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歆苒站在原地愣了會,她踱步到陽台上。
上面綠植的葉子打著捲兒，蔫頭耷腦的，看起來不太有精神。
曲歆苒抿了抿唇,這才垂眸應道：「好。」
「行。」那頭的連昀鶴似乎鬆了口氣，他笑道,「到時候地點時間我來定，提前幾天告訴你,再過來接你，好嗎？」
曲歆苒彎了彎唇，「嗯好。」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而反應慢半拍的曲歆苒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回應太過冷淡。
剛想著說些什麼,就聽見連昀鶴問道。
「在大理玩得開心嗎？」
「開心。」
提到這個曲歆苒就來了興致,想起旅遊路上的趣事,她笑得眉眼彎彎的。
「唯一比較遺憾的是,七月的玉龍雪山沒有雪了，但普達措公園和獨克宗古城特別美，以後有時間有錢的話是可以再去玩一次的地方。」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只有空調吹響的聲音。
曲歆苒聽見那頭的連昀鶴聲音帶上了稍稍笑意,回道。
「嗯，以後有機會一定去。」
嗓音溫柔又繾綣，就好像在哄她一樣。
曲歆苒斂下眸,她伸出手拔掉一片綠植上曬蔫了的葉子。
正想說些什麼，卻被連昀鶴搶先了。
「苒苒,你先休息，我們九月見。」
曲歆苒撇了撇唇，極力克制住心底的眷戀和不舍，應道。
「好,你早點睡，晚安。」
連昀鶴嗯了一句，然後說：「晚安苒苒。」
聽到這四個字，曲歆苒的呼吸一頓。
她咬著唇，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
等了很久，曲歆苒也沒等到電話掛斷。
她疑惑地把手機從耳邊拿開，這一看，確定電話沒掛。
以為是連昀鶴忘了，於是試探地喊了句。
「連昀鶴？」
那頭回復很快——
「嗯，我在。」
「你……」曲歆苒抿了下唇，提醒道：「忘掛電話了。」
連昀鶴笑了笑，「沒忘，在等你掛。」
八月十八早上。
曲歆苒起了個大早，她很久沒參加過婚禮生日宴。
家裡沒有紅包，所以特意去附近的商店買了一疊。
連昀鶴那天晚上就把他的隨禮錢轉帳給了曲歆苒。
他跟程硯南交情好，去了2999，曲歆苒想了好幾天，最後決定包個999的。
雖然盛枳他們兩個說沒有感情，但這數字寓意很好。
中午十一點半，曲歆苒坐車來到了冬江街。
香居山是一個私密性很好的私人會所，它坐落在江邊三十幾樓的頂層。
曲歆苒也是鄭佳意無意間提了一嘴，才知道香居山是私人會所的事情。
因為職業的原因，她的人際關係向來簡單。
平時接觸不了幾個人，自然也不知道香居山的來頭。
如果真按照鄭佳意所說，那即使程硯南盛枳不辦婚禮。
在香居山吃個飯，估計也不會有多省錢。
曲歆苒抿了抿唇，雖然她不清楚盛枳跟程硯南兩人之間的事情。
但從吃飯這個事情上看，程硯南明明對枳枳很上心嘛……
「到了。」
前頭司機嚷嚷了一嗓子，車子便停了下來。
車是手機上叫的，曲歆苒徑直拿起包，下了車。
剛下車，她便在門口看到了盛枳跟程硯南。
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程硯南穿著簡單的黑色西裝。
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似乎很從容的樣子。
而他身邊的盛枳則穿著一件淡粉色的旗袍。
一頭秀髮盤起，臉上帶著精緻的妝容，唇紅齒白的。
氣質溫柔，特別有女人味，跟那天在烏德堂見面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那天盛枳穿的是一套紅色的短款運動服，露出細長筆直的腿。
她帶著黑色的棒球帽，長發披著，走的是運動風，又拽又酷。
看起來只是隨便套了件衣服就跟程硯南出門吃晚餐。
恣意張揚，跟盛枳以前的風格一模一樣。
「苒苒！」
沒等曲歆苒多看幾眼，盛枳便直接跑了過來。
她自來熟地挽過曲歆苒的手，笑逐顏開道。
「哇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你盼來了。」
曲歆苒彎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盛枳還在繼續說著。
「你可不能不來，你要是不來，我這邊就真沒人了。」
曲歆苒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麼會沒人？」
盛枳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理所當然地說道。
「因為我以前的同學就邀請了你一個呀。」
曲歆苒眨了下眼，「單疏嵐呢？」
她記得，高中班上跟盛枳玩得最好的就是單疏嵐了。
按道理來說，單疏嵐肯定是在的。
「單疏嵐在呀。」盛枳說：「除了你們兩個我就沒叫別人了，還有就是我家那些親戚了。本來也懶得請別人，維持人際關係真的麻煩。」
曲歆苒無奈地笑了笑，不愧是盛枳。
她看向臉上帶著笑容的盛枳，心底不免有些羨慕。
高中的時候，盛枳就是這麼隨心所欲。
脾氣不太好的她，向來只跟自己合拍的人玩。
絲毫不在乎其他人對她的看法，從來只為自己而活。
曲歆苒抿了抿唇，跟她，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盛枳就像一頭誤入人間的小狼，肆意又張狂，明媚而動人。
「程硯南，我先送苒苒上去啦。」
聽到盛枳的聲音，程硯南這才有所動作。
他看向盛枳，輕嗯了一聲。
對於程硯南冷淡的反應，盛枳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拉著曲歆苒進了電梯，按了頂層。
電梯向上運行。
曲歆苒看著飛速跳動的樓層，從包里拿出了兩個紅包。
「這是連昀鶴的，這是我的。」說著，曲歆苒頓了頓，笑道：「枳枳新婚快樂。」
「謝謝苒苒。」
盛枳朝曲歆苒莞爾一笑，她垂下眸，視線定格在兩個紅包上。
過了好半晌，才抬起塗著淡粉色指甲油的纖纖細手，接過了連昀鶴紅包。
看著自己的紅包沒被接過，曲歆苒不由得愣了愣。
隨後沒過幾秒，電梯裡響起盛枳好聽的聲音。
「我接一個紅包就好啦，反正連昀鶴的就是苒苒你的。」
這下，曲歆苒徹底愣在了原地。
她腦子瞬間宕機，不斷回想著盛枳說的最後一句話。
連昀鶴的，就是她的？
旁邊的盛枳瞥了眼傻愣愣的曲歆苒，彎唇笑了笑。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準，這兩人多半過不了幾天就要在一起了。
要不然連昀鶴不會直接把錢發給程硯南嗎？
平白無故的，要苒苒幫他帶隨禮錢幹什麼……
想到這，盛枳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高中老同學最後終成眷屬，這令人羨慕的愛情哦。
都讓她酸成檸檬精了。
電梯到了香居山，門叮地一聲打開。
穿著高跟鞋的盛枳率先走了出去，曲歆苒想了想。
最後還是輕輕拉住了盛枳的手腕，決定跟她解釋一下這件事。
畢竟目前為止，她跟連昀鶴真的沒什麼。
萬一鬧出些什麼誤會來，到時候就百口莫辯了……
「枳枳，你可能誤會了。」
回過身的盛枳看著眉眼溫柔的曲歆苒，有些不明所以。
誤會什麼？怎麼可能誤會。
曲歆苒抿了抿唇，「我跟連昀鶴只是普通朋友關係，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
「我想像中的哪種？」盛枳朝她眨了眨眼，「男女朋友嗎？」
曲歆苒看了盛枳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盛枳連忙笑道：
「來日方長嘛，再說，我跟苒苒你這麼久沒聯繫，怎麼好意思收你的隨禮錢。今天你就當吃個飯，放鬆點，不要有那麼大的壓力啦。如果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下次你結婚也不要收我隨禮錢好啦，沒那麼多講究的。」
見盛枳堅持不要自己的隨禮錢，曲歆苒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她不太會說話，也不太懂得跟人相處。
大多時候都很木訥，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曲歆苒抿了下唇，把紅包收進了包里，跟著盛枳進了香居山。
沿著走廊進去，是香居山的大廳。
它的整個裝修風格都是非常古典的中式，雅致不失高貴。
盛枳跟程硯南一共訂了三個包間。
有兩個包間是那種大圓桌配上紅木座椅，能坐二十個人。
另外一個小點的包間便是留給她們這些朋友同學的。
曲歆苒跟著盛枳來到那個小一點的包間。
這個小的包間兩面朝著兩個空中花園，環境特別好。
曲歆苒一進去，便發現已經坐了一半的人。
而這一半的人里，她只認識兩個。
一個是盛枳的好朋友，當時的同班同學單疏嵐。
曲歆苒的目光落在穿著白色短袖的男人身上，眼裡有些詫異。
至於還有一個自然就是——
於朝。
由於長期泡在水裡游泳，於朝的皮膚可以說是白得發光。
他耳朵上掛著耳機，抬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驀地喊了一句。
「曲歆苒？」
沒想到於朝會對自己有印象，曲歆苒不由得一愣。
旁邊的單疏嵐也跟著問道：「咱們班考上復大的學霸曲歆苒嗎？」
曲歆苒微微頷首，笑著跟他們打招呼。
「你們好，好久不見。」
「哇塞。」
單疏嵐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抓著盛枳的手腕，小聲說道。
「聖旨，你牛啊，居然能聯繫到活的女神！」
其實當時高一那會，她們班上很多女生都喜歡曲歆苒。
學習成績好，又低調，長得好看性格還溫溫柔柔的女孩紙，誰不喜歡啊！
所以背地裡，大家都以女神稱呼曲歆苒。
那會只要有誰提起女神，大家都會第一時間聯想到曲歆苒。
只是因為曲歆苒待誰都是客客氣氣的，而且總是獨來獨往，大家就覺得她可能比較喜歡一個人待著。
加上曲歆苒無時無刻不在學習，她十分自律，生活幾乎被學習填滿了，於是整個高一她便一直游離在班級之外。
但這些絲毫不影響曲歆苒在她們心中的地位。
尤其在高考後，當她們得知曲歆苒去了復大，就更加佩服起曲歆苒來。
自律優秀的人，誰見了不得夸一句？
只是可惜，後來曲歆苒的聯繫方式她們班上沒一個人有。
這下不止是游離在班級之外，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直接消失了。
「你哪來的啊？推給我唄。」
單疏嵐的聲音把盛枳的思緒拉了回來。
盛枳回想起單疏嵐剛剛的話，臉上的笑容一僵，咬牙切齒道。
「那我肯定牛啊！但是有一說一，山風哥，我今天結婚，這大喜日子你非得叫我聖旨，還想要我給你推苒苒的微信？想屁吃呢。」
單疏嵐挑了挑眉，「呦呵，你什麼時候跟女神關係這麼親近了？還苒苒？我女神/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嗎？」
盛枳吐了吐舌頭，「苒苒苒苒，我就叫我就叫，怎麼了？」
「懶得理你。」單疏嵐白了盛枳一眼，「你可以走了，別打擾我跟我女神聊天。」
盛枳：「……」
別問，問就是愛會消失。
旁邊的盛枳跟單疏嵐壓低了聲音，在小聲聊天。
曲歆苒聽不清，也無意識想聽，於是端起桌上的茶水輕抿了一口。
淡色的茶水還在泛著熱氣，屋內的冷空調並沒有把它吹涼。
茶葉浮泛在上面，牽起陣陣漣漪。
是比較好的碧螺春。
曲歆苒又喝了一口，剛把茶杯放下，便聽見盛枳說：
「苒苒，你先坐著跟單疏嵐還有於朝聊一聊，我還要下去找程硯南。」
「好。」曲歆苒點了點頭，「枳枳你先忙吧。」
盛枳朝曲歆苒比了個OK的手勢，便離開了。
坐在曲歆苒左手邊的單疏嵐主動挪了挪椅子，靠近她親昵地問道。
「苒苒，你什麼時候回潭州的呀？」
曲歆苒看著她，誠實道：「大學畢業就回潭州了。」
「大學畢業就回潭州了？」單疏嵐詫異地看著曲歆苒，「那你跟聖旨是什麼時候再見面的啊？」
「也不久。」曲歆苒認真地想了想，「兩個月前吧，在烏德堂吃飯的時候恰巧遇上的。」
單疏嵐彎眼笑了起來，八卦地問了一嘴。
「男朋友嗎？」
「不是。」曲歆苒嗓音輕柔，「跟連昀鶴。」
「連昀鶴？」單疏嵐驚訝地聲音響起。
曲歆苒點了點頭，絲毫沒注意到旁邊玩手機的於朝動作頓了頓。
「哇，那你們能跟聖旨遇上還真是巧誒，苒苒你現在在哪高就呀？」
曲歆苒淡笑著回覆：「在育才當語文老師。」
「語文老師好啊，那以後我結婚生小孩了，就讓他去育才……」
單疏嵐還在跟曲歆苒聊著天。
一旁的於朝眉梢微揚，找到連昀鶴的微信給他發了條消息。
【行啊鶴哥，進展挺快的啊，你跟曲歆苒重逢才不到四個月吧？】
微信那頭的連昀鶴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好半天才回復道。
【見到苒苒了？】
看著連昀鶴對曲歆苒的暱稱，於朝忍不住輕嘖了一聲。
【不然呢？】
【那就好，吃完飯記得找個藉口幫我送她回去。】
於朝忍不住皺起眉，還沒來得及打字，連昀鶴的消息又進來了——
【她一個人我不放心。】
於朝：【？】
於朝：【馬上要放飯了，您這騷話能少對我放點嗎？】
目光再次觸及到連昀鶴的那句騷話，於朝嫌棄地扯了扯唇。
手機一震，連昀鶴的消息發了過來。
【不太能。】
於朝：「……」
他真想當著曲歆苒的面，拆穿連昀鶴這個混蛋。
連昀鶴但凡在曲歆苒那，能拿出三分在他面前說騷話的本事，早追到了。
【記得送，別忘了。】
看著連昀鶴髮過來的消息，於朝被氣笑了。
【滾吧。】
發完還覺得不夠，又補充了一個鄙視的表情包過去。
那頭的連昀鶴並沒把於朝的舉動放在心裡，他直接沒再回消息。
於朝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憋得慌。
冥思苦想了很久，最後想到了一個捉弄連昀鶴的辦法。
他笑著，微微偏頭，對著曲歆苒說道。
「曲老師，待會結束了我送你回家吧。」
聞言，曲歆不由得愣了愣，下意識拒絕道。
「不麻煩了。」
「也行。」
於朝不是很在意，他直接給連昀鶴打了個視頻電話，笑道。
「那麻煩曲老師跟連昀鶴說一下，不然我這邊不好交代。」
曲歆苒表情微怔，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電話就被連昀鶴接通了。
視頻里的連昀鶴穿著特警服站在烈日下，他臉上帶著511的黑色面罩，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似乎剛演練完，聲音也懶懶散散的。
「幹什麼？」
於朝直接把電話遞給了曲歆苒，然後說了一句。
「曲老師說不麻煩我了，你們兩的事情自己解決吧。」
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看了連昀鶴一眼。
沒有防備的曲歆苒抿了抿唇，她把於朝的手機放在桌子上，正對天花板。
不敢跟連昀鶴視頻電話。
她聽見連昀鶴輕咳了一聲，然後說道。
「苒苒，今天天氣很熱，等結束了讓於朝送你。」
聽到這句話，曲歆苒視線往上一瞥。
她看著視頻里帥氣正直的連昀鶴，好半天沒吭聲。
連昀鶴只好又喊了句：「苒苒，你在聽嗎？」
曲歆苒抿了下唇，莫名感覺連昀鶴跟她說話的時候。
挺，溫柔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怕連昀鶴著急，曲歆苒身子往前傾了傾，露出半張臉回道。
「好。」
等到回答，視頻里連昀鶴笑了笑。
「那我這邊還有些事情，先掛了，你好好吃飯。」
曲歆苒點點頭，乖乖地說了句：「嗯好，拜拜。」
「拜拜苒苒。」
說完這句話，連昀鶴便率先把電話掛了。
曲歆苒把手機還了回去，對著於朝輕聲道謝。
旁邊的單疏嵐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打開手機給盛枳發了條消息。
【臥槽，連昀鶴跟我女神肯定是真的！！！】
盛枳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
【是盛枳不是聖旨：你才知道？他們兩cp名我都想好了。（鄙視）】
單疏嵐皺眉，默默發了個問號過去。
盛枳：【隕星夫婦yyds。】
單疏嵐挑了挑眉，打字回覆：
【你前鼻音後鼻音不分？昀歆的歆是這個星嗎？】
盛枳：【那昀的讀音還不是這個隕呢，我不管。】
【反正我過幾天要給他們兩畫畫，特警跟老師多配啊！】
單疏嵐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救了，盛枳這個cp粉開始痴人說夢了。
【畫吧，到時候記得高清發原圖給我。（嘿嘿嘿.jpg）】
單疏嵐看了眼身旁的曲歆苒，又想了想剛才視頻中連昀鶴穿特警服的樣子，高興地笑了起來。
行吧，二號cp粉已就位。
下午兩點，盛枳跟程硯南的這場婚禮算是結束了。
他們兩家家長約著去KTV唱歌，其他年輕人各自散了。
於朝借了程硯南的車，把曲歆苒送回家之後便走了。
那天晚上回家，連昀鶴還給她打了個電話。
他們兩人聊了不到十年分鐘，便把掛了電話。
後來，曲歆苒剩下的假期不僅沒有見到連昀鶴，也沒有再見過盛枳他們。
單疏嵐給她們三個拉了個群，偶爾會在微信群里聊聊天，分享生活。
暑假很快過去，九月開學季到了。
開學是曲歆苒最忙碌的一段時間，尤其是開學那幾天。
曲歆苒幾乎沾床就睡，每天也沒有時間跟連昀鶴聊天。
直到九月中旬，曲歆苒才沒有那麼忙。
她也從鄭佳意那邊了解到，連昀鶴他們最近出來執行任務，並沒有待在基地。
二十號下午放完學。
曲歆苒還在座位上批改作業，鄭佳意卻興致沖沖地走了起來。
她臉上帶著笑，問道。
「歆姐，我聽高瑾詞說他們今天晚上應該能結束任務，早上會去趟和晴派出所，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曲歆苒愣了一下，正猶豫著連昀鶴會不會在。
結果鄭佳意朝她眨了眨眼，調侃道。
「正好，你也可以去見連隊嘛。」
曲歆苒耳根一熱，反駁著：「我沒想見他。」
「是是是。」鄭佳意眼底滿是笑，「那我想見高瑾詞，歆姐你陪我去吧。」
曲歆苒看了鄭佳意一眼，頷首應道：「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啊，明天早上不見不散。」
扔下這句話，鄭佳意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下午回到家，曲歆苒站在廚房糾結了很久，最後還是乘著晚上把包子做了出來。
就當上次連昀鶴讓於朝送她回家的謝禮，不過分吧？
晚上十一點。
曲歆苒看著碗碟里被自己捏好的可愛小包子，抿了抿唇。
雖然不太像連昀鶴，但賣相也還不錯吧。
而且她特意多捏了點，想給其他執行任務的特警也分一點。
只是其他人的是普通包子，而給連昀鶴的是卡通可愛的。
曲歆苒的目光落在這些包子上，眉眼帶上笑，內心十分滿足。
連昀鶴，應該會喜歡吧？
……
早上五點半，鄭佳意開著車出現在曲歆苒家樓下。
曲歆苒上車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保溫袋裡的包子分給了鄭佳意兩份。
鄭佳意看到曲歆苒手上那麼大的保溫袋，笑她。
「歆姐，你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曲歆苒緊張地抿了下唇，僵硬地轉移話題道：「快開吧，等下來不及了。」
「好的。」
見曲歆苒臉皮薄，鄭佳意便也不再打趣了。
花了幾十分鐘，她們兩人一路開車到和晴派出所。
兩人側著身子站在門口，耐心地等了起來。
鄭佳意拿著手機，時不時給高瑾詞發幾條消息。
等了十幾分鐘的樣子，高瑾詞就從和晴派出所里走了出來。
鄭佳意見著了，立馬飛奔跑了上去。
兩人抱在一起膩歪了好久，這才去了角落裡。
曲歆苒看了眼時間，站在原地等了會。
才看見五六個穿便服的人走了出來，其中連昀鶴走在最後面。
曲歆苒眼底帶上笑，還沒來得及做什麼。
又看見連昀鶴側過身，他身邊站著一個比他矮半個頭的女生。
女生皮膚雖然偏小麥色，但五官很好看，跟他站在一起很般配。
曲歆苒抿了抿唇，內心頓時有些惆悵。
她攥緊手裡裝著包子的保溫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邁出一步。
卻突然看見連昀鶴朝那女生笑了起來。
兩人不知道聊到了什麼，連昀鶴側著頭，眼底含著笑。
好像是愛意又好像是寵溺，曲歆苒已經分不清了。
她只知道，連昀鶴從來沒有對自己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曲歆苒只知道，這次站在連昀鶴對面的人，不是她。
或者說，從來都不是她。
曲歆苒舔了舔唇，她感覺心頭一緊。
似乎有無數根針在密密麻麻地扎在她心上。
很難受，也喘不過氣來。
她本來以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自己在連昀鶴面前已經漸漸勇敢起來了。
結果沒想到，依舊是這麼脆弱，這麼不堪一擊。
家庭帶給她的自卑，似乎怎麼也抹滅不了。
曲歆苒眼眶有些酸，一時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難過。
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和晴派出所。
到學校時，已經是七點多了。
辦公室的老師陸續到了，曲歆苒把保溫袋裡的包子放在桌上。
她拿出裡頭那盒連昀鶴版的包子，目光有些木訥。
昨天晚上花了那麼長的時間，結果連送都沒有送出去……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有個老師路過她身邊。
看到保溫袋裡堆積的包子，好奇地問道。
「曲老師，你這包子都是你做的嗎？帶這麼多過來幹嘛呀？」
曲歆苒抿了抿唇，「第一次做包子，你要嘗一下嗎？」
那老師立馬應道：「好啊。」
「我們也能嘗嗎？」辦公室其他老師也圍了上來。
曲歆苒點點頭：「嗯。」
老師們絲毫沒察覺到曲歆苒的情緒有什麼不對，畢竟她平時話也少。
只是目光觸及到她手上那盒有耳朵五官的可愛包子後，調侃道。
「曲老師手上那盒是要送給自己喜歡的人嗎？」
曲歆苒愣了愣，她垂眸反駁了。
「不是。」
說完，她打開盒蓋，拿起了一個。
「我自己吃的。」
分完包子，圍在辦公桌前的老師們便散開了。
曲歆苒機械地嚼著口中的包子，她視線下垂。
看著被自己精心擺盤過的包子，內心莫名一陣委屈。
所以有些時候，曲歆苒也挺討厭自己的。
總是搖擺不定，優柔寡斷。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沒談戀愛的原因。
曲歆苒總覺得自己的性格太過麻煩，什麼事都喜歡憋在心裡。
不適合談戀愛，也不會有人能受得了自己的脾氣。
而事實證明，確實沒有人能受得了她的脾氣……
手機一震，是鄭佳意發過來的消息。
【歆姐，你怎麼自己一個人走了？】
曲歆苒抿了下唇，不知道該回些什麼的時候。
連昀鶴的消息又進來了——
【鄭佳意說你們來和晴派出所了，還帶了包子。】
曲歆苒眨了眨眼，手機震動兩下，連昀鶴連著發了兩條信息。
【是連昀鶴版包子嗎？】
【苒苒，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自己一個人走了嗎？】
視線落在連昀鶴髮過來的最後一句話上，曲歆苒眼眶驀地一紅。
她幾乎都能想像出連昀鶴會用什麼樣的語氣，把這句話說出來。
可是……
如果不喜歡她，為什麼又總是給她這樣的錯覺呢？
曲歆苒把包子塞進嘴裡，狼狽地吞咽著，眼裡儲滿了淚水。
連昀鶴是個騙子，她再也不要喜歡連昀鶴了。
樊山訓練基地。
等連昀鶴收到曲歆苒的消息時，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她只回了三個字——
「肚子疼。」
而之後連昀鶴給她發的消息，曲歆苒再也沒回過。
他一開始以為是曲歆苒忙，結果直到第二天，她也沒有回消息。
後來給曲歆苒發的消息，她的態度也很冷淡疏遠。
連昀鶴隱約意識到了不對勁，但他不知道哪出了問題。
翻了好幾遍聊天記錄，也沒找出半點蛛絲馬跡。
因為這件事，他白天訓練的時候心不在焉，晚上也睡不好覺，總是心事重重的。
連昀鶴嘆了口氣。
他本來都打算月底封閉式集訓結束，然後表白。
可曲歆苒這樣，一下把他們兩人的距離又拉遠了。
跟打回解放前一樣，連昀鶴壓根不敢有什麼想法。
沒過幾天，封閉式集訓在九月二十九號結束了。
按照原來的計劃，連昀鶴是在要明天，也就是三十號約曲歆苒出來。
但他從前幾天開始，就給曲歆苒發過消息了，可曲歆苒說自己那天沒時間。
連昀鶴低下眼，他盯著聊天界面上。
曲歆苒的那句「抱歉，我那天沒時間」，嘆了口氣。
看了好久，連昀鶴想起了那天在和晴派出所的時候，自己跟唐昕說的話。
那天，他本來想找個藉口不跟唐昕聊天的。
可唐昕說了一句——
「連隊，我聽別人說，你集訓結束打算跟初戀表白，這是真的嗎？」
連昀鶴看了唐昕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唐昕當時的表情先是有些難過，然後低著頭沉默了幾秒，最後笑著說道。
「其實我知道這件事很久了，你也知道我喜歡你很久了。現在從你口中確定後，其實還挺不好高興的，但我第一時間卻是很羨慕那個女生。她一定也很優秀很好，才能吸引到連隊你。」
乍一聽到這段話，連昀鶴的腦中回想起許多關於曲歆苒的事情。
不多，但每一件都足以讓他記到現在。
尤其是當聽到唐昕說了一句：
「那連隊，你一定要表白成功，也一定會表白成功的。你跟你的初戀女朋友，要久久呀~」
那一瞬間，連昀鶴便明白唐昕終於要釋懷了。
連昀鶴皺起眉，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
可他不想釋懷，也無法釋懷。
以前他能大度，可跟曲歆苒相處了這麼久之後。
連昀鶴根本沒辦法看著苒苒喜歡別人，喜歡能大度，愛不能。
想到這，連昀鶴抿了下唇。
剛想給曲歆苒發消息，卻收到了連楚凝的消息。
【七月份我發給你的那本小說你看完了沒？】
連昀鶴微微皺眉：【沒。】
【你為啥不看《藏匿》？我真的覺得後面有些細節，這個男主挺像你的，我懷疑是某個暗戀你的人寫的。（偷看）】
連昀鶴眼神淡淡的。
【沒空。】
連楚凝：【真不看？萬一是苒苒寫的，她也暗戀你呢？】
看到這句話，連昀鶴冷笑了一下。
怎麼可……
連昀鶴眼神一滯，他突然想起來上次給苒苒換燈，看到的編輯給她發的消息，有些猶豫了。
【在哪個APP？】
連楚凝：【綠江。】
收到連昀鶴的消息時，曲歆苒剛吃完早餐準備出門上班。
這麼長時間了，她也沒有分清楚。
故意冷淡連昀鶴，是跟自己賭氣，還是在跟連昀鶴賭氣。
直到連昀鶴的消息發來，她沒辦法狠下心不去理會時。
曲歆苒才恍然明白，她是在跟自己賭氣。
她視線下垂，又看了一遍連昀鶴髮過來的消息。
【苒苒，明天國慶，晚上臨江這邊會放煙花。你們放假，但我們突擊隊沒有假期，你能來這邊找我嗎？】
曲歆苒嘆了口氣，把手機息屏，沒有回。
下午放學，糾結了一天的曲歆苒最後還是給連昀鶴髮了個好。
有些事情，反正是要說清楚的……
十一國慶這天晚上，曲歆苒七點多便出門了。
臨江邊煙花燃放時間是八點半到八點五十，只有二十分鐘。
曲歆苒按照連昀鶴髮的定位，來到臨江邊。
晚上八點半，煙花準時在潭州天空中燃放。
江邊站滿人，頭頂的煙花炫目多彩，很壯觀很漂亮。
曲歆苒回過頭，看到了站在後頭穿著特警服的連昀鶴。
國慶這次的煙花活動，是潭州市有史以來最大的。
沒別的原因，純粹是因為建國七十周年。
所以潭州市為了維護當天的治安，整個特警支隊都出動了。
煙花下，連昀鶴身姿筆直，他眼神堅定。
只是一眼，便讓曲歆苒心動不已。
她嘆了口氣，心底暗罵自己沒救了，視線卻又不自覺地往連昀鶴那邊瞟。
二十分鐘後，煙花放完了。
人群逐漸散去，往熱鬧的市中心走去。
曲歆苒站在江邊的樹下，仍由江風吹拂在臉上，沒動。
等了一會，連昀鶴他們的工作算是結束了。
曲歆苒看見連昀鶴跟身邊的人打了個招呼，然後便朝自己走了過來。
他在自己面前站定，眼底滿是笑意。
似乎跟和晴派出所那天的眼神重合了，一下竟讓曲歆苒有些恍惚。
晚風吹得路邊的柳樹窸窸窣窣的，人群熙攘聲漸遠。
曲歆苒看著眼前光笑，什麼也不說的連昀鶴，有些不明所以。
正要說些什麼，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一如往日般散漫。
「曲老師，兩局聯動，上頭分配我做你男朋友。」
連昀鶴輕頓一下，他眼神灼灼。
「駁回無效。」
連昀鶴看見曲歆苒挽頭髮的動作一頓，隨即滿眼錯愕地看著自己。
他想起昨天晚上熬夜看完的那本小說，笑了笑。
不用藏匿了苒苒。
很高興，你也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