文都一致認為，女孩子讀太多書沒用。
有時候還會直截了當地告訴她：
你這麼笨的小孩，以後不會有什麼成就的。
起初曲歆苒還想給自己爭口氣，證明給他們看。
可後來，她才發現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再好的成績單，他們也能視若無睹。
甚至還要說出一些打擊她自信心的話。
例如——
你學習成績好有什麼用？嘴太笨以後也不會討人喜歡的。
你看你其他方面沒有一個擅長的，要全面發展啊，光成績好有什麼用？
苒苒，你再照現在的性格發展下去，以後沒有人會喜歡你的。
……
在這樣日復一日的打壓中，後來曲歆苒考上了復大。
她以為跑遠點，就能擺脫這樣的困境，能讓自己稍微自信一點。
可一句「苒苒，你要不直接出去工作吧，我們沒錢」徹底打醒了曲歆苒。
他們寧願花錢讓曲星傑多上幾個補習班，也不願供她上大學。
不是沒錢，只是不願意花在她身上而已。
其實曲歆苒從來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人。
她唯一值得炫耀的成績，也是高中三年通過最笨拙地熬夜做題換來的。
沒人知道她用掉了多少支筆芯，也沒人知道她的草稿紙上總是密密麻麻的。
包括考上大學後每周兼職賺生活費，努力學習拿國獎。
她的生活好像一直是這樣，被堆得滿滿當當的。
而這些辛苦煎熬，曲歆苒都熬過來了。
可是熬過來後，卻恍然發現自己依舊是孑然一身，什麼也沒有。
滿滿當當的代價就是，讓本就不擅言辭的她，直到大學畢業身邊也沒有一個朋友。
她的家庭施加了太多枷鎖，幾度讓曲歆苒以為，她就應該要這樣活著。
這樣的教育下，讓曲歆苒每次面對連昀鶴的時候。
都下意識地反問自己：
你身上有什麼優點值得讓連昀鶴喜歡你呢？
答案顯而易見。
她嘴笨，性格又無趣，連她自己都不喜歡自己。
連昀鶴又憑什麼會喜歡上她呢……
車子拐過一個彎，曲歆苒的思緒被拉了回來。
她看了眼熟悉的街道，開口說道。
「可以在前面把我放下來嗎？然後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連昀鶴眼神一愣。
他以為今天晚上跟曲歆苒相處得比較融洽，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會有些不同。
可沒想到她再次開口，又是這幅冷淡疏離的語氣。
「理由呢？」連昀鶴的聲音也淡了下來。
曲歆苒抿了抿唇，知道自己這種彆扭的情緒來得太突然，可還是堅持道。
「我要買個東西。」她客廳的燈爛了，今天晚上不換下來，就要又要摸黑了。
「……」空氣有些寂靜。
曲歆苒微微偏頭，看了眼直視著前方認真開車的連昀鶴。
正要開口，車子停了下來。
「謝謝。」
曲歆苒道完謝，剛解開安全帶，連昀鶴就把車子直接熄火了。
對上曲歆苒疑惑的眼神，連昀鶴淡淡地解釋道。
「都送這來了，沒有送一半的道理。」
「而且，」連昀鶴頓了頓，他尾音延長，瞥了她一眼。
「都是老同學，不用這麼客氣。」
曲歆苒：「……」
跟著曲歆苒買完燈管，連昀鶴這才知道她客廳的燈壞了。
回到車上，連昀鶴往曲歆苒那邊瞥了一眼。
見她偏頭不說話，連昀鶴也沒說什麼。
沒過多久，車子來到錦泰家園門口。
不給曲歆苒說話的機會，連昀鶴就直接登記車，把車開了進去。
「哪一棟？」
聽到連昀鶴的聲音，曲歆苒抿了抿唇。
「前面左拐那棟。」
連昀鶴輕嗯了一聲，拐進小道，找了個停車位把車停了下來。
車熄火，曲歆苒再次道謝，然後才下車。
她剛站穩，身後便傳來一道關門聲。
接著，連昀鶴便朝自己走了過來。
手中抱著的燈管被搶走，隨之響起連昀鶴漫不經心的聲音。
「我幫你換。」
曲歆苒望著他，沒動。
她不想麻煩連昀鶴，而且客廳的燈不是第一次爛了。
她自己也能換……
兩人對峙了幾秒，曲歆苒聽見連昀鶴好像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然後說。
「苒苒，帶路。」
曲歆苒默了默，最後妥協了。
帶著連昀鶴上樓，家裡是漆黑一片。
曲歆苒換了鞋，先走進廚房打開了燈。
借著光線，曲歆苒給連昀鶴倒水，頭也不回地說道。
「家裡沒有其他拖鞋，你直接進來吧。」
聞言，連昀鶴揚了揚唇，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尖走進來一步。
曲歆苒的房子很小，但裝修很溫馨。
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香味，連昀鶴看了一眼鞋柜上的薰香，彎了彎唇。
倒完水，曲歆苒便把杯子放在小桌子上。
連昀鶴喝了一口，開始自顧自地拆開燈管包裝。
「苒苒。」
曲歆苒抬頭應道：「嗯？」
「燈的開關是關的嗎？」
「……」曲歆苒沉默半晌，懊惱地回道：「不記得了。」
話音剛落，她就提議道：「我去把總閘關了。」
等連昀鶴拆開燈管，曲歆苒就把總閘關了。
接著手機手電筒的微弱光線，連昀鶴開始給她換燈。
他個子高，都不用藉助凳子，就能直接站在桌上碰到燈。
窸窸窣窣間，曲歆苒看見連昀鶴重新把吸頂燈的面罩蓋了上去。
「我去開燈。」
說完，曲歆苒便在黑暗中摸索著想要去開燈。
身後的連昀鶴看著動作緩慢的曲歆苒，微微皺眉，邁開長腿走了過去。
曲歆苒看著越來越近的開關，正想大步走過去，後頭傳來腳步聲。
她一回頭，看到了黑暗也掩蓋不住身材高大挺拔的連昀鶴。
眼看著連昀鶴離自己越來越近，曲歆苒忍不住往後退。
背貼在了牆上，眼前的連昀鶴微微彎腰注視著她，眼裡似乎有望不到底的深情。
曲歆苒委屈地撇了撇唇，心想。
連昀鶴這雙眼睛總是這樣，總是欺騙她。
外頭的光線泄露進來，連昀鶴的手摸在牆上。
正要開開關，視線望下一瞥，瞥到了低著頭的曲歆苒。
他這才發現，自己跟曲歆苒的距離有些過分近了，近到連昀鶴能數清楚她的眼睫毛。
連昀鶴眨了下眼，視線落在曲歆苒挺翹的鼻子，以及紅潤自然的唇瓣上。
曖昧氣氛徒增。
連昀鶴喉結滾了滾，心跳頓時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