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雷離端坐於大殿之中,垂首望著攜手前來復命的曲輕歌與凌珩,威嚴道。
「不負宗主重望!」曲輕歌與凌珩雙雙拱手行禮,意氣風發的模樣,端得是一派喜氣。
「哈哈哈哈……好!好!好!如此,我人族大患去除,今後少說萬年之內,人族將安享太平!」雷離朗聲大笑,連說三聲好,足可見其心緒之激動。
「若父親能在此,也定然會極為高興的。」凌珩道。
「那是自然,不過他在仙界,消息靈通,相比起我們也晚不了幾日便能知曉下界戰果,自然也會為爾等歡欣。」雷離舒朗道。
不錯,原本被定於下一任凌雲主宗宗主的玄寒竟是已然飛升了,且其已然飛升了有一段年月了,不然雷離也不會急忙慌地想為凌雲宗尋好下一任宗主,生怕凌雲主宗宗主之位的順利交接斷在自己手上。
玄寒的飛升乃是一場不算意外的意外,在修羅族入侵三千界的第十六年,某座由凌雲宗所鎮守的城池戰況告急,主將戰死沙場,守城士兵死傷過半,城池幾近淪陷。
偏當時的曲輕歌與凌珩正分散在另外兩座城池之中作為主帥鎮守城池,且還正與修羅族處於開戰時期中,玄寒不可能將他們召喚回來,而宗門內的其他大能們也都被分散出去各有各的忙碌。
無奈之下,玄寒為了挽救那座城池,只能親自點兵前去支援。
後在那絕境般的戰場上,為了護住身後城池,玄寒被逼臨陣突破,不巧的是,他剛剛突破大乘期,天道便降下感應,竟是他的飛升雷劫將至,根本不肯給人絲毫的準備時間。
如此,在那危急存亡之時,玄寒當機立斷地命令其他修士撤回城池之內,用防禦陣暫時抵禦修羅族的進攻,而他則隻身帶著頭頂已然凝聚了大半的劫雲衝進了修羅族群地之內,竟是打著同歸於盡的念頭想要借天道之力將其殺死。
最後的結果,玄寒的計謀自然是成功了。
不過幸運的是,因修羅族並不被天道所認可,甚至還被其所厭棄,所以原本屬於玄寒的飛升雷劫,不僅沒有因為多出了那麼多的『外來者』而威力大增,反而被修羅族吸引走了不少的火力。
結果導致了玄寒根本就沒挨幾下雷霆,就……飛升了。
如此戲劇性的一幕被當時很多機靈的修士用留影石給記錄了下來,雷離拿到一份後不死心地看了好幾遍,最後只能認命地確定自己的下一任繼承者……
沒了!
繼承者沒了他還能怎麼辦?再找咯!
就這樣,沒了繼承者的雷離只能繼續跟宗主之位死磕,偏偏門內那些適合擔任宗主的大能們一個個精明得很,早看出這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職位,每日忙碌宗門之事耽誤了修煉不說,到頭來做得不好還得落埋怨,誰有那個閒心肯做這種苦力活?
就連曲輕歌,在察覺到自己被雷離盯上之時,也是立即便找了個理由,帶兵前往其他世界支援,溜得遠遠地,讓雷離抓都抓不住。
而曲輕歌都跑了,凌珩又怎會獨自留下?
他可不想媳婦兒飛升之後,自己還苦哈哈地待在下界當宗主,一家人不得團聚。
可能是被凌氏夫妻的行為扎了心,雷離『懷恨在心』地將目光轉向了他們夫妻二人的三個孩子們,這三個孩子哪一個拿出去都是絕對的實力與天賦並存的天之驕子,且品性修養也被父母教育得極好。
隨便拿出一位,都足以擔任宗主大任,最重要的是:孩子小,好忽悠……呸!好哄啊!
然後,在曲輕歌與凌珩沒注意到的時候,他們家憨厚老實的大兒子就這麼被離任心切的雷離宗主給哄住了,一心想要成為下一任宗主,帶領著凌雲宗繁榮光大!
等曲輕歌與凌珩知曉此事之後,已然為時已晚,既然如此,他們也不會違背孩子的意願,反正他們也一個個地長大了,自己想做什麼心中自有成算。
在雷離這裡復命完成之後,曲輕歌便與凌珩一同回家。
那裡,早已等待了一屋子的曲家人,曲喬山、周麗娘、曲輕轍、安童玲、曲輕弦、曲子湛等人均在。
一見到曲輕歌回來,曲喬山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走到曲輕歌面前,詢問道:「如何,今日可能前去冥界看望你爺奶。」
「自然是可以的,爹你放心,我既然承諾,自然就有法子帶你們再見曲氏族人一面。」曲輕歌柔聲安慰著急切的父親,到底也體諒他心情,所以便將那『爺奶叔叔等人的投胎事宜也安排好了』的話給咽了回去。
剛重逢便要永別,那也太過殘忍了些。
戰事結束,凌珩與曲輕歌留在下界的時日無多,自然得抓緊時間將該解決麻煩的解決完,該辦的事辦完。
所以在解決完天炎城的戰事之後,在反程的途中,曲輕歌便事先傳訊給家裡人傳了訊,言說是要帶他們去冥界看望曲氏族人,同時也算是在投胎的前一刻,讓曲氏族人看看尚存於世的親人。
帶著激動的心情,曲家人跟著曲輕歌前往了鬼哭嶺,通過那裡的黃泉之門進入到冥界中去。
早已得了冥王吩咐的文判官正等候在黃泉之門處,一見到曲輕歌一行人,便趕忙上前來行禮道:「見過戰華上人、凌珩上人。」
「判官大人好久不見。」曲輕歌對著文判官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語氣很是耐人尋味。
「這麼多年了,戰華上人記性還是那麼好。」文判官苦笑一聲,對著曲輕歌深深作了一揖,那姿態看似在賠罪,可聽其話語卻在映射曲輕歌小肚雞腸。
無語地看著文判官那一臉的真誠樣,曲輕歌突然覺得還揪著以前之事不放的自己很是無聊,隨即也端正了態度,與文判官正常地寒暄起來。
「冥王大人吩咐下官帶領諸位前去蘊魂池,諸位請隨下官前來。」往前頭伸出一隻手臂作牽引狀,文判官帶領著曲輕歌等人一路前往正蘊養著曲氏族人的蘊魂池。
蘊魂池位處於地府中心之地,距離忘川之河並不算太遠,甚至立於池邊,還能遠遠地望見忘川奔騰的河流。
那漆黑的水流波瀾壯闊,可其中卻沉浮著無數的冤魂厲鬼,他們掙扎著,嘶吼著,想要從忘川之中脫身而出,可最後卻依舊只能不甘地待在忘川河底,無法擺脫這永生永世的折磨。
「別聽,別看,那厲鬼之聲、冤魂之影會擾人心智。」文判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見曲家人均收回了投向忘川的目光,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抬手在蘊魂池之上輕撫而過,低聲念了句法訣。
隨後,曲家人便見到那清澈如鏡面的池子中緩緩地飄蕩出了一片迷霧,霧氣實化,化為了一團團隱約的人形,而人形逐漸凝實,最後一一變為了曲氏族人的模樣。
「爹,娘,二弟!小弟!」曲喬山激動地看著父母兄弟們,本想快走幾步迎上去,可卻被曲輕歌及時地拉住了手臂。
「爹,蘊魂池內,生人不可冒進。」
「是爹太激動了,是爹太激動了。」曲喬山連連點頭,到底還是有點理智的,便站在蘊魂池邊與家人互訴思念。
除了曲輕歌,其他的曲家人也是如此形狀,她與凌珩兩人站在一旁,看著前頭那感人的親人團聚的一幕,突然覺得有些孤單,她似乎……有些融入不進家人的氛圍中了。
肩頭傳來一陣溫熱感,是凌珩伸手環住了她,順勢將頭靠在凌珩寬闊的肩頭之上,曲輕歌突然覺得一陣疲憊。
仙途漫漫,她到底還是體會到了時間的差距。
這是阻隔在她與親人們之間最深的隔閡,偏生她能知曉這個隔閡的存在,卻無法將其消除,只能無奈地任由其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自然地發展。
「輕歌。」凌珩清淡的嗓音在曲輕歌識海內響起,是神識傳音。
「嗯?」下意識地,曲輕歌同樣也選擇了神識傳音回復。
「有句話,其實從你我初識起,我便想與你說了。」此時的凌珩的聲音聽起來竟然罕見地多出了幾分遲疑。
「你說。」其實心中早有預料,當曲輕歌仍是想聽凌珩親口訴說。
「你是否察覺過,你對於你的家人,太過在乎了,甚至於責任心過重。」或者說是掌控欲過度。
這種感覺並非是如今才出現的,而是從凌珩與曲輕歌相識相知相愛相伴以來,便貫穿了始終的感覺。
相識之時凌珩與曲輕歌不熟,他也沒那麼大好奇心去在乎一個小孩子與其家人們之間的事,所以即便感受到了,也沒多說什麼。
相知之時兩人都光顧著提升自身修為了,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相愛之後,凌珩體貼曲輕歌,選擇了包容,所以也不曾多言什麼。
而今相伴,兩人早已視對方為唯一,此時的他們不需要那種特意維持的美好,彼此間有何小缺點也早已熟悉,他們需要的是坦誠,所以此刻的凌珩已然能直言指出曲輕歌的缺點。
「我知道的凌珩,從我決心走上這條路起,我就知曉了家人於我而言是不同的。」曲輕歌並無逃避之意,既然凌珩提出來了,她也正好順勢將自身隱藏多年的秘密道出。
一個人忍了那麼久,她其實也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