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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放多少克的白糖。」

2024-09-01 19:47:40 作者: 圖南鯨
  蔣雲書買的那個墓地在一個偏遠的郊區,荒無人煙,很便宜,雖然用的是人渣的錢,但要不是為了白糖,他完全不想給那個人渣弄個碑。

  一路上,兩顆糖在后座,白糖抱著黑糖,黑糖盯著窗外,當景色逐漸由高樓大廈變為田地、山峰時,白糖的狀態就肉眼可見地焦慮起來,一個姿勢坐不住幾分鐘。

  途經一個農家樂,村子裡的人自己搭了個大棚,店門口賣著各色的小吃,牛腩蘿蔔、烤香腸、烤栗子......

  一個戴著草帽、曬得黝黑的大叔一直朝他們招手,蔣雲書把車停靠在路邊,問:「白糖,想吃東西嗎?」

  白糖沒有什麼反應,他一點都不餓,「不想吃……」

  「怕往前沒有飯店,要不我們直接在這裡吃午飯吧,」已經快到中午了,蔣雲書說,「有在這種地方吃過飯嗎?他們都是用柴火燒菜的,很香。」

  的確是有很香很香的味道,還有縷縷白煙從裡邊飄出來,白糖搖了搖頭,他的父母不喜歡他,外婆年紀大了沒法帶他出去,嫁給蔣雲蘇後更是幾乎沒出過門。

  蔣雲書說:「下車吧,總要吃飯的。」

  一下車,白糖就被這味道勾得肚子裡的饞蟲起床了,乖乖地跟在alpha後面。

  不一會兒,他捧著一次性塑料碗裝著的8顆魚蛋坐回位置上,裡邊一大坨紅通通的番茄醬,四根竹籤,他不動聲色地把魚蛋推到兩人中間。

  黑糖被拴在了alpha的椅子腿上,見狀伸出個狗頭來就想去舔,被蔣雲書眼疾手快地拿走,他很給面子地叉了個魚蛋,蹭了一大坨番茄醬,放進嘴裡。

  白糖有些驚喜地望著他,像找到了同道中人般雀躍:「我也喜歡蘸很多很多番茄醬!」

  於是兩人又點多了份魚蛋,吃了人家三分之一瓶的番茄醬。

  農家菜被裝在不鏽鋼碟子裡端了上來,爆炒土豬肉,煎讓三寶,上湯豆苗。

  白糖隔大老遠地就聞到了香味,是那種在家裡炒不出來的香味,放進嘴裡時還冒著熱氣,他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難得地吃了滿滿兩碗飯。

  蔣雲書放下心來,起碼這段小插曲暫時緩解了白糖的焦慮與恐懼。

  但很快,吃完飯坐上車之後,那種不知名的複雜情緒再次籠了上來,白糖變得越發地坐立不安了,連帶著黑糖都有些焦躁,不停地動來動去。

  「白糖,到了。」蔣雲書把車停在荒郊野嶺的空地上,雜草橫生,前面還有一條小水渠,他率先下了車,打開后座的車門,鞋底磨擦地上的小石子發出聲響。

  黑糖幾乎是竄了出來,被蔣雲書一把抓住了狗繩。

  白糖深呼吸了幾口,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腳來,踩上了石子路。

  是一個很荒蕪的墓地,門口沒有看守的人,也沒有多少碑,有些碑旁的雜草多得遮住了原本的模樣,就連刻在上邊的字也快看不清了。

  一路走來,白糖的唇色一點一點地變白,最後他站在入口處,遲遲動不了腿。他本來就極怕墓地這種地方,更何況裡面還有蔣雲蘇的碑。

  蔣雲書商量道:「我們不去那一層,就站在下面那一層,遠遠地看著。」

  白糖一言不發,他的腿仿佛有千斤重,他死死地瞪著裡面,一動不動。

  蔣雲書放輕鬆語氣,閒聊一般說:「還去嗎?不去的話距離這裡兩公里的地方有一個濕地公園,可以帶黑糖去玩。」


  答案在牙關上滾了好幾圈,白糖終於擠出一個字:「......去。」

  蔣雲書昨天上網查了下,牽手、擁抱等肢體動作都能給予對方安全感,他伸出手來:「要牽手嗎?」

  白糖看著他。

  「是我,」蔣雲書說,「不怕。」

  白糖用力控制自己的身體,把手放進alpha的手心裡,緊緊握住。

  剛想抬腳,蔣雲書忽然被大力拉住了,一轉頭,看到白糖想起什麼似的,驚慌失措地說:「等等......不行,你不能去......」

  「為什麼?」

  白糖有些語無倫次,著急地扯住他,「萬一你去了他的墓,戳中了什麼機關,他回來......你們的靈魂,你、你走掉了怎麼辦?」

  蔣雲書又心疼又好笑,道:「底下什麼都沒有,是空的,只有墓碑上寫了他的信息,再說了,我都來了幾次了,要換不早換了?」

  白糖白著臉不說話,只是拉著他不讓他進。

  自從得知alpha身子裡換人之後,白糖就對這些靈異的事非常避諱,一切有可能讓蔣雲書消失的可能性,0.1%的概率,白糖都絕不會去碰。

  哪怕只有短短半年多的時間,但他已經不能,也沒法接受蔣雲書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我、我要自己進去......」白糖一句話抖了三個彎。

  蔣雲書皺了皺眉,半晌,他妥協道:「那你牽著黑糖。」

  白糖道:「不好吧......黑糖會咬來咬去,別打擾到其他人了......」

  蔣雲書愣了下才理解「其他人」是什麼,他一陣無奈:「現在怎麼這麼相信這些東西?」

  白糖似乎是疑惑alpha這話怎麼說出口的,聲線抖著也要反駁:「你都出現在我面前了,我還能、能不信嗎?」

  極有道理,蔣雲書沉默,但讓白糖自己一個人毫無安全感地進去,實在是太危險,他曾經見過許多受了嚴重刺激被嚇出失心瘋和精神分裂的病人,那是不可逆的精神傷害。

  「不行。」他斬釘截鐵道,「要不我和你進去,要不黑糖和你進去。」

  白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黑糖。

  蔣雲書單膝蹲下,拍了拍黑糖的屁*股,「跟著主人,不要亂咬亂撞,知道沒有?」

  黑糖嘿嘿嘿地吐著舌頭:「汪!」

  白糖踏進墓園,周圍環境蕭瑟,偶爾有風,拂過他的腳踝。

  握著狗繩的手發抖,他僵硬得眼珠子都不敢亂瞟,直直地盯著正前方的那根樹枝,有點眩暈,好幾次他以為自己在走,回過神來發覺,原來他還在第二個墳墓的位置。

  不知過了多久,腿都開始發麻的時候,他終於站定在第四個墳墓的前,蔣雲書說這個位置的最便宜。

  黑糖應該有很乖地跟在後面,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五感好像被封閉了,只有恐懼,油然而生的恐懼,浸透了骨子裡的恐懼占據了他的大腦,支配了他的身體,壓得他連頭都抬不起來。

  白糖捂著自己的心口竭力喘息著,一點濕意沾濕了眼睫毛,粗糙的狗繩在手心裡勒出紅痕,他猛地抬起頭,對上了墓碑上蔣雲蘇的眼睛。


  蔣雲書心臟都快被白糖嚇出來了,原本一切看起來都正常,白糖走得很平緩,步伐節奏沒有亂掉,黑糖也在後面乖乖跟著,一人一狗很快就站在了距離蔣雲蘇墓碑前的下面一個台階。

  結果幾乎是瞬間的事情,白糖突然直直地栽倒,額頭撞上了前面的石塊。

  蔣雲書一秒都沒停頓,直接沖了進去把人扶起來。

  再次清醒的時候,白糖縮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側臉貼著堅硬的胸膛,能聽見心跳聲。

  「是我,」察覺到了他微微掙扎的動作,頭頂上傳來溫和沉穩的聲音,「不怕。」

  蔣雲書一遍又一遍撫著白糖拱起的脊背,直到僵硬的軀體放鬆下來。

  「我、我看到他的名字了.......」白糖說。

  「嗯。」

  白糖感到前所未有的實感,「……他死了。」

  「嗯。」

  外面的天色已是黃昏時分,白糖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識了多久,但他後知後覺地發現,在滿是恐懼的情緒中,他帶著點不可察覺的興奮。

  現在抱著他的那個alpha,不是蔣雲蘇。

  蔣雲蘇真的死了。

  那個虐待了他三年的惡魔,真的死了。

  周圍的環境很安靜,偶爾傳來幾聲鳥叫和蟋蟀聲,稀稀落落幾棵小樹苗的枝葉隨風晃蕩著。

  背上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安撫,白糖輕聲開口,耳膜傳來說話時的震動,痒痒的:「你為什麼會幫我到這種地步?怎麼可能會有人毫無止境地付出?」

  蔣雲書的動作停頓了一秒。

  長長的安靜。

  許久,他沉沉地開口:「我有個病人,是個小男孩,名字叫周安,長得很像你,我醫治了他整整三年,卻讓他失去了一頭黑髮和一條左腿。」

  白糖眨了眨眼睛,緩慢地從alpha的胸口抬起頭來。

  蔣雲書望著遠處從煙囪飄向天空的黑煙,「我死去的時候,他剛過完他的15歲生日,他的惡性腫瘤細胞轉移到了肺部,病情惡化得非常嚴重,最多只剩一年的生命。」

  蔣雲書頓了下,「不知道他現在在那個世界,是不是還活著。」

  白糖握上了alpha的食指,「對不起......」

  蔣雲書把白糖的額發撥弄到後面,露出omega漂亮的眉眼來:「我並不是毫無止境地付出,我很卑劣,企圖在用這種方式,來稍微減輕一點由於我的無能帶給我的負罪感。」

  他盯著白糖的眼睛,以為對方起碼會有一些生氣的情緒,卻不料等了一會,白糖重新低下頭,靠著他的心口,小聲問:「你想吃小蛋糕嗎......」

  聊天的內容跨度太大,蔣雲書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說,你回去想吃紙杯小蛋糕嗎?我可以給你做,」白糖悶悶地說,「但這次你要告訴我放多少克的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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