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紗暖閣,滿是花粉脂香,一草一木皆精心培置,一磚一瓦皆熠熠生輝,家具皆是花梨木等名貴木材,巧奪天工、極盡奢華,令人嘆為觀止。
從花梨木房梁木柱上垂下的輕紗或綠或粉,淡雅清澈如同仙女之所,但卻被嘈雜聲擾了這仙境。
原來暖閣外有個小走廊,走廊紅磚綠瓦精美自是不說,只說在長廊頂檐上掛著整整一行的銅鉤鳥籠,什麼畫眉、紅子、百靈、夜鶯,還有什麼虎皮、白腰朱頂雀,可以說是富貴人家流行養什麼鳥兒,這裡便有什麼鳥兒。
養鳥可聆聽欣賞其妙音增加雅致,或養那麼一種、或養那麼一兩種,如果養了幾十種,那便不是雅致而是鳥市了。
可惜,趙氏卻不懂,只覺人家養鳥自己便也要養,人家養一種她便要養多種,總要比過別人,比別人高上一頭,於是,便有了這一盛景。
花瓣沐浴、紅棗薑湯。
顧千雪整理完畢後,在銅鏡中看了自己的新外貌。當見到外貌時,再一次被驚艷,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美成這個樣子。
可惜,她沒時間孤芳自賞,再不想個活命的法子,她就要從美人華麗麗的變成美死人。
此時,顧千雪換了一襲水綠色繡花輕紗長裙坐在窗邊,閉著眼,好似閉目養神,實際上在捋順記憶。
少頃,顧千雪捂住了耳朵,嘆了口氣,而後忍無可忍地對趙氏吼道,「你能不能將這些鳥收收?吵得我頭都大了,怎麼思考?」
趙氏嚇一跳,大腹便便地跑來,伸手放在顧千雪額頭,「我的寶貝女兒,你到底怎麼了,怎麼對娘大呼小叫的,有什麼不開心的和娘說說,別憋在心裡。」
「……不開心的事?」顧千雪哭笑不得,不過,對自己這便宜娘獨特的關注點有些習慣。耐下性子說,「剛剛發生之事,會有什麼後果,你可知?」
趙氏想了想,而後點了點頭,「大概是知道的。」
顧千雪抱了一絲希望,「那你有解決的辦法嗎?」
趙氏立刻獻寶道,「娘給你外公寫信啊,只要你外公知道,肯定幫咱們娘倆擺平的。」
顧千雪眼前一黑,有種想暈倒的欲望,「你從前只要惹禍,便給外公寫信?」果然,不應該將希望放在根本無法抱希望的人身上。
趙氏點頭,「是啊,這些你不知道?」
顧千雪閉上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寫過多少次?」
忍不住感慨——趙元帥上輩子是挖了誰家祖墳,這輩子怎麼攤上這麼個坑爹的女兒?
趙氏掰起白白胖胖的手指,掰了半天,卻沒算出來。「到底是五十次還是六十次,還真的忘了呢。」
「……坑爹。」顧千雪覺得太陽穴更是蹦蹦的疼,除了這兩個字,實在不知用什麼詞語描述。
「你說什麼?」趙氏不懂。
顧千雪緩緩抬起頭,感觸頗深地望著趙氏,「娘,把外面那些鳥都卸了。」
「卸鳥?」趙氏滿臉疑。
顧千雪點頭,「你不覺得鳥兒很吵?」
趙氏聽了聽,而後皺了皺眉。「確實有點,但大家都說鳥兒的叫聲好聽呢。」
顧千雪嘴角抽了抽,仍然耐心為其講解。「凡事都要適度,鳥鳴確實悅耳,但群鳥亂叫豈不是成了養雞場?更好比你身上的香粉,淡淡擦之若有若無會勾人深嗅,但你擦了如此多種類的香粉、分量還這麼足,已經不是用香可以描述了。」是臭!
趙氏有些委屈,卻又覺得自己女兒說得有理,點了點頭,喚下人來將鳥籠子撤下。
「女兒,你喜歡哪只,咱們留下一兩隻吧。」趙氏如同獻寶一般。
顧千雪耐著性子,「娘,你不覺得因為太吵的話,無法靜心思考嗎?」
趙氏不解,「有什麼可思考的嗎?」
「……」顧千雪再次頭疼,相比厲王,這便宜娘才是真正的大BOSS,「我將厲王推下了水,你不怕?」
「都說了交給你外公了嘛。」趙氏答道。
既然接受了這個人生、接受了這個親人,顧千雪認為自己有必要好好為其講一講。
她將趙氏拉到自己身邊坐好,與趙氏相比,身體年齡只有十四歲的顧千雪的氣質,卻好像趙氏的姐姐一般。
「你想想,我闖禍得罪了厲王,你寫信讓外公來擺平,是不是就相當於讓外公代替了我,變成外公得罪了厲王?」
趙氏想了想,而後點頭,「是。」
顧千雪滿意點頭,孺子……還有救。
「外公雖手握兵權,為鎮遠大元帥,但畢竟將在外,有何冤屈無法面見皇上。但厲王卻是皇帝的親兒子,不僅時刻伴皇帝左右更是受其器重,大事小情立刻能與皇上說來。這樣算起來,若外公和厲王真的打起來,皇上來做裁判,他更會偏向誰?」
趙氏順著其思路答道,「是厲王。」
顧千雪繼續講,「這就說明,厲王比外公厲害。如果厲王真的和外公打起來,外公不敵厲王,若真被讒言陷害,你認為外公一家還有命回京城嗎?」
趙氏的臉瞬間白了,「不……不……不可能,從前那麼多次,都是你外公擺平的,這一次……」
顧千雪冷笑,「那是因為,從前我們得罪的不是厲王這樣的狠角色。」
趙氏徹底嚇壞了,胖乎乎的臉慘白慘白。「那怎麼辦,怎麼辦,你外公不能出事,你外公要長命百歲的。」
顧千雪知曉自己這便宜娘頭腦簡單,更是未與其講解手握兵權的元帥實際上更危險,時刻被皇帝忌憚,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罪名很容易被落實。歷代皇帝皆如此,寧錯殺一萬不肯放過一個,因為失敗的代價便是失去天下。
顧千雪將手放在趙氏肩上,一字一句地認真對其說。「所以,這件事千萬不能牽扯到外公,否則,我們兩人便徹底失去靠山,其後果便是,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