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樓。
出奇的冷。
四面的牆上沒有長明燈，而是一顆一顆藍色如冰晶狀的發光體。
地面是一層厚厚的冰霜，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嚓嚓」聲。
中央是一塊石台，上面躺了一具屍體。
正是玄心。
儘管已經過去了數百年，但玄心的屍體依然不壞不腐，栩栩如生。
不知道是因為道行高深，還是因為這天機樓的原因。
「給你畫個屍吧！」
凌寒咧嘴一笑，手裡多了一個畫屍人專用的木盒。
所有分身本質上是同一個人，可以共享識海虛空中的所有東西。
不管是技能，還是法寶。
木盒是妓館窗前的本體放進來的。
其實如果凌寒願意，本體進入也未嘗不可。
但穩妥起見，凌寒還是選擇了分身。
雖然目前看來穩操勝券，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穩住別浪。
屍前三炷香，額頭點金漆。
一個八百年道行的老傢伙，凌寒很好奇他能給自己帶來什麼。
一切準備好後，凌寒對著石台上玄心的屍體伸出了手……
.
「我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就在凌寒的樓上，黑衣玄心突然感到一陣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倒也不用那麼慌張。」
一旁的白衣玄心不慌不忙地端起一杯茶，微笑說道。
黑衣玄心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幾近於消失了。
「是他！是他在拘我！」黑衣玄心一臉的驚恐，對著白衣玄心大聲喊道，「你……，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
沒有下面了。
黑衣玄心一句話沒來得及說完，已經徹底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一旁的關滄海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跨出人已經出現在了九樓邊緣。
他的目標是何澹。
縮地成寸，瞬息即達。
但有人比他更快，何澹及那十幾具屍體突然就那麼在眼前給消失了。
然後眼前一個巨大的黑影一閃即逝，關滄海整個人都飛了起來，狠狠地撞在牆上，然後喉頭一甜，「哇」一聲吐出來一大口血。
一旁的宋峙見狀，腳一點地人如離弦之箭往窗外飛去。
但那裡突然有兩根巨蟒一般的手指出現，迎頭對著宋峙就是一彈……
宋峙好像被一輛狂奔的馬車撞到了一般，凌空飛起跟在關滄海後面也撞在了牆上，「噗」也是一口血。
兩人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上的血，不服氣地想要再試一試。
「沒用的！」白衣玄心沒有絲毫慌亂，不慌不忙地一邊喝茶一邊笑呵呵說道，「你們早都已經成了瓮中之鱉。」
他說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們」。
「你早就知道了？」關滄海轉了轉眼珠，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一臉陰沉地問道。
白衣玄心喝了口茶，慢條斯理地說道：「倒也不是那麼早，也就從你給我作徒弟那天起吧！」
「那時候的你，頭髮鬍子還都是黑的。」
「比現在看起來要更順眼一些。」
這還不早？
關滄海氣得鬍子直哆嗦：「你怎麼發現的？」
「如果你也能活上八百多年，見過太多人，經過太多事之後，你就會發現很多人自以為高明的小把戲就跟鬧著玩兒一樣。」白衣玄心看著關滄海，笑得滿面春風，「尤其像我這種，壞事做盡的人。」
「最懂壞人的，永遠是壞人。」
「對吧？」
「可是我不明白。」關滄海蹙著眉頭，一臉不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對你能有什麼好處？」
白衣玄心哈哈一笑：「這個問題很有意思，不過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
「不然等那個傢伙來了，我還得再回答一遍。」
「太麻煩了！」
關滄海：「……」
.
凌寒現在沒空搭理他們。
何澹被他放在了七樓，剩下的屍體被放到了八樓。
這兩層與外面不連通，凌寒可以放心畫他的陰畫兒。
在凌寒面前，玄心的屍體旁，站著黑衣玄心。
這貨自從被拘來之後就沒閒著，先是無能狂怒高聲怒罵，而後承諾各種好處利誘，最後變成了哭唧唧的好言哀求……
凌寒完全當他不存在，專心畫自己的陰畫兒。
面前玄心的畫像已經完成了絕大部分，目前已經進入收尾階段。
畫上的玄心乾乾瘦瘦，一頭短髮幹練又精神，身上沒有穿道袍，而是一副普通人的打扮。
那是成為奴隸之前的玄心。
玄心俗家名字叫李太笙，富戶家庭，上過學，讀過書，從小到大被呵護著長大，幾乎沒怎麼受過苦。
那個時候的他，開朗、陽光，很受女孩子們喜歡。
如果沒有那一場戰爭，他或許應該會考取個功名，也或許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姑娘成親，然後生下幾個兒女，過普通人應該過的日子。
戰爭讓他和族人一起成為了奴隸。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開始篤信惡之道。
他相信這個世界上，誰夠狠夠惡，誰才會有話語權。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
一路走來，他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凡是擋他路的都成了他的劍下亡魂。
就如同在六樓七情幻境之中看到的那樣，為了變強，他沒有什麼事不敢做，沒有什麼人不敢殺的。
直到大盛崛起，崇明帝帶領義軍殺進了天都城。
作為大夏國師，玄心親手割下了大夏國皇帝的腦袋，送到了崇明帝面前。
「我們強強聯手，共享這世間繁華！」如同七情幻境中一般，玄心和崇明帝也說了同樣的話。
崇明帝沒拒絕，也沒同意，而是帶他見了一個人。
一個青衫書生。
方玉樓。
玄心這輩子的夢魘。
「打贏我，你說了算。」方玉樓和玄心說。
然後玄心就好像小孩子一樣，被方玉樓翻過來覆過去地狂虐，一直打到玄心心態都崩了，跪地上求方玉樓放過他。
「放過你？我怕遭報應。」
方玉樓輕笑，然後把玄心的三魂七魄拆得七零八落，關進了天機樓。
玄心的記憶到此為止。
後面的事情，那是身後事。
得問九樓那個。
最後一筆落下，栩栩如生的李太笙在紙上笑得很是開心，不像玄心總是在微笑，卻讓你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香菸繚繚，畫紙上一個大大的【玖】顯現出來。
畫屍的獎勵也如期而至。
李太笙的虛影透紙而出，走到凌寒面前深深一禮，砰然消散。
而後眼見得一個又一個獎勵如同阿三汽車中的乘客一般，一個接一個往外走，卻始終沒個盡頭……
凌寒沒出息地吞了口口水，喃喃說道。
「發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