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要緊,劉起收起掛墜繼續對野人施救。
良久,野人猛吸一口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劉起後退兩步,狼群朝野人圍了上去。
這時劉起向狼群看去,發現它們幾乎未受傷。
難道這是一次有組織的獵熊行動?而自己誤打誤撞地進入了狼群的包圍圈?
棕熊這種生物,體型巨大,力量強悍,在森林中屬於沒有天敵的存在。
就連成年老虎在棕熊面前都討不到半點好處,這些狼是怎麼做到的?劉起無法想像。
看到手中還有從野人身上取下來的吊墜,劉起三兩下擦掉附著的污穢。
那吊墜的材質是一種質地堅硬的岩石,上面雕刻著一張人臉——捲曲的八字鬍,挺拔的鼻樑,雙目深陷並嵌入兩顆黝黑的寶石……
這圖案劉起在前世見過,就在他還在上大學時,華夏提出「重走絲綢之路」。劉起作為歷史系的研究生,同導師自河西走廊至中亞地區展開調研。
在參觀中亞東北部的烏孫國遺蹟時,見過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黃金面具。
在烏孫歷史博物館館長及眾多學者的共同努力下,劉起他們確定了面具的主人,烏孫國王——南兜彌。
而面具的作用毋庸置疑,是烏孫國無上權威的象徵。
野人身上的吊墜雖說質地與黃金面具不同,但樣式如出一轍。幾乎可以肯定的是他和烏孫國皇室有著密切的聯繫。
而歷史上,此時的烏孫國被大月氏西遷滅國,國王南兜彌戰死。
這麼說……這個野人極有可能是烏孫國破後,流落在外的皇室成員!
劉起翻轉吊墜,背後用古印歐語刻著一串文字。劉起並不能認出文字的全部內容,但一個大寫的單詞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人名,音譯過來是——獵驕彌。
獵驕彌:烏孫國長子,在國王南兜彌被殺的時候還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在烏孫國破後被忠僕帶出國境,此後音信全無……
在劉起觀察吊墜的時候,野人似乎在和狼群交流著什麼,隨後野人走出狼群,向劉起的方向而來。
此時劉起不再畏懼,心想:我好說歹說救了你,不至於這麼快就恩將仇報吧?
野人走到劉起近前,劉起識相地伸出手,攤開掌心,打算把吊墜還給了野人。
野人拿起吊墜後,卻猛然地用另一隻手抓住劉起的手腕。
劉起嚇得急忙抽手,可野人的力氣極大,根本無法掙脫。
野人示意劉起像它一樣攤開掌心,劉起照做。
剎那間,時間仿佛在野人眼中定格一般。
野人雙眼神色劇烈變化,急切地把自己的手掌印在劉起手掌之上,並慢慢地挺直了身子。
劉起見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烏……孫……」劉起模仿著古印歐語中烏孫國的發音。
野人聽到劉起的聲音後,情緒變得更加激動,更用力地握著劉起手腕。
劉起看著眼前的野人,心想:也許我以後應該叫你「獵驕彌」吧……
劉起連比劃帶猜,大概知道獵驕彌想要回烏孫國,並且希望劉起做這個「嚮導」。
劉起心想:自己回匈奴的路上經過原烏孫國的領地,眼前要走出這片森林,有人互相照應自然更好。
何況與獵驕彌同行,狼群也會跟在身邊,一路上少了很多風險。
此後的日子裡,劉起幫助獵驕彌恢復語言能力,向他講述了自己的經歷。
獵驕彌聽得一知半解,閒暇時也會教劉起如何同狼群配合捕獵。
劉起吃不慣生肉,第一次生火烤肉就嚇得狼群驚逃。
獵驕彌生怕錯失了這個同類,每晚睡覺的時候都會像第一次見面那樣抓著他的手腕。
慢慢地,狼群會圍著劉起升起的火堆入眠,獵驕彌也不再緊抓著劉起不放。
有著劉起和獵驕彌的配合,狼群已然成為這片森林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他們就這樣,一路向烏孫國的方向行進。
森林裡時間的流速似乎比外界要漫長許多,日升月落,每天的日子既充實又悠閒。
可無論長短,行路總有盡頭……一天黃昏,二人和狼群走到了森林的邊緣。
望著眼前樹木明顯稀疏的大地,狼群停下了腳步。
無論冬夏,它們的領地從來都是身後這片茂密的森林。
狼群沒想過,也從不會想著哪天走出森林。
劉起看向獵驕彌,獵驕彌眼神堅定,心中雖有千萬不舍,但仍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
劉起刻意放慢了腳步,走在獵驕彌身後——他不想左右獵驕彌的選擇。
二人繼續向前,獵驕彌始終沒有回頭,身後也沒有狼群跟來的腳步聲。
這就是他們獨有的告別嗎……劉起心想。
二人漸行漸遠,最終是劉起忍不住回頭望向遠處森林的邊緣。
還是往日的夕陽,可今天卻只把昏黃的陽光吝嗇地灑在了草原。
遠處的森林昏暗、模糊,似乎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線,割裂在這片大地上。
「嗷嗚~」一聲高亢的狼嚎響起,聽得出這是大黑的叫聲。
獵驕彌的腳步遲疑了一下。
待邁出下一步時,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哀嚎聲在身後不斷響起……
獵驕彌停下腳步,肩膀顫動,再也不能抑制心中的衝動,轉身長嘯。
嘯聲未止,只見遠處森林邊緣一道道黑色身影竄出,快速地掠過大地飛奔而來……
大黑「一馬當先」,掠過獵驕彌身邊時,獵驕彌翻身騎上大黑向前奔去,緊接著第二匹、第三匹狼從劉起身邊掠過。
殘陽斜照,縱狼疾馳~
看到如此景象,劉起不免心中感慨,大喊著:「我沒上車啊~我沒上車!歪~哎哎哎哎!」跟著狼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