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雲書把筆記本電腦轉回自己這邊,屏幕的光照到他的臉上,抬眸看向林白晝:「所以,你有這個意向嗎?」
林白晝靜默了一會,突然激動起來,雙手托住蔣雲書的手,眼睛閃爍著光芒:「兄弟啊!」
蔣雲書不著痕跡地收回手。
「我們也有個小團體,」林白晝斂下玩世不恭的笑,認真起來,「全是醫生或者研究醫學的學者,總共6個人,你們的這些資料,我們也整理出來了,之前有一條地方性法規就是我們組織的人提出來並通過的。」
蔣雲書說:「我們這邊的是商界和政界的。」
「操,」林白晝再次抱住蔣雲書的手,「那可好啊!改天咱見一見吧,人多力量大啊!你之前怎麼不和我說啊!」
蔣雲書莫名有種撿到大寶貝的奇妙,也有種原來並不是在孤軍奮戰的感覺,他的心情好起來,笑了笑:「你不也沒和我說。」
「我哪裡沒有!」林白晝嚷嚷,「還記得上次我邀請你來我家玩就是打算講這個來著!」
蔣雲書跳過這個話題,「那我和秦醫生說一下。」
林白晝:「秦醫生?醫生?不是說都是商界和政界的?」
「秦終南,也是我們醫院的,」蔣雲書合上電腦屏幕,「他是天封集團的繼承人之一,現在是他姐秦時北在管。」
「帝都的?」林白晝疑惑,「姓秦?哪個科室的啊?」
蔣雲書:「心理科,經常戴著金絲眼鏡還墜兩條鏈子。」
這麼一說,林白晝就知道是哪位了:「哦他啊!在醫院見過,但不認識,還有,什麼叫我們醫院啊?你是嗎你就這麼說?」
蔣雲書晲了對方一眼:「考完執醫就是了。」
「哦對你還沒執醫證,那這種情況你也只能研一的時候考了,你考的專碩吧?」林白晝嘲諷他,「能考上我們學校分配到帝都嗎你?這麼大口氣啊?」
蔣雲書淡淡道:「要是這都考不上我在原來世界醫生白當了,博三白讀了。」
其實關於他為什麼一定要考華川呢,是因為華川和帝都醫院有合作,成績突出的話,碩博連讀的時候能夠分配到帝都。其次,是因為帝都的腫瘤科是出了名的好,那就代表,病人會多,並且確認是腫瘤後會首先移交到腫瘤科。
在原來世界,無論哪家醫院的腫瘤科都是相對慘澹的,甚至要和別的科室搶病人。因為沒有哪個病人會直接掛號去腫瘤科,例如一個病人胃疼嘔血了,他會首先去對應的消化科,消化科醫生在治療中發現可能是腫瘤,確認後會讓病人選擇治療方式,保守治療就消化內,手術就直接消化外,而不會轉給腫瘤外。
「媽的太恐怖了,」如果讓他從頭走一遍學醫的流程,林白晝想都不敢想,他打了個冷顫,「太恐怖,我寧願去死。」
按照一般流程,算蔣雲書所有考試都能一次過和研一就考執醫證的話,碩博連讀加住院醫5年,主治醫5年,然後才到副高。
林白晝驚悚地望著他,脫口而出:「你他媽是m吧?是m吧?沒錯吧???」
蔣雲書無言兩秒,默默地拿起平板電腦去另一邊繼續做自己的工作了。
日子照常過。
一天的下午5:30,林白晝準時打卡下班,剛走出醫院大門,手機「叮咚」一聲,傳來了一份文件,是他幾天前讓人去查的。
林白晝點開來,屏幕呈現出一個人的資料,有照片有名字,他罵了一聲:「一副畜生樣,鄭如雲長得果然像媽媽。」
他直接划過,跳到最重點的地方。
姓名:鄭鴻乾。死亡時間:2012-4-1904:23。
死亡時間?!林白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身邊的病人醫生來來往往。
死亡原因:醉酒狀態摔下樓梯意外死亡。
蔣雲書坐在飯桌上打字,電腦屏幕里全是英文,他正在回憶他在原世界發表的一篇一區SCI論文和兩篇二區的SCI論文。
不同於學碩,蔣雲書是外科醫生,屬於專碩,會更注重臨床這邊,比如多少個病例、多少台手術和外科技能等。
又因為在這個世界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太太太多了,所以他並不打算在SCI上花和原來世界同樣多的時間。
蔣雲書冥思苦想幾小時,拼拼湊湊地把核心觀點與主要內容寫在word上,確認保存後,正打算刷一套政治卷時,白糖來電話了。
自從分開住以來,這兩人又養成了個習慣,每天晚上都要通一次話,哪怕只說上幾句也要說。
蔣雲書戴上藍牙耳機,接通。
白糖柔軟的聲音頓時在耳邊響起:「喂,蔣醫生嗎?」
蔣雲書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頭後仰著,閉上了酸澀的眼,「嗯,是我。」
白糖坐在書房,桌子底下仍舊躺著黑糖,他用圓潤的腳趾捻起幾撮毛,輕聲問:「蔣醫生......可以轉視頻嗎?」已經一個星期沒見過了。
蔣雲書沉默兩秒,主動摁下「轉視頻」的按鈕。
白糖好看的眉眼出現在手機屏幕上,對方見到他同意似乎鬆了一口氣,微微擰著的眉頭舒展開來,揚起了笑容:「蔣醫生晚上好!」
「晚上好。」
看背景似乎是在書房,白糖穿著他買的淺米色純棉睡衣問他:「你在做什麼?」
蔣雲書喝了一口水,答道:「剛剛將我發表過的SCI大概回憶了一遍,然後現在準備做一套政治卷。」
SCI?白糖不知道這是什麼,但他聽說過,在印象里是很厲害的東西,不是一般人能發的。
能夠做主治醫生的話,一般學歷都會在碩士以上吧......他眨了眨眼睛,小聲問:「蔣醫生你學歷是什麼呀?」
蔣雲書如實答道:「博士在讀。」
白糖輕輕地拖長聲音「啊」了一聲。
一時寂靜。
好似是察覺到白糖情緒有點不對,蔣雲書問:「怎麼了?」
「啊沒什麼啊,」白糖朝手機那頭笑了笑,「要不蔣醫生你做卷子吧,不打擾你啦,我剛好也打算刷一套題來著.......」
蔣雲書看了他一會,直把白糖盯得發毛了才問:「有好好吃飯嗎?」
白糖乖乖地說:「有......」
蔣雲書:「晚上睡得著嗎?」
「還好,我和如雲在我的房間一起睡的。」
蔣雲書繼續問:「中藥有喝嗎?」
白糖:「有的,有在好好喝......」
蔣雲書又安靜片刻,說:「好,去寫卷子吧,早點睡。」
「嗯,」白糖彎了彎眼睛,「蔣醫生也早點睡,晚安。」
視頻通話結束了。
眼角的弧度慢慢消失,失落感一點一點地湧上來,白糖看著黑屏的手機發呆。
只有他一個人養成了習慣。
一個多星期,每一天都是他主動將電話打過去的,有一次他嘗試等到了十點,結果手機毫無動靜,蔣雲書別說打電話過來了,連條消息都沒有,可他又實在是想,只好妥協地打了過去,alpha語氣如常。
那天的兩人說不到十句話就結束了。
而這一次通話,讓白糖再次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卑與無力,哪怕蔣雲書覺得他不爛,但兩人之間的差距......
真的太大了。
過了幾天,白糖和鄭如雲下午開車去了一個稍遠一點的地方兜風,兩邊的風景很漂亮,一眼望過去全是樹木與稻田。
鄭如雲的車子是一輛二手車,只能坐兩個人那種的小小車,他們將兩邊車窗全部降下來,風將二人的頭髮吹得定型。
接近六點鐘才回到家,鄭如雲撕開一袋意面,問道:「白糖,晚上吃番茄肉醬意面?」
白糖笑他:「你都撕開了才問我!」
鄭如雲也笑:「我就通知你一下,不吃拉倒。」
不知過了多久,面快熟的時候,他突然聽見身後白糖問他:「如雲,你說我,把腺體上的疤痕祛掉好嗎?」
鄭如雲愣了愣,他熄了火,轉過身來,看到白糖抱著黑糖坐在沙發上,正一下又一下替黑糖順著毛。
「會很痛,」他說,「特別是你的疤在腺體上,面積比較大,傷口又深,會和那個畜生在上面留下傷口一樣那麼痛。」
白糖垂著腦袋,看不見表情,輕聲「嗯」了一聲。
鄭如雲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胯骨,那裡也有一條又長又深的疤,上面肌膚顏色不均,皮膚表面有些粗糙,是明顯做過雷射手術的痕跡。
他是過來人,所以懂得白糖此時此刻的心情與想法,他沒有支持也沒有反對,只是客觀地說:「而且,疤痕並不會全部祛掉,結束後仍然會有淺淺的痕跡留在那。」
白糖的手從黑糖的毛髮里穿出,沒有說話。
「你......」鄭如雲措辭,「有和蔣雲書說嗎?」
白糖把唇珠抿進嘴裡,搖了搖頭。
鄭如雲又問:「你想和他說嗎?」
白糖的睫毛顫了下,臉上的表情迷茫又難過,小聲地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