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廳。
閃爍的鐳射聚光燈劈天蓋地地打下來,讓人不自覺皺起眉,強烈的音樂聲湮沒談話聲與笑聲,舞池上大家的情緒隨著音樂輪番掀起高潮。
他們一隊人與宋初一起走進舞廳,除了宋初如魚得水般自在,其他人都不免被吵得有些頭疼。
「那兒有坐,先去找個位置吧。」宋初朝角落的一個座位抬了下下巴。
於是一群人跟著她入座。
宋初坐在角落,旁邊挨著的是季亦安,她偏頭看了眼。
男人輪廓鋒利的面龐被光影切割得非常性感,鼻樑上一層淡淡的亮光,唇線緊閉,眉骨硬朗,頸線扯出利落分明的弧度。
宋初盯著他看了幾秒,輕輕「嘖」一聲,瞬間被噪音淹沒。
她給自己點了支煙,翹著腿,拿煙的手肘搭在膝蓋上,透過青白煙霧顯出她媚意橫生的臉龐。
很快有服務生拿著酒單過來。
季亦安接過,不想惹任何人注意,於是按著常來這種地方的人的喜好,嫻熟地點了一瓶伏特加、幾瓶蘇打水與啤酒。
宋初視線向下,輕飄飄地落在他拿筆的手上,目光輕佻又直白。
服務生拿著酒單走後,宋初呼出一口煙,帶著輕笑:「季隊長,看來是常來啊,瞧這酒點的。」
季亦安看她一眼,瞬間被她那媚意蟄了下。
他低眸,輕描淡寫地掃過她赤露的大腿,又不著痕跡地移開,說:「比不上你。」
他上學跟著師傅實習時來過這種地方掃毒,師傅閒聊時就跟他提過各類酒的特點,以及什麼樣的人喜歡點什麼酒。
很快酒就被送來,服務生啟開伏特加,在五個杯子裡各自倒了三分之一杯壁,而後拿蘇打水兌滿。
等服務生走後,季亦安才開始部署。
「岑晗和蕭岩一組,去舞廳到處逛逛,查找隱秘的毒品交易地點,大明你去探查一下有沒有人知道昨天兩個死者的事,或者有沒有認識他們的。宋初……」
他話茬一頓,的確不知道能給宋初布置什麼任務。
他嘆了口氣:「你就在這待著吧。」
宋初笑起來,捻滅菸頭站起身:「我去跳舞,你們結束了叫我。」
季亦安拉住她手臂,低聲警告:「小心點,別惹事。」
宋初散漫地笑,拍掉他的手,扭腰朝舞池走去。
纖腰長腿,吊帶襯衫,露出大片白皙的鎖骨與前胸,白色襯衫一半系進高腰牛仔短褲,另一半隨著走動的幅度向後揚起,在燈光下隱隱透出底下絲綢般的皮膚。
風情又冷艷。
當真像是墮入人間的惡魔。
***
季亦安捻著酒杯在酒吧環視一周,最後將目光鎖定在吧檯上了一個女人,妝容精緻,穿著性感,卻一眼可以看出她剛剛吸了毒。
眼睛略微凹陷,發紅,瞳孔略微渙散,注意力難以集中。
正是毒品對身體產生反應的時候。
季亦安捏著酒杯上前,在女人身側坐下,替她叫了杯酒推過去,主動搭訕。
女人眯著眼打量了他一番,用手撐著腦袋,身體微微晃動著,然後慢悠悠地扯起嘴角笑了。
她胳膊攬住季亦安的肩膀:「帥哥,怎麼,今晚一起麼?」
季亦安沒看她,仰頭灌了一杯酒,含混地笑:「一起,可以啊。你還有『貨』麼,一起用啊。」
「走。」女人起身,半倒在他身上,「到地方了再給你。」
季亦安注意到她手臂上還有注射針孔。
他問:「你手上的是什麼?」
「冰。」女人紅唇微啟。
「我聽朋友說,現在有了一批新貨,藍綠色,聽說勁兒更大,能讓人升天。」
女人詫異地一揚眉:「是麼,你那有?今晚一起試試呀。」
看她那神情,季亦安便知她對這種新型毒品完全不知情,看來是還沒在這歌舞廳里泛濫,或者昨天也只是第一次出現。
既然沒了利用價值,他正想找藉口抽身,隨即掛在他身上那雙手就被丟開了。
季亦安回頭,便看見宋初。
宋初一臉戲謔,指著季亦安說:「美女,這是我的人,今晚你就找別人吧。」
「你的人?」女人因為剛吸食毒品,精神亢奮,面頰都是紅的。
「不信?」
宋初反問一句,就這麼掐著季亦安的下巴踮腳吻了上去,舌尖在他唇上靈活地掃了一圈,眼睛睜著,眼尾上翹,像只偷腥了的貓。
「現在信了?」宋初看了女人一眼,沒等她反應,拉起季亦安就走了。
兩人這樣的親吻都已經是第三次了。
三次都是宋初主動,
季亦安被人拉著往前走,實在覺得莫名其妙。
宋初這個人,想什麼做什麼,偏偏撩撥時一股腦熱衝上前,撩撥完後又全須全尾地縮回去,連根頭髮絲都不留下。
季亦安不知道她是對控制自己行為有障礙,還是她本質就是個對感情隨便至極的混蛋。
***
「等會兒。」季亦安停下腳步,拉住宋初。
宋初回過頭看他。
「解釋一下你剛才的行為。」
宋初舔舔嘴唇,突然踮腳湊上前,拇指在季亦安唇上抹過,蹭掉一抹紅,笑眯眯地問:「嗯?你說哪個行為?」
季亦安沒笑:「再跟這妨礙公務就給我滾回去。」
這話說得嚴肅,是真生了氣,儘管季亦安也知道自己這氣生得名不正言不順。
「你說說我哪妨礙公務了?」宋初側過臉,故意忽略他真正的問題,「那女的已經沒價值了,我找個理由讓你脫身出來還成我的錯了?」
「宋初。」季亦安說,「你清楚我在說什麼。」
「親你的那一下?」宋初聳肩,「季隊長太帥了,情難自抑。」
「三次了,事不過三知道麼。」
「那現在過三了……」
宋初上前一大步,幾乎和他貼在一起,朝他臉呼出一口帶菸草味與香水味的氣,湊在他耳邊。
「你打算怎麼懲罰我?」
她脫口的「懲罰」是勾引的、誘惑的,帶著那方面的意思。
***
季亦安忽然明白,如果他真要了宋初,她大概也不會拒絕,甚至會很主動,可她就是不願意讓兩人確定在一個穩定長久的關係上。
她對他的衝動,生理超越心理。
可到底有沒有喜歡呢?
他也知道多多少少都有,宋初從來沒有過男朋友,她對他的情感,的確特殊。
可那一點喜歡,並不足以讓她接受這麼一份會讓她產生不安全感的關係。
在她看來,靈活的、不用負責任、甚至是混亂的關係更能讓她安心,而一種穩定的關係則成了束縛,成了一種隨時可能斷裂的長鳴警鐘。
***
宋初直接被季亦安扯到了歌舞廳內的廁所隔間裡,門板被反手甩上。
「砰」一聲。
敲在宋初的神經上。
為了某些隱秘的刺激,歌舞廳的衛生間並不分男女。
狹小的空間,貼合的身體,逐步上升的體溫。
季亦安把她壓在牆角,小臂撐在兩側,將她束縛在中間的位置,廁所昏暗的燈光帶著某種情/色的味道,鋪天蓋地地下來。
宋初覺得後頸都是麻的,腿軟。
她覺得刺激,也很興奮,季亦安就像是切中她命門的一支興奮劑,讓她嗓子眼發燒,臉頰通紅。
她仰了仰頭,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主動再次靠近,唇尖掃過他的喉結。
下一秒,季亦安就捏著她的後頸,準確無誤地吻上她的紅唇。
動作纏綿細密,下唇被他的齒尖拉扯,在產生一瞬痛意後又放鬆,只剩下酥酥麻麻的感覺順著神經傳導全身。
季亦安的動作放縱又克制,沒有一絲偏差,仿佛拿出萬分精心吮著一顆蜜糖。
宋初被迫接受。
不。
被迫享受。
她被吻得喘不過來氣,溢出點生理淚水,眼眶泛著紅,雙臂不知何時已經纏上季亦安的脖子,腿軟到只能靠牆撐住自己。
直到季亦安鬆開,她都沒回過神。
她眸子裡那些慣有的戲謔與撩撥在這會兒盡數褪去,乾乾淨淨的澄澈,透出茫然的懵懂與渴望。
季亦安在她耳邊戲謔輕笑:「這就站不住了?」
宋初的嗓子都啞了:「腿軟啊……」
他把手放在宋初腰間,將人扶住,兩人挨得近極了。
「就你那接吻的技術,當初還好意思說教我?」季亦安輕笑。
聲線低沉,在她耳邊起伏,瞬間讓她頭皮發麻。
宋初咬了咬牙:「沒想到季隊長閱人無數,經驗豐富。」
「宋初,我對感情,比你認真的多。」
「是麼。」
宋初還在興奮狀態沒緩解過來,有些急不可耐,她手向下探,指尖在季亦安腹肌上蜿蜒而下,指節探進褲腰裡。
「那繼續啊……」
季亦安額角的青筋因為她這個動作一跳,咬牙下顎繃緊,極其克制地撥開她的手,隨即在她額頭上親了下。
宋初因為這個額頭吻,忽然冷靜下來。
額頭吻和嘴唇上的親吻不同,它總是能讓人感受到更多無關欲望的愛意與寵溺。
宋初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才季亦安那句話。
他是要跟她談感情?
***
「我跟你談感情,你跟我談做/愛。」季亦安直接被她氣笑了,「宋初,你這流氓耍得真是徹底啊。」
「……」
宋初沒說話,只是不動聲色地站直了些。
「你想要的,我可以給。」
這話說的露骨,宋初抬眼看著他,眸光濕漉漉的,唇色紅艷。
「但我有個條件。」
「我沒興趣當什麼炮/友。」他拉住宋初的手,「給我個名分,以後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宋初下意識就想把手抽出來,可動作到一半,她卻忽然又格外眷戀季亦安身上的溫度。
當初她那句「我想要你」,的確是真心實意的。
她想要季亦安。
從心到身,都想要。
可她那時對岑晗說的也是真心實意的。
她不會跟她搶季亦安。
她不屬於任何人,她是個怪物,滿心仇恨又罪孽深重的怪物。
她已經深陷泥沼,不能再拉人下來了,也希望自己最終若真不得善終,輪迴路上也能落個清淨。
任何長久的關係對她來說都是羈絆。
各種念頭在她心頭轉了一圈,然後她抽出了那隻被季亦安握著的手。
她那句「那就算了吧」在喉嚨里滾了好幾遍,始終沒捨得說出口。
***
可季亦安卻重新拉住她的手。
宋初在那一剎那猛然抬頭,將眼底的慌亂暴露於外,也陷進季亦安眼底的柔軟。
他說。
「我可以教你,怎麼把心交給我。」
「不急,我慢慢教給你,你也慢慢學。」
「每個人生活在這世上,都有數不清的各種關係連接,你也需要慢慢去接受這些關係,長久的短暫的,甜蜜的受傷的,所有人都是在這些關係中成長,你也一樣。」
季亦安摸了摸她的頭髮。
「你精神狀態不好,沒關係;你心有魔怔,沒關係;你心狠又手辣,也沒關係,我就喜歡這樣的。」
「把手給我,我教你,怎麼做一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