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外,高門聳立,一旁的松樹筆直修長,修剪得當,參雜著幾根綠竹,竹葉鬱鬱蔥蔥,繁茂生長。
孟雨萱先前從孟母口中就能猜到這學堂高雅,如今一看,當真是氣派無比,若非尋常人家,怎能上這讀書?
「姐姐,我們走。」
孟辰軒卻渾然不覺,反倒是猛足了勁扯著她往裡走,一路唧唧喳喳地介紹著。
「這是我們沐學處,早讀堂,會師亭,還有其他年級的師兄們溫習的地方,學堂很大,旁的人進來,還怕找不著路呢!」
孟辰軒說著,一把扯著孟雨萱入了門檻,到了他平日上學的地方。
「好咯,再過一刻師輔就要來了,姐姐。」
孟雨萱卻無心聽他講什麼,反倒是將目光投向四處,尋找著錦衣的身影。
若家裡是做繡鋪生意的,身上穿著的想必不會差,錦衣綢緞這些也都是以產自銷。
就在她苦尋無果之際,一側突然傳來呵斥聲,兩人回眸看去。
「呵!你個得了病的病秧子居然也配和我們一個學堂溫書!仗著家裡有幾個臭錢,如此囂張!當真惹人噁心!」
「是呀是呀,這種蠢笨之徒就該滾出學堂,以免沾污了我們的風氣!」
幾個半大的孩子圍著一個男孩,唧唧喳喳地斥責著,話里話外都是貶低之詞。
孟雨萱見狀,心頭一緊。
若是平日,弟弟會不會也在學堂被人欺負?
她幾乎是沒多想,便走上前去,清脆的少女嗓音卻夾雜了些威勢。
「誰人在此搗亂?學堂乃靜謐溫書學習之地,怎容你們如此放肆!」
孟雨萱此話一出,頗具威嚴,幾個小孩轉過身來,有些心虛。
「我們在教訓他!這種得了離魂症的孩子,怎麼配和我們一起溫書?我們學堂這麼高雅,可是我們爹媽廢了好大功夫才讓我們進來溫書的!」
幾個孩子小聲反駁著,個個都理直氣壯,毫無反思。
孟雨萱眸子一愣,看向他們身後圍著的那孩子,有些苦澀。
所謂離魂症,便是不善說話表達的人,在孩子身上更甚,但曾聽說,有離魂症的孩子,往往某一處會天賦異稟,厲害絕倫,到不知是真是假了。
孟雨萱心裡哀嘆了半晌,很快挺直身板,臉色不虞,「既是有離魂症的孩子,你們更應該相親相愛共同扶持著溫書,如何能以多欺少?真真枉費了你們師輔的一番苦心!」
她這話說得有理有據,幾個半大的孩子也有些發怵,生怕她一傳告出去,他們幾個恐怕就要挨訓了!
如此想來,便不敢多做停留,大步流星飛快離開了。
身後的孟辰軒一早就跑到那孩子身邊去了,笑嘻開口,「你叫什麼名字呀?我叫孟辰軒,以後就我來和你做朋友吧!」
「霄,霄雲。」
那離魂症的孩子明顯還說不清話,但眼神清明,定定看著孟辰軒,似是親近。
就在此時,一旁候著的幾人也唉聲道,「這孩子還真是可憐,家中雖說開了繡鋪,生意如日中天,可唯一的嫡子卻落得離魂症,想來這就是利害關係吧…」
本是無心之言,孟雨萱聽見卻眸子一動,紅唇一揚。
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苦苦尋覓不得的繡鋪家孩子,竟就在眼前?
「哎喲,霄雲吶,怎麼跑到這來了?娘親一下沒瞧准你,就亂跑!沒被人欺負了去吧?」
只見一身穿錦衣綢緞的女子一路小跑過來,眸子發紅,儼然擔心則亂的樣子。
「霄雲吶!你這副樣子,娘親怎麼放心你一人在學堂中苦讀,莫要被人欺辱了去啊。」
她扯著手中上好的繡帕,輕輕擦拭著霄雲臉上的髒污,險些要淚灑當場。
孟雨萱看在眼裡,心裡已然有了想法。
「夫人莫哭,我家小弟也與霄雲在一家學堂溫書,日後我會讓小弟多多照拂,斷不會再讓霄雲被人欺負了去。」
說著,她從衣襟中掏出昨個夜裡繡好的帕子,故作無意遞了上去,眼神清明,毫無其他。
「噢,我已聽聞你方才的所做,心裡欣慰得很,想來你家弟弟也是良善之人,與霄雲作伴我是極放心的。」
說著,那夫人順手接過了孟雨萱手中的帕子,面色柔和,結果帕子的一瞬間,卻有些意外。
「你這帕子?是從何而來?京城獨獨我家繡鋪獨大,這樣好的繡花,我卻沒見過,真真是奇了。」
霄夫人拿著手中的帕子,端詳一陣,有些奇異。
「這帕子做工精細,繡花痕跡栩栩如生,一針一線宛若渾然天成,想來是個極有年歲的繡女所作。」
此話一出,孟雨婷心中微動,面色不變。
「這是我所繡,聽聞夫人是繡鋪女主人,便不在您面前班門弄斧了。」
她訕訕一笑,好似真羞澀般,心裡卻有了些的。
看霄夫人這樣,想來離事成也不遠了。
「你繡的?你這般年紀,竟然有如此繡技?這可不是誰都能繡出來的花樣。」
霄夫人一愣,有些啞然失笑,但卻遮掩不住眼中濃濃的讚賞之色。
「謝夫人謬讚,我也就是平日無事搗鼓些女工,並沒什麼厲害之處,馬上開課了,我就先走一步,改日再會。」
孟雨萱說完,給弟弟收拾了衣衫,便起身離去。
第一次見面,斷不能立刻露出心思,否則變成了蓄意謀劃,可以接近,總歸惹人不快,霄家家大業大,蓄意謀劃接觸的人毅不在少數,她還得徐徐圖之,不能過快了。
孟雨萱心裡如是想著,回了孟府,剛從小門回去,卻赫然看見孟伯母高坐在她屋中,臉色冷然,手中握著家規的訓尺。
孟雨萱眸子一寒,心中瞭然。
看樣子,這一遭怕是躲不過了,只求江延懷聽了消息,能儘快趕來罷。
她狠下心來,卻只聽屋內傳來呵斥聲,「在外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點進來?」
孟伯母臉色微寒,語氣自然也算不上好,刻薄譏笑。
「你個賤蹄子,好端端地跑出去做什麼?你還未出閣,更別說已經許給了延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