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歡？」
漂亮的圍巾被郁小夏疊得四方四正地折進盒子裡。
傅盛坐在休息室座椅上，冷眼看著她收拾，居高臨下地像個霸總。
郁小夏也沒想清楚是哪裡得罪的他。
不出所料，剛才門外出場的是王啟超一伙人。出門不獨行，必帶一伙人，是他，沒誰了。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今天五位數大哥好像酒醒了，跟上次在酒吧舉著杯子喊她妹子，再來一杯的模樣謬之千里。
大哥今天扭捏得狠，說話都是吞吐的。
讓人誤會，他身後跟著的十來個背景板哥們，完全是來給他壯膽的。
「小小夏夏同學，這麼巧啊。」
「額，不是你托人叫我出來的嗎？」
所以，為什麼會是巧？
「哦哦，這樣啊。我碰巧路過，碰巧不知道你在上面，就叫人順便叫你下來。」
「這樣啊……你是不是緊張？」郁小夏試探著問。
「不不不，不緊張。」
不緊張得，說起話邏輯線都徹底歪了。
「你看你，寒假這麼冷，還跑到這個冷不丁的鐵皮廠來幹什麼，臉都凍紅了。」王啟超一面說一面目不斜視地看著郁小夏，毫不忌諱地表現他的心疼。
王啟超你好誇張啊。
「給你條圍巾，門口夜市打折，買一送一，順手買的。」說著，他變戲法似的玩出一個粉色盒子，包裝精美。
怎麼看都不是地攤打折，五塊錢一條的質量。
再說，大白天，哪裡的夜市。
慌言拙劣。
「不不不，我不怕冷的。」條件反射的拒絕。
郁小夏腦中飛快閃過一條訊息，通常這個點，傅盛好像會回二樓午睡的。
幸好他看不到這個場面。
所以，王啟超你快走吧。
「小夏妹妹啊……」
小夏妹妹擔心你啊，之前那麼多次，沒打疼罵？
「妹妹，要不要哥哥替你戴上。」
「別，不，不要了。」郁小夏嚇得舌頭也打了結。
黑胖黑胖的身材，敦實得連寒風都穿不透的雄壯，卻一直一股捏著嗓子尖說話的委屈勁，抱著粉嫩的盒子。
明明是四四方方的盒子，在他寬粗的雙臂中卻莫名被對比得嬌小，畫面違和得不堪入目。
「收下了啊，妹妹。」粉色小盒子看似輕輕地被推到郁小夏懷裡，卻怎麼都掙脫不回去。
「先走了啊，妹妹。」熊掌一揮。
十來個人撤退得速度恍如練過凌波微步。
「你有王啟超電話嗎？」收回思緒，郁小夏輕輕地問。
還要電話？
傅盛沒說話，就是眼神似乎比外面凜冽的寒風更嚇死人。
「我想打電話以後找機會把東西還給他。」隱約好像知道他在生氣什麼，郁小夏跟著解釋。
「你自己的好朋友，我怎麼知道他的電話。」朋友前面咬牙切齒地加了一個『好』字，透著將人凌遲的狠意。
明白少爺好像上了脾氣，郁小夏無聲地嘆了口氣，看著王啟超的禮物，一籌莫展：「那現在怎麼辦？」
「送你的心意，我怎麼知道你想怎麼辦。」聲音沉沉地，配上一張神情漠然的臉。
「那……」
「已經一點了，樓下開始上班了。」
「哦。」
喊也是他自己喊她上來的。
兩句話沒說，就逐客令。
「小夏，那剩下的就拜託你交給盛哥了哦。」
「好的，Linda姐放心，你先回去吧。」
Linda就住在K市，一般晚上七點準時從工作室回家。但是今天白天一個客戶說了晚上九點半視頻聯線，討論下項目策劃流程，按理她要加班的。
可是Linda姐這幾天重感冒，到下午時候還發低燒。郁小夏也算半上手，Linda姐就把這個客戶對接的活交給她了。
「好，跟李經理視頻完，打一份簡單的報告，交給盛哥，千萬別忘了哦。他很嚴格的。」
「嗯嗯嗯，知道了。」
Linda姐交待完，還是不放心，終於按不住身體一陣陣的倦乏，才先走了。
郁小夏看了下手錶才七點剛過去幾分鐘。九點半的視頻對接，是她第一次獨立面對社會人士。
好緊張。
也有些摩拳擦掌。
十點的時候，傅盛從二樓下來拿冰咖啡。
習慣了冰鎮，即使是冰天雪地的季節，也改不了他這麼毛病。更何況，這個寒假，他總是沒來由得感到體內焦躁不安。
原因他隱約也猜出些什麼，卻又不敢往深處想。
總是越想越煩躁。
「李經理，您的需求有幾點我們有個建議不知道能不能提一下，比如網頁邊框，我們可以給您展示成定時滾動，您看是不是比靜態效果會好些呢？」
細小的聲音努力地向職業化的方向上靠攏，稚氣中不失認真。
傅盛頓住腳步，一樓原先Linda的座位上，現在坐著的是一個纖小的身子，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一絲不苟地坐在電腦桌前，手法頗生地在對話框敲打著漢字。
辦公室現在靜悄悄地，已經不剩下多少人。
倏爾好像感覺到什麼，視頻關閉之際，郁小夏抬頭向上面望去。
一角淡藍色的衣角，隱沒在樓梯深處，是傅盛常穿的那件。
電腦上忽然響起『滴滴』聲，企鵝的頭像在不斷閃爍。
背對夕陽的白鴿，請求加為好友，備註一個字：盛。
慎重地在通過鍵上看了好幾遍，重重地點下。消息很快發送過來：
【忙好了，到樓上來。】
一路上想了很多『可能性』，郁小夏忐忑地敲了敲門。門虛掩著，裡面並沒有傳來聲音。
郁小夏只好自作主張地推門進去，把剛剛列印好的匯總總結放在桌上，琢磨著是不是要走，忽然被電腦屏幕上的各種圖形吸引。
那上面是各式各樣的拋物線，不不僅僅是拋物線了，準確地說是各種用數學公式畫出來的函數圖。
簡直完美極了。
「漂亮嗎？」
並未停下敲擊鍵盤動作的傅盛面色清冷，語氣中卻透著幾分自豪。
「這些是什麼？」
「函數，弄著玩的。」
大神們，就喜歡用輕描淡寫的回答來虐那些資質平庸的人。
郁小夏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美麗的弧線，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函數還有生命。
她們會在傅盛的電腦屏幕上跳舞。
「你也可以畫出來的。」
傅盛低眸看了一眼被花哨的函數圖像震撼得七葷八素的小姑娘，微微揚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真的嗎？」郁小夏愣住，微微抬眸，滿臉不可思議。
「我教你啊。」
傅盛忽然環過郁小夏的腰，把她圈在懷裡。白嫩地小手在力道推擁下落在他剛才用過的滑鼠上。
猝不及防地動作讓郁小夏全身僵硬。
「讓你看看四倍硬記了幾個月的公式，到底應該怎麼玩。」
「別在做井底之蛙了，小傻子。」
靜謐地屋子，霎時間安靜地只剩下滑鼠滴答地點擊聲，還有……
彼此交纏地纏綿呼吸。
那感覺，幾乎浸透了背脊，輕輕地騷著兩顆酥麻麻的心。
寒假不知不覺過了十多天，郁小夏沒想到會收到方燕燕的訊息。
【小夏，悄咪咪地告訴你，我沒有去海南度假。】
【？？？】
【我跟陳瀾在一起啦！】
跟著無良狂笑的表情簡直在霸道刷屏。
【你居然，成功了？】郁小夏立刻送去大顆『愛心。
【我跟陳瀾一起去青島旅遊啦，我告訴我媽是跟你一起，留了你的聯繫方式哈。】
==！郁小夏恨不得能撤回剛才送去的『心。』
【別穿幫了哦，愛你，我先下線了。】
一秒都不願意多掩飾一下重色輕友的傢伙。
【先別下】郁小夏趕緊打字。
【你們真的在一起了？】
【當然。】
【你確定你喜歡他嗎？】
敲頭表情，【傻妹妹，不喜歡他我幹嘛死死追了半年啊，姐姐找虐的嗎。】
猶疑了半晌，纖長的手指終於慢吞吞地打下一行字。
【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1、時常想他2、會偷偷看他3、他在你面前又總會不好意思4、看著他會緊張5心跳會好快……】
消息一條一條，應接不暇地蹦躂出來，狂轟郁小夏的手機。
【燕燕，你真厲害，戀愛專家呀。】
【百度的。】
去死吧。
最後一個嘻嘻的表情，接著頭像就暗淡下去。
郁小夏收起手機，腦中卻不經意地回想剛才的消息。
鬼使神差地，她又重新拿起手機，點開常用瀏覽器：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聯想搜索自動跳出很多頁面。
郁小夏趕緊一條條向下刷。
嘩啦一聲……
什麼聲音！
立刻按下關機鍵，郁小夏一個人坐在房間沙發上心臟撲通撲通地，快跳出嗓子眼，才發現原來是刷手機時候太入迷，不小心碰到桌上的幾本書，嘩啦啦掉了一地。
做賊心虛的樣子。
魔怔了嗎，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