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錢要得有點兒多,兩萬塊啊,雙國這次是給掏空了家底兒,金枝還四處借了不少,才湊了一萬二給匯了過去!不過她倒也長進了,沒跟我張嘴。」爺爺輕嘆一聲道。
「那兩萬是給對方的,另外還要交行政罰款,還要花醫藥費,前前後後花了兩萬五千多,還好小柏也有點兒積蓄,他那些工友們又給湊了點兒,當初我和大哥也帶去了五千多,這才湊足了錢,把小柏從派出所接了出來。」父親也是嘆息。
「這樣也好,就當花錢買教訓吧,以後可是不能衝動,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人能回來才是最重要的。」爺爺在整個事件中,看似沒有同去吳越,但他在家裡的操勞也不算少,能讓大嬸拿出錢來,可不是啥容易的事情。董明可是不知道,當初大嬸聽說需要兩萬塊錢和解,甚至生出了倒不如讓董柏在裡面呆個一年半載的想法,全當他在裡面賺錢了!可後來爺爺堅持了自己的觀點,告訴大嬸,董柏一旦進去了,這就是他一生的污點,將來無論是找工作還是娶媳婦,都會受到影響,大嬸這才下定決心,認可了掏錢贖人。
「小柏是出來了,但他沒跟我們回來!」父親搖頭道。
「啥?小柏沒回來!他不是沒事兒了嗎?怎麼還不能回來,那你大哥呢?」
「這是小柏的意思,是他自己不肯回來,無論我和大哥怎麼勸說,他都堅決不回家!最後,他說了,現在他已經沒臉面回來了,將來也沒法在村子裡呆了,如果非要讓他回來的話,他寧可死去,他說,不僅今年不會回來,以後,不混出點兒樣子,他都不會回家!最後沒轍,我跟大哥只能把他留在了鹿城。」
「這樣也好,他不回村也不全是壞事,小柏現在已經成了村裡的笑話,與其讓他回村後每天都抬不起頭來,倒不如讓他留在外面。」
「你們說小柏出去這趟,圖了個啥,兩萬塊賠給了人家,還啥都沒落下,去年那光棍兒瘸買那媳婦,都沒花這麼多。」奶奶也是對小柏遭禁了錢,有些痛惜,隨口提到了去年那檔子事兒。
董明倒是聽過那事兒,一直被村人津津樂道,這倒不是因為那個光棍兒瘸買媳婦花費高,而是那個傢伙運氣超級地好,買回來的那個媳婦竟然是個大美人,據說好像還念過大學。
這光棍兒瘸自小就是小兒麻痹,父母為了治他的腿,花盡了錢,也耗盡了自己的精力,就在其不滿二十的時候,雙雙撒手人寰,留下這麼個瘸子自己在世上苦熬。
光棍兒瘸身有殘疾,又沒有了父母,自然是沒人會給他張羅媳婦,十多年過來了,他就成了村里遠近聞名的光棍兒漢,大家都叫他光棍兒瘸,哪怕現在買了個婆娘,他的這個稱號,卻還是被保留了下來。婆娘遇到了這種情況,自然是尋找一切機會出逃,就在光棍兒瘸嚴防死守的情況下,愣是被她跑出去了兩回,不過,第一次只是跑到了槐樹嶺,就被光棍兒瘸帶著一些村民,給追了回來,而第二次出逃,也是婆娘最後一次尋到了機會,給她逃到了採石峪鎮,但就在她已經坐上去縣城的班車,幾乎成功的時候,還是被截了回來。現在光棍兒瘸的婆娘短時間內是不會再跑了,因為她剛剛為這個瘸子生了娃,正帶孩子呢,還咋跑?
「這種事兒都出在那些根本沒辦法的家裡,那些買婆娘的,哪家不是戰戰兢兢的,生怕婆娘偷著跑了,這幾年下來,跑掉的也有好幾個,錢白花不說,娃兒也沒了娘。」爺爺對奶奶的話,有著不同意見,反駁道。
奶奶也只是心痛了一番那些錢,她倒也沒有真的這麼去想,雖說小柏最終選擇沒有回家,但終歸算是躲過了一劫,總算讓家人在過年的時候不會過於堵心,只是,過年的時候少了一口人,稍顯冷清罷了。
隨著董明父親的返回,董明的家裡恢復了平靜,之後董明的奶奶還給村長家送了一籃子雞蛋,說是對他們那些天多次過來叫電話的感謝。日子又是一天天地過去,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董明的母親早就準備好了年夜飯,說是晚飯大伯一家會過來。雖說董明感覺家裡與大伯家的關係越來越遠,但在這個傳統的節日裡,一家人的聚餐仍然是必要的節目。
當董明大伯一家三口出現在董明的家裡時,董明發現,他竟然又是已經近一個月沒見過大伯了,上次見面,還是當初父親與大伯出發去吳越的那個早上,三十這天,卻是大伯從吳越回來之後,第一次踏入董明的家門。
眾人之間,相互打著招呼,雖然大家臉上都帶著十足的笑容,可兩家人在一起的那種疏離感,甚至連董梅都能感受得到。董明也是跟小林子低頭說了兩句話,但這個在採石峪鎮中已經念了初二的半大小子,似乎很沒有啥耐心與董明這個仍在小學的傢伙交流些什麼,嗯啊兩聲,就趕忙跟在其老娘的屁股後面,遠遠地躲開了董明跟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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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擺滿了母親精心準備的各色菜食,兩家人也都圍坐在了桌子周圍,爺爺為了烘托氣氛,特意將幾年前姑爺劉剛孝敬他的「草台」酒拿了出來。給在坐包括董明母親在內的所有大人都倒上了一杯,董明自然是沒有這個待遇,不過他與董梅還有董林也都得到了補償,每人都有一杯酸奶。
「今天過年了,我們一家人坐在了一起,希望在明年的一年中,大家生活和美,更上一層樓,也希望小林、熊伢兒和小梅,好好學習,考出好成績。」爺爺第一個端起了酒杯,對大家說出了自己的願望。
「只是小柏一人在遙遠的吳越,不知道他這年是咋過的。」大嬸雖然也端起了酒杯,但卻在喝酒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句煞風景的話,還好,大家也都知道她心中的苦悶,沒有因她說了這些而指責什麼。都明白董柏這些年怕也不會再回村了,不光如此,大嬸的家裡也因為董柏事件,家底給掏空了,還欠下了外債。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的發展,卻出現了一點兒變化,確實剛剛爺爺給在坐每個大人都倒了杯酒,但接下來,董明的母親與奶奶在喝完了那杯,就換成了茶水,而大嬸,卻是加入了喝酒的行列。
大家都能理解大嬸的煩惱,沒有在乎家人聚餐時,飲酒的人由三人悄悄變成了四人。都說喝酒的女人,一般情況下酒量會大到讓許多男人汗顏,因而,如果在酒桌上見到有女人加入戰團,多半會引起足夠的重視,不過,大嬸顯然不在此列。只是剛剛幾杯酒入肚的大嬸、什麼話都敢隨便說的大嬸,更顯非同一般地神勇。
「小林子還有一年多就初中畢業了,他不想像他哥那樣外出打工,想考個技校,可是上技校要花不少的錢,所以啊,看看他爺爺還有他叔,到時候能不能幫幫這個侄子。」
大嬸的這些話,不說其他人聽著會有啥感受,就是董明的大伯聽到後,都有些皺眉,爺爺更是臉色一板,對著大嬸道,「你這是說的啥話?大家都是一家人,遇上了事兒怎麼就不幫了?就拿小柏這事兒,他二叔就沒幫嗎?那麼遠的路,擠著火車趕到吳越,來回用了足足十天,又是出人,又是出錢的,不是一家人誰會這麼幫你們?」
「行了,爸,小林子那是你孫子,是我侄子,到時候他考上技校的那天,如果有困難,不來找我這個二叔找誰去?」父親也是剛剛喝了點兒酒,這保證做得非常爽快。
「我說雙華,小柏這檔子事兒,你一口氣就拿出了三千,我可聽說這個技校念下來,沒有一萬多,根本不夠,你們的家底兒也不厚實啊,再說了,你還有熊伢兒和小梅呢!」奶奶這個時候,卻是為董明父親叫起了冤,雖說小林子也是她的孫子,但這麼多年下來,大伯一家人的種種表現,也是讓奶奶感觸很深,這一家人就沒有一個省心的!
「媽你這是說的啥啊?小林子這不是很快到節骨眼兒上了麼,等他技校畢業了,就能往回掙錢了,熊伢兒和小梅不還小麼,現在又用不到啥錢。」大嬸兒卻是很有把不是當理說的覺悟,見到婆婆並不支持她的主意,馬上嗓門兒就大了起來。
「大嫂,小林子是我們的侄子,都是一家人,自然是不會不管,當初雙華跟他哥跑了一趟吳越,我們雖然沒出啥力,只是拿了點兒錢。你看這樣行不,那點兒錢你們也就不用還了,就當我們支持侄子念技校,你們說咋樣啊?」一直沒有說話的母親,終於出聲了,之所以她會這麼講,因為她知道這錢根本不可能還回來了,索性趁這個機會用它堵大嫂的嘴。
「哎呀,弟妹這麼說可就不對了,我們現在說的是小林子的事情,你老是說小柏的事兒幹啥?再說了,當時撈小柏的那些錢,我們說是借的就是借的,你這麼說,是不是說我會賴你們家錢啊?是看不起我們怎麼的!我們雖然沒有你們過得好,但也不能往我們身上潑髒水啊,告訴你們,就是再困難,我們也會把這錢給你們還上!」
「夠了!」爺爺這時候也有了些火氣,他現在真是不知道讓一家人團聚,是對還是錯,現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這頓飯早點兒散去。他也感到了,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就從來沒有順心過!他之所以還總是希望大家時常吃個團圓飯,只是不希望被村里人笑話,被人家說家庭不和睦!「原本這話我不想當著孩子們去說,有你們這樣的嗎?雙華是欠你們的還是咋的?現在和你們已經都分家另過,誰家都有自己的負擔,你們就看著這個兄弟好說話,就覺得吃定了他?今天我把話放在這裡,以後,這種團圓飯,不吃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