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時間比較晚了,連楚凝沒再跟連昀鶴多說什麼，趕著他回基地了。
看著連昀鶴下了樓，她這才把門關上反鎖。
一轉身,連楚凝便看到了從臥室里走出來的蔣青雲。
連楚凝一愣，「媽,你還沒睡呢？」
「睡著了。」蔣青雲走到餐廳，給自己倒杯水,「但被你們兩吵醒了。」
面對著心口不一的蔣青雲，連楚凝無奈地笑了笑，沒戳破她。
蔣青雲象徵性地喝了口水,她的目光瞥到連楚凝攥在手上的銀行卡,開口問道。
「連昀鶴的啊？」
連楚凝嗯了一聲,「他想到育才小學附近買套房。」
蔣青雲抿了抿唇,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沉默下來。
連楚凝走到蔣青雲身邊，把銀行卡放在了桌上。
「媽，您不勸勸他嗎？」
「不勸。」蔣青雲斬釘截鐵的,「他花他自己賺的錢,我管那麼多幹什麼？」
「話是這麼說，可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這些錢是怎麼賺來的。」連楚凝深深地嘆了口氣，「平時工作就已經很辛苦了,之前出任務受傷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再說那些立功的獎金也在裡頭……」
「……」
蔣青雲低下頭,她看著杯中掀起陣陣漣漪的清水，抿了抿唇。
其實他們都明白，連昀鶴受連國耀的影響很深。
對於連昀鶴來說，從小到大連國耀都是他心中的英雄。
他欽佩、尊重,也渴望成為像自己父親一樣的人。
連昀鶴從小優秀到大，基本上沒有讓蔣青雲他們操心過。
唯一一次跟連國耀起爭執，就是初三暑假那年。
那年，連昀鶴的爺爺因為上了年紀，身子骨不好，老是生病。
連楚凝又在外地上大學，沒有時間回來，大多數時候蔣青雲都要三頭跑。
除去工作的檢察院，就是在家和醫院跑，忙得不可開交。
而連昀鶴又因為初三中考，也沒有辦法幫蔣青雲分擔。
就這麼看著蔣青雲焦頭爛額忙了將近半年後，中考結束放暑假的連昀鶴終於有機會幫她分擔了。
這一分擔才知道蔣青雲每天有多辛苦。
於是連昀鶴背著蔣青雲偷偷給連國耀打電話，希望連國耀能關心關心她。
但連國耀那會正好在跟進一個販/毒集團，分不了心。
後來也就是因為連國耀每次承諾做不到的原因，讓連昀鶴跟他產生了矛盾。
最後一通電話，讓一向懂事禮貌的連昀鶴氣得率先掛斷了電話。
想到這些，蔣青雲嘆了口氣。
其實當初的事情，誰都沒有錯。
連昀鶴年少，不懂得連國耀工作的辛苦。
但連昀鶴還是自動把這些過錯攬到了自己身上。
明明那會他也只是個乳臭未乾，剛升高一的小屁孩。
卻在連國耀去世後，冷靜處理好所有的事情，真的成為了家中的頂樑柱。
這麼多年，連昀鶴的生活蔣青雲都看在眼裡。
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眼裡容不得瑕疵，總是把自己往死里逼。
似乎偏執地在向連國耀看齊，想成為一名非常優秀敬業的警察。
而這些東西，連昀鶴都做到了。
他用最短的時間成為了潭州市最年輕的突擊隊中隊。
「你弟那倔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向來有主見，認定了就不會鬆手的。」蔣青雲頓了頓，笑著補充，「其實他現在這樣挺好的，至少苒苒能讓他有片刻的放鬆，不再滿門心思撲到工作上。」
連楚凝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想起今天晚上的事情，蔣青雲眼底滿是笑。
「連昀鶴不會跟你爸一樣，我相信他既能做一名好警察，同時也會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
連楚凝調侃道：「這麼相信他？」
「不然呢。」蔣青雲裹緊身上的衣服，指了指桌上的銀行卡，「你看連昀鶴捨得讓苒苒吃一點苦嗎？」
連楚凝挑了挑眉，沒否認。
這倒是。
話題到這結束，蔣青雲轉身進了臥室，邊走邊說道。
「哎呦，想到他我就來氣。平時那麼機靈的一個人，怎麼在這件事上就這麼費勁呢……」
聽著蔣青雲吐槽的話，連楚凝被逗笑了。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把桌上的銀行卡收好。
說連昀鶴不開竅吧，其實也完全不是。
只是他每次為苒苒做的事情都是悄悄的。
比如高中送巧克力，再比如這次的房子。
連楚凝長嘆了口氣。
吃虧在嘴上，連昀鶴要是會撩一點，也不至於這麼費勁。
這天晚上，曲歆苒睡了個好覺。
但因為天氣轉熱的原因，她比平時起得更早了。
吃完早餐來到學校，還沒到上課時間，辦公室里空落落的。
曲歆苒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里刷起朋友圈來。
沒過多久，鄭佳意走了進來。
她沒像往常一樣化妝，臉色也是冷白冷白的。
曲歆苒微微皺眉，目光落在她蒼白的嘴唇上。
看著鄭佳意捂著肚子，無精打采地把包扔到桌上，她開口問了句。
「佳佳，你肚子不舒服嗎？」
「嗯。」鄭佳意委屈地點了點頭，「今天早上剛姨媽了。」
「痛經嗎？」
鄭佳意搖了搖頭，「不是，我不痛經的，估計是昨天吃冰吃太多了導致的。」
聞言，曲歆苒眉頭皺得更深了。
「高瑾詞沒攔著你嗎？」
「歆姐，我昨天不是跟小詞子出去吃飯的。」鄭佳意鼓了鼓腮幫子，「我跟我一朋友吃的，小詞子不知道我吃了冰。」
曲歆苒默了默，「那你有點活該。」
看著冷漠的曲歆苒，鄭佳意眨了眨眼睛，更委屈了。
「歆姐，你怎麼還落井下石呢……」
「我這算落井下石？」
「可不嘛。」
曲歆苒瞥了一眼委屈巴巴的鄭佳意，然後把包里的止痛藥拿了出來。
她走到飲水機旁給鄭佳意倒了一杯熱水，端到桌上，食指敲了敲桌面。
「那你把這「落井下石」的止痛藥給吃了吧。」
鄭佳意愣了一下，隨即捧起水杯把止痛藥吃了。
她朝曲歆苒莞爾一笑道：「歆姐，你對我真好。」
曲歆苒挑了挑眉，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這會發好人牌我可不收。」
聽到曲歆苒調侃的話，鄭佳意傻笑了一下。
「可是歆姐，你痛經很厲害嗎？那我吃了你的藥，你怎麼辦啊。」
曲歆苒輕嗯了一聲，怕鄭佳意心裡有負擔，然後又補充。
「也不是很嚴重，怕影響工作才吃的。」
鄭佳意噢了一聲，打了個哈欠。
曲歆苒抬頭看了她一眼，把墊在背後的抱枕遞給了鄭佳意，囑咐道。
「先休息會吧，第一節課你還有課。」
「好吧。」鄭佳意欣然答應了，「那歆姐，我要是睡死過去了，你記得叫下我唄。」
「嗯，睡吧。」
等到曲歆苒的回答，鄭佳意這才趴在抱枕上休息起來。
離上課還有半個小時。
曲歆苒一閒下來，看著連昀鶴的微信，又忍不住想給他發消息了。
發一條早上好或者早安什麼的，應該可以吧……
曲歆苒抿了抿唇，打字的手指一頓，把打上去的早上兩個字刪掉。
還是算了吧。
打消心中這個念頭，曲歆苒便翻起兩人的聊天記錄看了起來。
其實她跟連昀鶴在微信上根本沒聊什麼，但曲歆苒還是樂此不疲地拿著這幾段簡單的聊天記錄看了好幾遍。
看到晚安苒苒這四個字，曲歆苒不由得笑了起來。
心裡把這四個反覆默念了好幾遍。
晚安，苒苒。
苒、苒。
橘黃色的暖陽灑落在桌上。
曲歆苒的下巴抵在手上，捧著手機樂呵呵的。
頭一次覺得，苒苒這個暱稱這麼好聽。
那她要怎麼稱呼連昀鶴呢。
昀昀？鶴鶴？
曲歆苒擰起眉，猛地搖了搖頭，否認了這個想法。
也太難聽了叭……
一點都不自然。
就在曲歆苒糾結以後要怎麼叫連昀鶴比較自然時，突然腹部傳來一陣微痛。
曲歆苒抿了下唇，感受到了絲絲不對勁。
她看了眼對面熟睡的鄭佳意，輕手輕腳地拿出包里的衛生巾去了廁所。
幾分鐘後，曲歆苒從廁所走了出來。
比較不幸運的是，她剛把止痛藥給了鄭佳意，下一秒就來了姨媽。
曲歆苒長嘆了口氣。
早知道她就多帶一片止痛藥了。
怕自己會痛經，曲歆苒回辦公室拿了手機打算去附近的藥店買止痛藥。
比較她痛經起來真的很麻煩，不僅會肚子痛，還會嘔吐。
到時候什麼事也幹不了。
此時臨近上課不到十五分鐘，曲歆苒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想在第二節課上課之前趕回來。
剛來到二（三）班門口，曲歆苒便看見教室裡面圍著一圈人。
涉及到班上的事情，作為班主任的她，下意識便走了進去。
圍著的人分成兩派，其中一邊以王虎爸媽為主，另一邊只有周諾媽媽一個人。
兩個小孩則都被護在身後。
曲歆苒剛走過去，就聽見王虎媽媽強勢的聲音。
「你家兒子咬了我們家寶貝，不應該要道歉嗎？就想這麼輕易的糊弄過去嗎？」
周諾媽媽沉默了會，然後輕聲說：「我們家諾諾確實不應該咬王虎，但據我了解，好像是您家兒子先動手搶東西的吧？」
王虎爸爸明顯有些生氣，他憤憤道：「搶東西不可以好好說嗎？直接就上口咬，屬狗的嗎？」
「就是啊！亂咬人幹什麼？而且憑什麼是我家寶貝一個人寫檢討書？」王虎媽媽附和著。
曲歆苒看著氣勢洶洶的王虎父母，再看了看皺著眉單薄的周諾媽媽，走了過去。
「反思書是我的處理結果，你們有什麼情況跟我說吧，不要當著小孩的面吵架。」
王虎媽媽扭過頭，看到曲歆苒來了，上下掃了她一眼，然後叉著手。
「曲老師，你來得正好。對於昨天周諾跟王虎吵架的事情，我們回家後都了解清楚了，並不覺得你的處理方式公平。」
「對，尤其是寫檢討書這件事。」王虎爸爸往前走了一步，憤憤不平道：「我認為很傷小孩的自尊心！」
曲歆苒看了一圈教室的小朋友們，聲音淡淡的，堅持道。
「我們先出去說，教室里還有其他小孩。」
「沒這個必要。」王虎媽媽皺著眉，十分不樂意，「我們又沒吵架打架，當著全班的面正好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免得以後有人以為我們家兒子好欺負，都趕著上來欺負他。」
曲歆苒微微擰眉，從之前的家長交流中，她就發現王虎的父母不講理。
所以導致他們的小孩王虎也比較吵鬧蠻橫。
曲歆苒一直都想避免和家長產生這些矛盾。
但想到昨天的事情，她微微嘆了口氣。
可顯然，不是自己想避免就能避免的。
「你作為一個老師、班主任，總要公平對待班上的每個小孩吧？」王虎媽媽一言難盡地掃了曲歆苒一眼，「總不能因為你自己喜歡周諾，平時愛跟他相處，就偏心於他吧？我們家王虎是吵了點，鬧了點，但沒什麼大毛病啊！」
聽到這番話，曲歆苒的目光淡了下來。
王虎不尊重、辱罵其他老師，這些東西曲歆苒平時沒少從任課老師那聽說。
他除了在自己這個班主任面前會收斂點，對比較好說話的老師，每次都是鬧騰得要死。
鄭佳意就因為王虎的事情，被氣哭了好幾次。
說王虎是熊孩子，一點都不過分。
而昨天那種強盜行為，在王虎媽媽的眼中居然是沒什麼大毛病？
「首先，那並不是檢討書。我只是讓王虎同學針對自己昨天的行為，做出一個反思，讓他自己意識到搶別人東西是不對的。習慣是從小養成的，如果不讓小孩自己意識到錯誤，以後再改就會很棘手。」
曲歆苒頓了頓，臉上沒有一點驚慌，冷靜地補充道。
「其次，不存在什麼偏心，我對班上每個同學都是一視同仁。周諾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並道歉了，所以他不用寫反思書，而王虎沒有意識到，所以我才讓他寫。還有什麼問題嗎？」
「……」王虎爸媽語噎，答不上話。
看見王虎爸媽被自己懟得說不出口，曲歆苒抿了下唇。
「既然沒有什麼問題，馬上又要上課了，能請兩位家長先離開教室嗎？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聊或者微信上說。」
其他在場的家長見王虎爸媽不動，也跟著附和道。
「算了吧，別難為曲老師工作，曲老師已經很負責了，我相信她的判斷。」
「對啊，你想想我們平時待自家小孩都難，曲老師要帶一個班呢。」
「就是就是，而且本身也是王虎同學做錯了嘛……」
看見其他的家長幫著曲歆苒說話，王虎媽媽不服氣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王虎爸爸囑咐了王虎一句，然後也跟著離開了。
教室里其他家長也陸續離去，曲歆苒忍著肚子傳來的絞痛也走出了教室。
剛走出沒多遠，身後周諾媽媽便跟了上來。
兩人一起往樓下走去。
周諾媽媽看著臉色發白，明顯有些不舒服的曲歆苒，連忙問道。
「曲老師，你哪裡不舒服嗎？」
「沒。」曲歆苒搖了搖頭，「只是有些痛經，打算去藥店買點止痛藥。」
聽到這句話，周諾媽媽立馬主動攙扶住曲歆苒。
感受著曲歆苒手臂上不斷冒出來的冷汗，周諾媽媽微微皺眉。
「曲老師，你真是太辛苦了，平時照顧那麼多小孩麻煩你了。」
曲歆苒痛得身子微微發抖，她開始耳鳴起來，背後冷汗不斷。
就連周諾媽媽說了什麼，曲歆苒都不太能聽得清楚了，只好勉強地朝她笑了笑。
「其實關於諾諾的事情，我一直想找機會感謝你。諾諾的情況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了，他……」周諾媽媽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有人在背後推了她一把。
兩人蹌踉了一下，曲歆苒更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白嫩的皮膚在水泥路上一擦，膝蓋瞬間破了一塊。
她的手撐在地上，因為供血不足的原因，眼前也開始發黑。
「還說你沒有偏心！」王虎媽媽呸了一聲，瞬間火冒三丈，大喊著：「就你這樣的，也配當班主任嗎？哪有這樣的道理，我說為什麼你對周諾這個轉學生這麼上心呢，原來是收了禮啊！」
周諾媽媽站穩身子後，第一反應就想去扶曲歆苒。
但王虎爸爸又推搡了她一把，嘴上還罵著：「操，你們兩個臭婊子，以為聯合起來欺負我兒子就能就此了事了？」
周諾媽媽皺起眉，她一直緊盯著曲歆苒那邊。
當看到王虎媽媽揪住曲歆苒的頭髮伸腳踢了她一下時，周諾媽媽眼神都變了。
「我報警了。」
看著周諾媽媽拿出手機，王虎爸爸不屑地冷嗤一聲，他一把搶過手機。
「報啊，我看你拿什麼報！」
「你！」
周諾媽媽被氣得不輕，實在沒想到王虎的父母會這麼蠻橫不講理。
其他路過的老師紛紛過來勸說，但場面越發混亂，王虎的父母說什麼也拉不住，甚至衝上去又踢了曲歆苒好幾腳。
無奈之下，有人報了警，最後鬧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去調解。
半個小時後。
雙方坐在派出所的調解室里，坐在主位上的民警正拿著筆在問王虎父母一些問題。
曲歆苒則在外面處理好身上的傷口才進去。
她才服下了止痛藥，效果還沒起來，肚子依舊像是針在上面碾過一樣難受。
民警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說。
「來說一下，你們雙方為什麼打架吧？」
「警察同志，這你可就要明鑑啊。」王虎媽媽率先搶到話語權，「我們根本沒打架，只是情緒上來了，推了幾下而已。」
「推了幾下？」民警冷笑一下，語氣嚴肅，「那你們當時為什麼不冷靜下來好好處理，現在已經鬧到派出所來了，就不是推幾下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三條規定：毆打他人的，或者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並處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的處罰！你們當派出所是鬧著玩的地方是吧？」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啊。」王虎媽媽頓時慌了，她指著曲歆苒，嘴硬道：「但她身上又沒什麼打傷，我就推了她幾下，誰知道她這麼弱不禁風啊。」
民警睨了王虎媽媽一眼，「嚴不嚴重不是你來決定的。」
低頭髮信息的王虎爸爸終於抬起了頭，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這時，調解室的門被人打開。
除了背對著的曲歆苒，其他人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過去。
他們看見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臉上沒什麼表情。
不由分說地拉開了曲歆苒身邊的椅子，發出一陣咯吱的摩擦聲後，他入座了。
「連隊？」民警疑惑地看著連昀鶴，問道：「你沒在樊山基地訓練，怎麼跑這邊來了。」
王虎媽媽看了眼穿著特警服卻冷著一張臉的男人，皺起眉。
「這是怎麼回事？」
連昀鶴摘下頭盔，冷冷地瞥了對面夫妻一眼，然後薄唇輕啟，開口說道。
「兩個欺負一個，當我家小孩沒靠山？」
曲歆苒埋著頭，腹部的疼痛讓她根本無暇顧及發生了什麼。
直到男人慵懶偏冷的聲音響起，聽到這句話，曲歆苒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