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初起床,去浴室洗了把臉,便披上薄開衫走出去。閱讀
季亦安站在客廳窗前,手裡夾著根煙,菸灰磕落在窗沿,一陣風吹過,捲起洋洋灑灑的灰。
宋初站在門口看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叫他:「季亦安。」
他回頭看過去,然後低低地「嗯」了聲。
尾調翹起,是個問句。
宋初瞬間瞭然,若這只是個應和的「嗯」,倒是顯得他還沒忘記昨晚那個莫名其妙的吻,可要是個問句,那就是季亦安想要把昨晚一筆帶過。
宋初鬆了口氣,簡直不知道他是照顧她顏面,還是涼薄過了頭。
不過這樣很好。
宋初只想耍一個不用負責的流氓。
她先前告訴岑晗她不會和季亦安在一起不是隨口說的,不論是她的性格還是精神狀態,都不適合像個普通人一樣談一場戀愛。
何況,季亦安也沒做什麼惡事要可憐到淪落被她纏上。
「你今天不去跟岑晗他們會合麼?」宋初裹緊開衫,雙手環胸。
「一會兒就去了。」
上面給他們半個月的時間捉拿伽蘇,現在已經過了一半了,再不加快速度,他們整個隊都要挨批。
在外辛苦賣命,抓不住狡猾的毒販,竟然還要挨罵,也太不近人情,宋初瞥了下嘴角,過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查出伽蘇的行蹤了嗎?」
「快了。」季亦安抽完煙,隨手抹了下弄髒的窗台,「我們沿著上次發現的泰國北部邊境的製毒廠找線索,在沿河的泥濘路上發現了車轍痕跡,經過排查正是上次伽蘇開走的那種車。」
「你們什麼時候去抓他?」
「還在估計這次行動的危險程度,可能要叫上武警兄弟,應該明天就動身。」
宋初抿唇,睫毛撲閃一下:「走之前告訴我一聲。」
「嗯。」季亦安套上外套,利落地開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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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光怪陸離的燈光劈開漫無邊際的黑暗,蔓延著濃重的菸酒味,叫囂聲與音樂打擊聲混合在一起。
「初初姐,新婚快樂啊,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她一走進去,就有人笑著跟她打招呼。
「帶個朋友過來而已。」宋初笑笑,「給我們找個座位吧。」
「哎,好嘞,您跟上。」
沈煥睜大了眼:「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啊,看不出來啊。」
沈煥跟著宋初落座,很快就有人送酒過來,宋初起瓶,氣泡爭先恐後地湧出,濡濕了她的指尖,她倒了兩杯酒,端起一杯敲在沈煥面前。
「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沈煥說。
宋初笑了一下:「有機會你過來。」
「你什麼時候繼續來這上班,我過來聽。」
「不知道,再說吧。」
她突然心悸,想到季亦安明天就要出任務捉拿伽蘇,這一去,必然兇險萬分。
若是真抓回伽蘇倒還好說,她可以在這繼續生活,否則恐怕她都不能在這安分了。
就現在她剛跟伽蘇產生嫌隙,這酒吧里的不少毒販對她的眼神已經變了,沒人再敢像往常一樣跟她笑嘻嘻的,不過也就更加忌憚她,生怕萬一惹這祖宗不高興就死在她刀下。
宋初在束狀光線抬起頭,以一種束縛的姿勢靠在沙發上,嘴角上揚,透著狹促的笑意,神色不變地一個個直視回去。
暗地裡那些打量的目光倏得收回了。
「我大概過幾天就走了,你要上台了叫我一聲。」
「行。」
宋初仰頭灌了口酒。
「不過自己一個人別來,這兒不比東邊,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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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喝了不久便出來了,宋初沒興趣把自己當動物園裡的猴兒給別人盯著看。
街上行人稀稀拉拉,漆黑小巷裡隨處可見倒在地上犯了毒癮的人,因為沒錢買毒正接受被毒癮蠶食的痛楚。
沈煥隨手拍了幾張照,跟在宋初身後。
宋初一件銀色吊帶裙,外面是件米色線衫,雙手懶洋洋揣著兜。
剛才喝的酒烈,她喝的又快,臉上熱熏熏的,但沒醉,只是面上泛著點細微的紅暈,很淡,風一吹就消下去。
沈煥看著宋初的背影,從他那個角度看去,可以看到姑娘挺拔的脊背,步子踩得散,像只步入泥沼的天鵝。
他抬臂,單眼閉上,對著她的背影拍了張照。
宋初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沈煥撓著頭不好意思地看她,宋初無奈,聳肩:「開展覽時別拿我照片就好。」
「那肯定不。」
宋初繼續往前走,視線落在街邊的一個小攤兒前。
「唉,小姑娘,看看買點什麼?」
宋初指尖落在一塊金色符包上,底下墜著一條紅色的穗子。
擺攤兒的是一個老太太:「這是平安符,裡面還放著一塊玉呢,這玉吶,有靈性,可以保護、祈福佩戴者的,平時還能避邪保平安,買一個吧姑娘。」
宋初拉開繫繩,把玉拿出來,是個平安扣形狀,她放在燈光下轉了圈。
「多少錢。」
「不貴,就100.」
「行。」
宋初抽出一張鈔票遞過去。
「真玉?」沈煥在離開小攤後問她。
「嗯,阿富汗玉。」
「這裡買玉這麼便宜啊?」沈煥吃驚。
「沒,這不是什麼好玉,最便宜的幾種玉之一吧。」
她也是看是個平安扣形狀,寓意好,加上粗粗一看玉質不錯才買的。
「你還識玉呢。」
宋初笑笑:「以前聽人講過怎麼分辨而已,也沒仔細研究過。」
「你真是個謎。」沈煥真情實意道。
宋初透過路口站牌的倒影看身後,眼神凌厲一瞬:「謎一般都不好惹,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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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在公寓樓底看著沈煥走遠,才抬腳懶洋洋地走進去,細高跟敲出一片規律的鼓點。
忽然,她身後亮著的路燈被一個人影遮住了,如果宋初這時轉頭看,就會認出來這人是迦蘇的手下——他頸側有黑蛇樣式的紋身。
她一邊走上台階,一邊打開手機,屏幕的光線在她臉上打下一層藍粉的光。
她給季亦安發了條消息:回家了嗎?我有禮物要送你。
身後的男人已經拿出來一把鋒利的匕首,閃過一瞬冰涼的刀光,一步步靠近宋初。
宋初似乎真是累極了,步子也走得軟趴趴,樓道的感應燈壞了,她百無聊賴地哼起了歌。
「誰引我入明火。」
「誰推我入筐籮。」
「誰割去我耳朵。」
「誰圈我以繩索。」
身後的男人被歌詞怔了下,只迷茫了一瞬,宋初已經轉彎筆直往樓道走去。
他慌忙跟上去,緊張中腿踢到了欄杆,「鏘」的一聲。
他抬眼望去,宋初不見了。
「噓。」
耳邊突然突然響起的輕柔噓聲直接讓那男人炸出一片冷汗,後背直接濕透,對宋初的恐懼讓他恍惚覺得已經有一塊刀片抵著他的喉管了。
宋初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幾乎沒用一點力氣就把他手裡的匕首拿了過來。
「來殺我?」
「沒,沒沒……」
「迦蘇讓你來的?」
男人不說話了。
宋初瞭然,現在迦蘇自顧不暇,哪有空閒管她,必定是胸懷「大志」的底下人自作主張想要殺了他去迦蘇面前討賞。
宋初輕笑一聲,在一片黑暗中逼得人面色慘白。
男人在宋初將那把匕首靠近他脖子時直接嚇到失禁。
滴滴答答的聲音響起。
宋初往地上瞥一眼,嫌惡地「噫」了一聲:「惡不噁心。」
男人已經抖的說不出話來了。
宋初把匕首扔到地上,後退一步:「算了,你運氣好。」
她又嘆了口氣,懊惱又可惜地說:「他不讓我傷人。」
「滾吧,把地上這些髒東西先打掃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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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響了兩聲。
季亦安打開門。
小姑娘倚著牆,笑得雙眼眯起,神秘兮兮地朝他伸出手,握拳。
「什麼東西?」
宋初鬆手,一個玉石平安符落下來,一圈紅色吊繩纏在她的食指。
「季隊長。」
「一路順風,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