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四年(二十六)
20歲的夏天終於來了,這個季節在今年熱的格外反常。
沈憶楓也不是時時都留在家裡不出去,但他偶爾出去做了些什麼劉念卻是不知道的,也不曾問過,對這個人知之甚少,她不是不想知道,就怕問多了又引起負面影響。
喜歡一個人,便是在牽就的基礎上不斷去進步,劉念做的很好。
習望出事後,再和韓舒碰面就沒見過韓企了,據說那小子變得安靜很多,也是,兩小孩從小一塊長大,吃睡幾乎都在一塊,現在突然少了這麼個人,和少了條胳膊有什麼區別?
劉念感慨著,卻無話可說。
難得這次約在冷飲店聊天,因為韓舒也戀愛了,同大學的一個學長,她怕在家聊起這事被韓企偷聽去,暫時還不想被長輩知曉。
一段時間不見,話題總是比較廣泛的,自然也聊到了劉念和沈憶楓,她笑著,這樣慢慢仿佛有暖流溢出來的笑容是韓舒從未見過的,只是這個表情,就算不說,很多事情也明白過來了。
準備回去的時候路過一家咖啡廳,透過玻璃櫥窗可以清晰看見裡面的光景,沈憶楓穿著白日裡劉念見過的著裝坐在裡面,表情依舊是如常的平靜溫和。
問題是他對面坐著個女人,一個溫婉大方氣質絕佳的女人。
劉念皺眉,心底升起些許疑惑,從相識到現在她從沒見過沈憶楓和自己以外的女人接觸,今天是首次見到,那麼他們的見面又是不是首次?
是不是他每次外出都是和這個女人碰面?
兩人的行為舉止平常的仿佛只是個普通碰面,但是劉念隱隱感覺有地方不太對,就算他們沒有肢體交流,互相交匯的眼神也帶著旁人企及不了的默契,這種感覺讓她感到不安和難受。
劉念在過去還是回家上徘徊不定,但最後依舊選擇走了上去,有疑問就要想辦法得到答案,藏著掖著不是個事,況且看他們那模樣也絕不是辦公,咖啡廳碰上熟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她拉著韓舒過去了,對方的臉上露出明顯的緊張,拽了拽她的袖子,急道:「喂,就這麼硬闖?
萬一吵起來怎麼辦?」
劉念奇怪的看她一眼,「這算什麼硬闖?
大門上不是掛著營業呢?」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管你是什麼意思,已經沒機會再做解釋,因為劉念爽快的拉開了門,抬步走了進去,室內外巨大的溫差讓兩人紛紛起了雞皮疙瘩。
這個點咖啡廳人很少,劉念拍了拍自己的臉,笑著朝兩人走過去,距離近了,那個陌生女人的面貌便越發清晰,不是頂漂亮,但十足有味道。
她率先看到劉念,臉上露出些許迷惑。
「怎麼了?」
沈憶楓問了聲,隨後轉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見到劉念讓他意外的挑了挑眉,但是並沒有預料中有別於往常的神色,淡定從容的起身,笑望著表情各異的兩姑娘,「大熱天的怎麼來了?」
「沒事幹和韓舒喝冷飲來著。」
劉念目光瞟向另一側,「這位是你朋友嗎?」
「嗯,小時候的玩伴。」
嘖,青梅竹馬啊,劉念的壓力來了。
這時對方也起了身,高挑的個子堪比名模,頓時把劉念襯托成了矮冬瓜,她伸出乾瘦但白皙的手,笑的優雅尊貴,目光里卻帶著並不良善的審視,「你好,我叫秦妍,你是劉念吧?
常聽沈憶楓提起你。」
劉念伸手和她握了握,對方表現的如此磊落,她也不好被人壓下去,「他常提我?」
有些不怎麼相信的瞟了眼一旁的沈憶楓,「別提的是我乾的蠢事吧?」
為了這個男人,她可從來沒有過臉面這種東西。
沈憶楓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有干蠢事。」
劉念不滿的齜了齜牙。
沒多久秦妍很識時務的準備退場,走的時候她對劉念說了一句話:「過幾天就生日了吧?
沈憶楓為了你的生日操心了不少,到時玩的開心。」
劉念驚訝的看著她,「你知道?」
「嗯,他托我幫著準備了一些東西。」
「真的?」
劉念頓時高興的沒了眼睛,嘴巴咧的大大的,「啊,真是麻煩你了。」
「沒事,我先走。」
她笑的意味深長,拍了拍劉念的肩走出去。
劉念轉頭看著人走遠,直到櫥窗外沒了人影才轉向神色淡淡的沈憶楓,嘴一咧調侃道:「看樣子喜歡我喜歡的不行了啊,那麼早就開始準備,嘖,我說你之前裝清高裝那麼久累不累?
早接受我多好。」
沈憶楓沒搭理她這茬,只問道:「你們要喝點什麼?
我幫你們點。」
一旁當木頭的韓舒連忙搖頭,「剛喝了不少水呢,還是下次吧,家裡就韓企一個人我不放心,還是先走了。」
劉念也沒什麼興趣喝咖啡,於是沈憶楓開車直接送兩人回去。
生日啊,一個人呱呱落地的重要日子,世界新誕生一個生命的重要時刻,本質上應該高興慶祝一番,但沒人真正在乎過劉念,最親近的甚至強烈忽視這個日子,劉兆鏘自然不用說,至於錢清,因為她的出生導致劉兆鏘對她越發疏遠,所以就算也有部分愛著這個女兒,卻同樣忘記了這個日子,劉念懂事前是沒過過生日的,懂事後她便決定自己要好好在乎自己,也由此對這一天看的格外重要。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只是聽見生日二字都開始感到害怕,感到畏懼,感到墮入地獄般的絕望,而賜予她這份絕望的居然是她最在乎的男人,這輩子唯一在乎的一個男人,老天可真愛跟她開玩笑。
劉念心心念念的這天終於到來了,早上起了個大早,但奇怪的是四年下來沈憶楓首次沒有出現在這個屋子裡,整個上午都是她自己一個人惶惶然晃悠著,打他電話也是從未有過的關機。
她想,這木訥的傻瓜去精心準備了吧,肯定是要給她一個別出心裁,一生難忘的回憶。
20歲的這個生日確實是別出心裁,更是一生難忘的,下午時分,她沒有等來那個她念著的男人,卻迎來了一群嚴謹肅然身著警服的警察。
在劉念目瞪口呆中被戴上了鐐銬,押解上車,呼嘯著被送進了警察局。
這是她第一次進警局,也是第一次看到警局內部構造,和普通的房子一樣,一磚一瓦,白牆黑瓦,只是牆上掛滿了象徵著他們威嚴身份的錦旗和警徽。
劉念被帶進了一個單調的小房間,她身上還穿著特意為今天買的粉色小洋裝,腳上是可愛的兔子樣家居拖鞋,手上卻是代表著犯人的手銬。
門外進來一個瘦高的警察,手上拿著筆錄,他坐到劉念對面摘了帽子,拿筆敲了敲桌面開始進行詢問,一個個讓劉念聽都沒聽過的問題從他口中機械的蹦了出來。
劉念木然的聽著,能有的反應只有一個,不斷搖頭,然後重複回答他。
「我沒有開公司。」
「我只是個學生。」
「我不知道這個項目,我沒有逃稅。」
幾遍下來,男警察將手中的紙往前一遞,聲音冷然道:「你寫個你自己的名字。」
劉念雖然疑惑,但還是拿筆快速簽了上去,對方接過後一看,又抬眼意味不明的審視著她,之後從文件夾下方抽出一疊資料推到她面前。
都是各種合同,而上面的法定代表人上的簽字赫然就是她的名字,且和她的筆記完全一樣。
劉念愣了,捏著紙張的手用力到泛白,她猛地抬頭看向對面的年輕警察,語音帶顫道:「這字不是我簽的,我保證,而且我從來就沒開過公司,我不可能逃稅。」
對方搖了搖頭,無視於她蒼白的臉色,淡淡道:「從營業執照稅務登記到各類租賃合同都是用你的身份做登記,你告訴我是假的?
這家上市公司已經有兩年了,不是剛剛出爐,你說是假的?」
對方搖了搖頭,隨後起身走出去,這樣的審問宛如只是個形式,證據確鑿,沒有絲毫破綻,根本就沒有重查的理由,不管這事是真是假,已經是板上釘釘,就算是想保這個人都不可能。
劉念死死盯著那扇又被關上的門,身上一陣陣發冷,從腳底直涼到頭頂,有人送吃的來她也沒碰,這個時候鬼才有心思吃飯。
她開始回想過往的一切,就算行事惡劣惹到不少人,但那些人也絕沒有能力造出這麼一個經濟案件來,背後到底是誰在搞鬼?
隱隱已經有些猜到了,只是下意識的不想去承認,而且也沒有理由不是嗎?
那個男人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從來都是溫文爾雅,對自己照顧有加,沒理由到現在出手置自己於死地。
在警局呆了兩天,劉念的臉色依舊不好看,她想就算死也要死個明白不是?
那個人既然把她弄到這步田地,必然會過來看看自己的成果,不然多浪費這齣李代桃僵的戲?
劉念的猜測是對的,最後她終於等來了一個人,一個她最熟悉最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