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夏天,天氣異常的炎熱,五月二十五日的時候,十餘人進入了皇宮之中。
這十餘人穿著各異,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男子,只有一個是女子。
領頭的一人乃是老農打扮,他穿著非常的乾淨、整齊,只是他一身的土氣,無論如何都無法掩飾。他顯然非常的緊張,此刻滿頭大汗,汗水將他背上的衣服完全浸濕了。
在他的身後便是那個女子,這女子看起來大約有四十餘歲,長的稍胖,她穿著錦衣,看起來是富貴人家出身。不過看她身上的打扮,一片大紅,顯然她的品味很是一般,即便是富裕之家只怕也是鄉下的土財主。此刻來到這皇宮之中,她覺得自己呼吸異常的急促,自己的心跳極快,皇宮之中景致美麗,然而她卻沒有一絲一毫欣賞景致的念頭。
在這女子的後面則是另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這老者倒是儒士打扮,只是他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他整個人也又黑又瘦,此刻在皇宮中,他的眼神竟然給人一種神不守舍的感覺。
後面的那些人也如同這三人一樣,給人侷促、緊張的感覺。
從進入皇宮開始,直到進入一個偏殿之中,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但是他們卻感覺仿佛過去了許久一樣。
侍衛們安排他們坐了下來,給他們端來了茶水,只是現在卻沒有一個人敢去喝水。那女子端起茶水,結果雙手顫抖不停,只聽「砰」的一聲脆響,茶杯摔了下來,女子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比,她急忙跪了下來,嚎啕大哭道:「饒命!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快快起來!」旁邊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這女子想要站起來,但是卻感覺身體發軟,根本就起不來,接著一雙有力的手扶著她站了起來。
「謝謝,謝謝!」這女子急忙道。
然而,就在這女子道謝的時候,那些隨同她一起進來的人卻一起跪了下來,片刻之後,偏殿中響起了「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音。
女子呆在了那裡,她朝著前方的青年看去,這才發現青年一身明黃龍袍,女子身不由己的再次跪下,也跟著一起喊起「萬歲」來。
此時此刻她才知道剛才扶她起來的竟然就是這個帝國的統治者,文治武功甚至要超過太祖、太宗皇帝的當朝皇帝,無數百姓心中的英雄、聖人!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麼感覺,一瞬間熱流從心頭划過,幾乎想要哭出來。
「都平身吧!」趙諶道。
此刻王庶也跟在趙諶的身旁,王庶正在好奇的打量著這些人,他不明白趙諶為何召集這些人進入皇宮之中。
當下這十餘人站了起來,不過他們仍舊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趙諶。
「你們都坐下吧!」看到他們如此的拘謹,趙諶不由笑道。
這十餘人猶豫了片刻,這才重新坐了下來,只是所有人都是半坐著,根本不敢和家裡一樣輕鬆入座。
「你叫做李易?」趙諶看向了那老農打扮之人,道。
「是,草民參見陛下!」那老農急忙再次跪下,道。
「平身!聽說你發明了水稻一年兩熟的播種方法,可有此事?」趙諶將老農扶了起來,道。
「陛下,這一年兩熟播種方法並非是草民發明,先人早有種植!只是小人這幾十年來在蘇杭一帶推廣一年兩熟播種之法,因此許多人都以為是小人發明出來。」老農手足無措道。
「如果這一年兩熟播種之法傳揚到全國,可以讓我大宋糧食收成大增,此乃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你有大功於江山社稷!」趙諶讚嘆道。
中國歷史上,一直到了宋朝的時候江南才出現一年兩熟的水稻種植方法,從此之後江南成了天下糧倉!至於是誰最早實驗、推廣一年兩熟,歷史上早就沒有記載!不過就趙諶所知,目前這個時代,這個老農幾十年來都致力於推廣此事,而且確實有很大效果!對於這老農,趙諶是真心佩服。
「陛下謬讚,草民愧不敢當。」老農更加忐忑,道。
「你的功績比很多征戰天下的將軍都要高得多!」趙諶笑道。
「這……這……」老農張口結舌,說不上話來。
「你便是王氏?」趙諶看向那女子,道。
「是,民婦參見陛下!」那女子急忙再次站了起來,結結巴巴道。
「聽說你制出了新的紡車,使得紡織速度足足快了三倍,可有這樣的事情?」趙諶道。
「是有這樣的事情,不過這也是有很多人幫忙。」女子急忙道。
「很好,這也是利國利民的發明啊,你坐下吧!」趙諶道。
歷史上,北宋末年的時候,中國第一次出現了用皮帶帶動的紡車,至於這紡車是誰發明的,歷史上根本沒有記載。中國歷史對於這些手工藝者不屑一顧,即便他們發明了劃時代的產品,可是他們在歷史上的名氣也不如任何一個舉人、秀才。
「你叫做衛撲,你製作出了新的星圖?」趙諶看向那個似乎有些瘋瘋癲癲的老年儒生,道。
「是,小人用了三十年的時間繪製星圖,前段時間才真正大成。」老年儒生也是立即站起,神態恭敬道。
「今天你將星圖帶來了嗎?」趙諶道。
「帶來了。」老年儒生用激動顫抖的手從懷裡取出了星圖,雙手呈上交到了趙諶的手中。
趙諶接過星圖,將之打開,這才發現這星圖竟然極大,幾個侍衛幫助趙諶一起將之鋪開,趙諶在那裡仔細的看著。
「陛下,小人知道這些話有些大逆不道,不過小人還是要說,天上的太陽並非是繞著大地而轉動,相反我們腳下的這片大地卻繞著太陽在轉動!」老年儒生猶豫了好一陣之後,似乎下定了決心,猛地道。
「朕明白!你將自己心中的想法都寫出來,呈交給朕,朕很感興趣!」趙諶笑道。
「啊!多謝陛下,多謝陛下!」老年儒生的臉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都。
「你是薛寒,三年前你製作出了可以用火藥發動的霹靂炮,遠遠勝過一般的拋石機,可有此事?」趙諶看向一個長的異常老實,身體黝黑的中年人,道。
「正是小人,陛下知道小人的名字,小人三生有幸!」這中年人也是激動道。
趙諶示意他坐了下來,然後一個個問了起來,足足過了半個時辰,趙諶這才停了下來。
「來人,宣讀聖旨!」趙諶揮了揮手,道。
聽到要宣讀聖旨,這十餘人再次急忙跪了下來,這一次趙諶卻沒有讓他們平身,只見一個侍衛走了上來,朗聲宣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李易、王氏、衛撲等人聰慧勤勉,發現與國與家有大功諸般事物,今特敕封李易為豐農侯,王氏為製衣侯,衛撲為量天候……」
侍衛將這一份聖旨念完,偏殿中變得一名安靜,這十餘人都呆在了那裡!
不僅是他們,偏殿中其餘的侍衛也呆住了,就連王庶都呆在了那裡!
「你們還不領旨嗎?」趙諶道。
「草民等領旨!」這十餘人用顫抖的聲音齊聲道。
侍衛們帶著他們離開皇宮,可是他們感覺仍舊如同做夢一般,他們覺得眼前的一切似乎是虛幻的一樣,什麼時候農夫、工匠都可以封侯了?他們聽都沒有聽過這樣的事情!
等到了皇宮的外面,李易朝著自己的臉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感覺一陣劇痛,這才知道不是做夢,而是真的!
「陛下竟然給我們封侯了,這……怎麼可以?我只是一介老農,我竟然成了朝廷的侯爺了!蒼天,這是真的嗎?」李易喃喃道。
過了一陣,他再次朝著皇宮跪了下來,一臉的激動淚水,其餘十餘人也跟著他一起跪了下來!
「陛下說了,你們有大功於社稷,他不僅要給你們封侯,而且已經命人將你們的事跡記載在書籍之中,今後天下學子都要學習你們的事跡,你們可以流芳萬世!」一個侍衛用羨慕的語氣道。
「這……陛下這麼做,我們該如何報答啊?」李易激動道。
「陛下可不是讓你們報答,他老人家要興辦實學,讓天下人都明白『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句話是錯的,只要是踏踏實實做事,只要是做出了對國家對百姓有利之事,哪怕是一個農夫也可以封侯!從今以後,這天下不再有卑賤之業、卑賤之人,只要用心做事,任何人都可以變得高貴起來!」此刻一個大臣從皇宮裡走了出來,笑道。
這大臣的年紀看起來已經不小,其實他的眼中也帶著一絲艷羨!他是羨慕這些人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里,皇帝重視實業,這些人恰逢其時,因此可以成為中國數千年來第一批因為種田、紡織等等而封侯的第一人,這些人將來必然會被天下所知、萬世所知。
「這一位乃是商部大臣秦大人!」旁邊的侍衛急忙介紹道。
「草民等參見大人!」這十餘人再次跪了下來,道。
「你們都是陛下敕封的侯爺,無需對我下跪,快快起來!你們現在先不要回去,我帶你們去學部之中,你們將自己的事跡都說出來,今後你們的事跡要被天下學子學習,你們不要誇大,但也不要妄自菲薄。」秦檜笑道。
當下這十餘人再次跟著秦檜進入了皇宮之中。
當天下午,這件事情便傳揚出去,到了晚上,整個燕京城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燕京城百姓議論紛紛,無數人都對朝廷封侯之事感覺震驚無比!
燕京城外的王楷莊園中,幾個高麗大臣匯聚到了一起,他們也震驚至極。
「士農工商,士子地位最高,農民次之,工匠更次之,商人地位最是低賤!可是現在,農民、工匠這樣的低賤之人都可以封侯,真是匪夷所思!」王楷道。
「只怕很快就要天下大亂了!」李瑞道。
「這是亂了天下秩序,宣武皇帝這一步棋大錯特錯矣!」金燦緩緩道。
「不過這樣一來,只怕天下的農夫、工匠都要支持宣武皇帝了!宣武皇帝為了獲得農夫、工匠的支持,竟然不顧士子們的感受,真是得不償失!而且,國會選舉之中,竟然有一些商人進入了國會之中,士子心中更加不滿!士子地位本該是最高的,士子治理天下、統治世人,農夫、工匠、商人被治理、被統治,地位本就應該有巨大差異才是!」安莆麟道。
「宣武皇帝在天下推廣教育,各地都有學堂建立,從今以後天下人人讀書,只怕將來未必還有真正士子存在。」李瑞則是猛地道。
「這……」金燦等人一愣,他們眉頭緊皺,仍舊想不出趙諶的用意來。
趙諶這一次確實是徹底打亂天下秩序,徹底提高底層百姓地位,提高實學地位!他要在有生之年將中國人重視儒學空談、輕視科技實學的作風徹底打壓下去!他已經預料到國內會有一些士子反對,不過他有足夠的信心應付這些士子的反彈!政務院從首相到大臣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三十六行省的絕大部分大臣也都是他的親信,加上有底層百姓支持,一些士子翻不起大浪來!而且,新式科舉推出之後,絕大多數儒生已經開始追隨朝廷政策,現在反對他的頂多是一些頑固腐儒而已,這些頑固腐儒根本沒有多少力量!
站在皇宮之中,趙諶知道用不了多久整個天下重事實學之風會更盛,甚至會有一些讀書人開始研究實學,因為實學達到了頂點也會獲得常人難及的榮耀!趙諶心中甚至有成立一個基金會的打算,用以獎勵科學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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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十一年的七月份已經到來,此刻在遙遠的北海之上,一艘小船正迎著波浪頑強的朝著南方而去。
「咱們已經到了苦頁島的範圍了,再往南一個月,咱們就能返回高麗了!」小船上有七個戰士,此刻其中一人道。
「去年夏天咱們離開高麗,現在一年多了,咱們終於可以返回了!不過吳將軍還在海上,他們還要去繼續冒險!」旁邊另一個戰士道。
原來這七個人正是吳拱派回來稟報消息之人,現在來到苦頁島範圍,所有人臉上都露出喜悅表情。
他們正往前走著,就在這個時候,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了一艘大船!
小船立刻停了下來,七個戰士都握緊了武器!
大船距離這裡越來越近,突然一個戰士激動道:「黃龍旗,是我大宋的戰船!快!過去,我們過去!」
其餘的戰士也在仔細的打量著,片刻之後一個個都不由得歡呼起來。
一刻鐘之後,這七人來到了大船之上,一個校尉驚喜的看著他們。
「怎麼只有你們七個人?吳拱將軍何在?」校尉道。
「吳將軍還在極北之地探險,我們已經發現了萬里江山,幾乎不在中原之下!」一個戰士笑道。
「北方有大片土地,都是荒蕪之地,軍部早就預測到了,不過你們實地觀察,對於軍部將來進入那些地方有極大幫助!吳將軍應該回來的,大戰很快就要開始了!」校尉有些惋惜道。
「大戰?什麼大戰?」這七個戰士臉上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朝廷即將對東瀛用兵!」校尉道。
「啊!」七人都呆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