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累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事實上,我每天睡覺之前,還有時間打把遊戲什麼的,周末也會出去溜達,逛街,又好看的電影我也會去看。
但是莫名其妙的,我就是感覺到一種無來由的壓力。
我喜歡寫東西,而且我能用寫東西這件事情賺一些錢,當用自己的愛好就能養活自己時,那應該算是幸福的了吧。
所以我為什麼會累?
這不科學。
有時候,我會想這個問題,但是我得不到答案,我會下意識的將自己代入道小說中,想讓自己逃避現實,然而我卻不知道我在逃避什麼。
無數次,婷婷對我說:「你不開心?」
我會不假思索的否定她。
「怎麼可能,我有什麼理由不開心?」
沒錯,我沒有任何理由不開心。
在這種心態之下,我過了一年,兩年但是心中的焦慮卻始終沒有緩解,我就像是一個矯情但是卻又沒用的高三學生一樣,看著自己的考試分數,心急如焚,但是拿起書的時候,卻又不知所措,連從哪裡開始用工都不知道。
而且這種焦慮,在一本書臨近結尾的時候,都會莫名其妙的被放大。
越寫越急,越寫越焦躁,為了擺脫這種焦躁,我不受控制的想要快點達到『全書完結』的那一刻,但是又總覺得如此輕易的完結一本書,有些不甘心。
就這樣反反覆覆的矛盾著。
最初,我認為這種矛盾的心裡,是源自於『沒有大綱』。
可是當我終於擁有了一本書的大綱之後,發現事情並非如此,因為大綱並沒有緩解我的焦慮。
它一直都在,抓撓著我的心,像是一把小銼刀,一點點的挫著我前額葉皮質的敏感縫隙,撩撥的我每時每刻都不得安穩。
為什麼?
為什麼?
這是一個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的問題,也許真的只有最強大的偵探,才能給我真相。
很巧,我正在寫的這本書,就是一本偵探小說,也許在寫偵探的過程中,書里的那些聰明絕頂的傢伙們能給我答覆吧。
「累了就去睡覺吧。」婷婷跟我說。
「好。」我簡單的說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和她之間的對話越來越少了,每天的我總是沉浸在工作和寫作中,而這兩件事之中,全都沒有她的位置,換一個角度甚至可以說我的生活中,已經沒有她了。
對於一個結了婚的女人來說,自己的丈夫如果是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的話,那一定會在家裡掀起一次巨大的風浪。
但是很奇怪的是,婷婷沒有,她這種強勢的性格,竟然很奇怪的接受了我對她的冷落,相反,她似乎還有意無意的在照顧我的情緒,除了吃飯或者睡覺的時候,也不怎麼和我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我。
12點,我經常在這個時間入睡。
躺在床上,旁邊的女人和我沒有聊什麼,只是熄了燈,黑暗裡一片安靜。
我閉上眼,開始了每天睡前不可避免的一個環節,胡思亂想。
這些亂想大多數是沒有什麼營養的,在入睡時,就會隨著思緒的沉寂,丟進記憶的垃圾桶里,第二天醒來,永遠不會記得前一天睡前,到底在想些什麼。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進入了夢境。
但是我還是清醒的,額隨便了,也許是夢讓我覺得我是清醒的,管它呢。
在這個夢裡,我推開了一家酒吧的門,然後走了進去。
門裡有一些人,他們圍在桌椅邊,有說有笑,這個場景我見過,這間酒吧我來過,但是在夢裡我似乎不願意去回憶。
我只是走到了吧檯前,讓一個眼睛裡冒著火焰的酒保給我倒了一杯酒。
我的旁邊,坐著一個人,這個人是周言。
對於他坐在我面前這件事情,我絲毫不覺得驚訝,畢竟是在夢裡。
「嗨,最近怎麼樣?」我打了個招呼,我和他很熟了,因為這幾個月我一直在寫他的故事。
「還能怎麼樣,我的世界都毀了,我只能在這個酒吧里天天喝酒。」周言說。
「哦,對不起啊,但是小說嘛,最後要是不毀滅個世界啥的,就總覺得差點意思。」
「也對。」周言隨口答道。
「所以,你現在除了喝酒,還干點什麼?我是說,你總不能整天就坐在這裡罐啤酒吧。」
周言笑了笑:「肯定不是啊,我對酒這玩意不那麼感冒的所以我閒下來的時候,就在研究你。」
「研究我?」
「是啊,我在小說的最初階段,就有一個理想和一個謎題,理想是我要成為一名夏洛克成員,謎題是肥瓜是誰,現在,我的夢想實現了,謎題也解開了。
所以我就自己隨便找了一個更值得思考的問題來打發時間。」
「於是你就開始研究我?」
「當然了,我可是你在小說世界裡的投影啊,我不研究你,難道研究那幾個瘋子。」說著,他指了指一旁的一個小酒桌,只見一個頭髮亂糟糟的人正在拼了命的抖著自己的白大褂,我會心一笑,明白他是害怕自己的白大褂上會殘留下煙味。而旁邊的一個長得不咋地的人,正在用針線縫著自己的嘴角,上次他用的是黑色的線,而這幾天,他似乎鍾情於紅色的。
「那你研究的怎麼樣了?」
「還有些地方沒有搞懂,因為我只是你執念的投影,而真正的想要研究透你,還需要你的幫助。」
我點了點頭:「有道理,那現在我就在這,機會難得,你不妨像是偵探那樣的,對我這個人展開一些推理,如何。」
「正有此意。」周言說道:「首先,現在要攻克的一個謎題就是你明明過的還不錯,可為什麼總是不開心。」
「是啊,我也不知道,有時候我甚至覺得生活沒有什麼意義了。」
「經過我的推理和假設,我認為是你失去了夢想。」
「哈哈哈。」我笑了笑:「這個推理是錯誤的,因為我正在為了我的夢想而努力啊,我夢想就是成為一名作家,能寫點小說,編點故事,而現在我每天都在寫小說,雖然還配不上【作家】這種名頭,但也不至於到『失去了夢想』的程度啊。」
然而,周言搖了搖頭:「不,你沒明白,我說的是『失!去!了!夢!想!』,說的再明白點,就是你自己都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夢想到底是什麼了,所以你一直為止努力的,也根本不是夢想。」
「啊?」我裂了一下嘴:「別鬧了,我多大的人了,理智的一批,還能不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
「切,有時候你連現實和虛幻都能弄混,還有臉說自己理智?」
「額」我一時語塞。
周言繼續說著:「你和我算是兩個世界裡的同一個人了,所以有什麼事情你也不用藏著掖著經過我的推理,我覺得你現在已經把【賺錢】和【寫作】弄混了。」
「不可能。」我這次很堅決的擺了擺手:「我又不是窮,我沒那麼想賺錢的。」
「不,你想賺錢,和你是不是窮沒有必然的聯繫!」周言也同樣的堅決的否定了我:「你現在就是想賺錢,不過你賺錢不是為了花錢,而是為了證明自己。」
「證明自己?」
「沒錯,你需要用【寫作】這件事情賺好多好多的錢,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敢在家人面前有些底氣,你才敢面對自己」
「」我一時之間沉默了。
「你想一想,你在家裡人面前,為什麼一直不敢說實話?明明你已經寫了三本書了,但是卻一直瞞著,不敢告訴他們?因為你知道,你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得到他們的認可。
曾經某個戀愛電影裡說過吧,沒有家人支持的婚姻,必定是不幸福的。
同理,沒有家人支持的愛好,必定也是不幸福的。
所以你的作家夢,必須要想辦法得到家人的祝福。
很可惜,你現在根本沒辦法讓他們支持你,因為你連讓他們看看你的書都不敢哦,不,你甚至連告訴他們你在寫書都不敢。
呵呵,多可笑,自己費了那麼大力氣去寫的東西,竟然要像做賊一樣的藏起來。這種心態下,你能好好的去寫書就怪了。
那怎麼才能拯救這種現象呢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錢。
你必須要證明,你能通過寫作,賺很多很多的錢,用這些來堵住家人的嘴。
當他們說:「你不能寫」的時候,你可以據理力爭的懟回去。你敢問:「憑什麼?!」
他們會說:「寫作不是個正經的職業,沒有五險一金,你以後的生活怎麼辦?」
這時候你就可以用你賺來的錢去迎擊他們,你可以說:「我通過寫作賺的錢比你們當醫生賺的多多了,五險一金我可以自己交,去交最高規格的,比你們主任級別的還要高上500快,現在我賺的錢就能夠養活我自己了,我喜歡吃好吃的東西,住大一點的房子,如果我有孩子了,我希望他能有更好的教育,更舒服的成長環境,我想要的生活質量,是寫作帶給我的,而工作給不了。
所以,你們現在是想讓我放棄更好的生活麼?
我有能力去過這樣的日子,你們不滿意麼?想要阻止我麼?
這和你們口口聲聲的說『關心我』『愛我』是不是矛盾了?!」
聽著周言的話,我猛地陷入了沉默,因為他口中的話,似乎我在睡前的胡思亂想里,說過了無數次。
「呵呵,怎麼樣,是不是發現只有這樣,你才能讓你的家人無言以對,才能讓他們對你『寫書』這件事情不再指手畫腳?
但是很不幸,現在你還沒有這種能力,你轉的錢還不夠,而諸如【愛好】【夢想】【喜歡】這種虛無縹緲的詞彙,在你家人的面前,永遠都是無力的。
如此一來,你的【夢想】,就不可避免的已經變成了【賺錢】。
雖然你一直還是在寫書,但是每當你的一本書上架時,你就會很鬱悶,因為你不會去想它接下來的發展,不會去琢磨讀者對這本書的感官,你的第一個關注點永遠是【它能為了帶來多少錢】。
這是你對夢想的態度麼?
不寫作從這一刻開始,只是一種工具了,它已經不配被稱之為夢想了。
綜上,我們就可以推理出,你為什麼在每一本書的結尾時,都會顯得焦躁不堪。
你一直以為你是在為了這本書而焦躁麼?
不你其實是在為了下一本書而焦躁。
你不知道下一本書要寫什麼,你不知道下一本書能賺多少錢,如果賺的還不夠,那麼你就依舊不能理直氣壯的站在家裡人的面前,你在害怕,你在畏懼這,才是你焦躁真正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