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氣?溫驟降,偌大的京州被裹在冷霧裡?。
宴歡前些日子剛去?國?外看了場秋冬時裝秀回來,這幾天又開?始忙起?買房的事兒。
近兩個月來,她一直住在林曉音的大平層里?,時間已?經夠長了。
宴歡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便托人找了新房,全款買入。
離林曉音這兒不遠。
來往倒也方便。
不過?這些天的來回折騰,把她累得不輕。
於是她今天上午故意躲了個懶兒,沒去?上名媛插花課,在被窩裡?一直窩到了中午。
洗漱的時候,林曉音回來了。
她拎著幾樣精緻的小甜點,剛一進門?就衝著衛生間喊。
「歡兒!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宴歡咬著牙刷,含混不清,「什麼好消息?」
林曉音跑去?衛生間門?口,笑嘻嘻地說?:「萬萬跟我說?,星銳高層已?經定下來了,冉星計劃即將正式啟動!」
聞言宴歡趕緊吐掉牙刷,漱了口水,眼睛發亮:「確定嗎?」
林曉音點頭:「他親口說?的。」
好傢夥,等?了兩個月,總算定了。
宴歡忍不住揚起?了眉。
十二月啟動海選,持時兩個月,年後便能將全國?各地選拔而來的練習生們匯聚在京州本部,然後開?始三個月的培訓。
順利的話,明年六月份,她就會有?一支根正苗紅的偶像男團了!
雖說?離海選還有?半個月時間。
可宴歡已?經隱隱感?受到了一絲興奮和期待。
林曉音繼續說?:「對?了,萬萬說?後天可能幾個投資人要一起?碰面開?個會,你去?不去??」
宴歡毫不猶豫:「當然去?。」
冉星計劃她和林曉音加一起?可是投了大幾千萬的,她們算是背後最大投資人了!
能不去?嗎?!
而且她也蠻好奇的。
除了她們幾個外,還有?誰投了。
當晚,小萬總還親自給她發來消息,確定了後天會議的時間和地點。
不得不說?,生意人談生意的地方選的都很巧妙和講究。
不在酒桌也不在飯局。
而是選了個郊外的一個私人馬場莊園,不引人注目,同樣情調也高。
會議當天,宴歡和林曉音聯袂而至。
因為是去?馬場,免不了要動動筋骨,所以兩人都是輕裝上陣,衣著簡約但不失優雅。
好在老天爺也很給面子。
天氣?並不冷,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抬頭可見青雲藍天。
小萬總來得比較早。
此?時正站在馬場,牽著一匹毛色油亮的高頭大馬,和幾位老總笑著聊天。
宴歡和林曉音走?過?來時,幾人立即注意到了,不約而同投來打量的眼光。
基本上都是京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宴歡即便沒親眼看見過?,也有?所耳聞。
她撩了把頭髮,眉眼彎彎,嘴角噙著笑,大大方方地揮揮手:「哈嘍,各位老總好啊。」
幾位投資人都是老油條,見到是她們兩個沒什麼商場閱歷的丫頭片子來,心中雖有?驚訝和不屑,但仍熱情地過?來打招呼。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宴小姐和林小姐啊!」
「令尊令堂近來身體可好?」
……
宴歡一一應對?。
態度端莊得體,不失禮貌。
但其中也有?個消息不靈通的。
是家小娛樂公司的老總,挺著肚子,笑眯眯的,張口就問:「俞太太今天是替俞先生來的嗎?」
宴歡登時就斜睨了他一眼。
語氣?驟然冷淡下去?:「我為什麼要替他來?」
這位老總堆在臉上的笑容猛地僵住。
好半晌才支吾一聲,「我聽說?,俞先生不是也投資了冉星計劃嗎?」
宴歡:「?!!」
她怎麼不知道?!
宴歡瞥向林曉音,林曉音同樣一臉懵。
這時一旁的小萬總接了話:「俞總昨天忽然找到了我,說?要投資。」
宴歡:「……」
她心裡?頓時有?千百隻草泥馬奔騰而過?,把她原本還算愉悅的心情踐踏得面目全非。
好巧不巧。
幾人正說?著話的時候,馬場外緩緩駛來一輛漆黑的保時捷911。
那款式獨一無二,是宴歡再也熟悉不過?的。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她甚至能感?受到車廂里?那股冷淡的木質香。
依舊是令人生厭。
車停穩。
司機恭敬打開?后座車門?。
一雙深棕色的高級手工皮鞋踩在地面。
接著便從車內探出?兩條包裹在西褲中,筆直勻淨的長腿。
俞少殸站穩,垂眼撫了把袖口。
他身上的黑色西裝一絲不苟,肩寬腿長地站在馬場外,陽光從他頭頂灑落,在他腳下團起?斜長的陰影。
時隔兩個月沒見,他似乎瘦了點,輪廓愈加陰沉深邃。
眉眼好像也變得更鋒利了,掀起?眼皮時,那抹目光刺得人心寒。
他面無表情地走?進馬場。
幾位老總明顯態度變得諂媚起?來,爭相問好。
但俞少殸的視線並未在他們身上停留半秒,而是直勾勾地落在宴歡臉上。
他本以為過?了這麼長時間,自己重新看到她時,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可他卻遠遠高估了自己,僅僅半秒鐘,眸底的情緒波動,就變得如潮水般洶湧。
俞少殸薄唇動了動,像是要喊她。
可「歡歡」兩個字堵在發澀的喉嚨里?,怎麼也喊不出?來。
馬場的氣?氛變得凝重。
俞少殸唇角繃得極緊,默然地望著宴歡。
他目光太過?晦暗,可里?面的情緒藏得再深,也沒能瞞住宴歡的眼睛。
宴歡微微冷臉。
心裡?的不爽感?和嫌棄感?更重了。
她幾不可察地撇了下嘴,悄悄用手肘懟了下林曉音。
小姐妹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哎呀了聲,說?:「各位老總先聊著,我們去?一趟洗手間。」
於是兩人結伴離開?,去?了馬場後的莊園。
她的舉止太過?無情冷漠。
像對?待毫不相關的陌生人一樣。
俞少殸緊緊盯著宴歡離去?時的纖瘦背影,心臟仿佛被利刃捅穿,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直到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眼底,俞少殸才斂眸,目光轉向小萬總等?人。
小萬總在他肩膀上輕拍了一下,遞過?去?個「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的眼神。
俞少殸沉默不語。
陰冷的、壓迫性的氣?場依舊不減分毫。
而另一邊,宴歡拉著林曉音走?在馬場內的莊園中,最後在一處西洋亭里?坐了下來。
林曉音打量著她的臉色,無奈嘆氣?:「真是見了鬼了,俞少殸這狗男人居然也來湊熱鬧!」
宴歡哂然笑道:「狗男人攤了個狗字,鼻子能不靈嗎?」
林曉音:「我覺得他的目的不單純。」
宴歡笑得更冷了。
俞少殸心思深沉,誰能把他揣摸透,下一屆諾貝爾都得給他頒個「心理學獎」。
他摻不摻這一腳宴歡並不在意。
只要他自覺,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別來煩她,一切都好說?。
而她隱隱覺得,俞少殸的反常舉動,好像就是為了她。
在西洋亭坐了快半小時。
小萬總來了電話,讓她們過?去?。
正事兒,宴歡不會馬虎。
她收拾好情緒,和林曉音重新回去?馬場。
在這段時間內,馬場負責人牽來了幾匹馬,毛色光亮,正溫馴地低頭吃草。
幾位老總都已?換好了騎士服,但穿在他們身上,只顯得臃腫肥胖。
只有?俞少殸和小萬總穿得還算有?個人樣兒,端莊清朗,貴氣?十足。
小萬總朝林曉音招了招手。
林曉音立馬咧起?嘴,笑容甜膩地跑過?去?,很快倆人就騎著同一匹馬,在草地上跑遠了。
再一次被「見色忘義」的姐妹丟在原地,宴歡只嘆息了聲,很快心中就毫無波瀾了。
她在馬場掃了一圈。
不遠處,俞少殸穿著一身灰白的騎士服,手邊是一匹毛皮十分漂亮的高大黑馬。
英俊瀟灑,風度優雅。
倒很有?種漫畫主人公的氣?質。
印象中,狗男人長年累月都穿著熨帖的西裝,很少見到他穿得這麼休閒。
宴歡再不想?承認,也不得不秉著良心說?一句,狗男人這張臉確實長得不錯。
陸續地,幾位老總也騎上了馬,速度很慢地在馬場晃悠,邊走?邊聊這次投資的事。
宴歡從更衣室換好衣服出?來時,那些老總已?經騎遠了。
偌大的馬場,就只能看到俞少殸雕塑似的站在那裡?,斂著眉,手指慢慢摩挲著黑馬順滑的鬃毛。
看到宴歡出?來時。
他微不可察地眼尾一動,瞥去?視線,目光里?似乎隱有?期待。
她不會騎馬。
他是知道的。
但她會不會過?來。
他忐忑,並不知道。
宴歡往他那裡?看了眼,但幾乎瞬間便挪回視線,在原地站著,等?工作人員過?來。
沒過?多久。
馬場的工作人員牽來一匹灰棕色的夸特馬,身型沒那麼高,而且脾氣?穩定,很適合女生。
「宴小姐,這匹馬您看合適嗎?我先教您騎馬的基本姿勢,可以嗎?」
工作人員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帥哥,估摸著很少和這麼漂亮的女生打交道,沒說?兩句話臉就紅了,純情得不行。
宴歡捂著嘴,輕聲笑起?來。
「那就辛苦小帥哥啦。」
「應……應該的。」
小帥哥臉更紅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小帥哥先跟宴歡講解了這匹夸特馬的血統來歷,之後開?始教她一些上馬騎馬動作。
宴歡沒騎過?馬,但眼前這匹馬確實乖巧,不動不鬧,像只大號的金毛似的。
宴歡伸手摸了摸馬的毛皮,心底隱約發怵。
馬再乖,她也不敢騎。
小帥哥教了會兒,一無所獲。
站在馬旁,急得滿臉通紅。
看他被自己急成這樣,宴歡也不好意思起?來。
她想?了想?,「要不你騎著載我吧?」
小帥哥猶豫了會兒,耳根紅燙,局促不安,支支吾吾地答應了。
宴歡忍俊不禁。
這孩子實在太純情了,逗他都有?點對?不起?他。
小帥哥能在這處私人馬場當工作人員,專業技術還是過?硬的。
他利落地翻身上馬,一隻手把著韁繩,另一隻手扶著宴歡上來,讓她在身後坐下。
宴歡本來只想?扯著小帥哥的衣擺,但眼角餘光一瞥,俞少殸還站在那,眸色陰沉得幾乎要滴水。
宴歡勾唇冷笑,手指下移,毫不避諱地摟住小帥哥的勁腰。
指尖碰觸到那片結實硬朗的腹肌時,宴歡明顯感?覺到小帥哥的身子一僵,紅暈從後頸瞬間攀上了耳根。
宴歡沒挑逗過?這樣的純情少男,倒把自己給逗得手足無措了。
下意識地,指尖從小帥哥腹部移開?。
轉而搭上他的肩膀。
小帥哥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吁了聲,雙腿一夾馬腹,夸特馬慢悠悠地走?起?來。
很平很穩。
感?覺也蠻奇妙的。
宴歡這時候忽然又想?起?來了俞少殸,眼角往他剛才站的位置瞥去?。
可那裡?空蕩蕩的。
他早就不知什麼時候,騎馬離開?了。
宴歡收回視線,唇抿了一下,之後便斂回神,專心地開?始騎馬。
小帥哥雖然特意放慢了速度,但技術在那兒,沒過?多久,馬慢慢跑起?來,在馬場上漫無目的地轉圈。
宴歡雙手緊緊扣著小帥哥的肩膀,秋風撲在臉上,有?點涼。
這片馬場極其廣袤,前面幾個老總早就騎遠了,只能看見螞蟻大小的黑點兒。
不知是不是自己看岔了。
她總覺得,有?一匹黑馬,時有?時無地,在她周圍打轉。
但每次等?她想?要看清是誰時,連人帶馬又看不見了。
在馬場騎了會兒,宴歡漸漸膽子大起?來。
小帥哥適時地停下,翻身下了馬,讓宴歡獨自學著騎,自己在馬前為她拉韁繩。
彼時秋高氣?爽,陽光正好。
小帥哥拉著韁繩走?在前頭,和宴歡有?說?有?笑。
這一幕和諧得像幅畫兒一樣,但卻充滿諷刺意味地落入俞少殸眼底。
他就在兩人不遠不近的地方,坐在馬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宴歡那邊。
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攥著韁繩的指骨早已?發白,手背青筋畢現。
冷風打在臉上,宛如刀割。
俞少殸不知不覺加深了呼吸,眉眼深沉,如同暗不見底的黑夜。
很久之後,幾位老總相繼回來。
宴歡自己騎著馬回來的,慢悠悠地和散步一樣,小帥哥盡心盡職地給她牽馬。
又過?了會兒,小萬總摟著林曉音的腰下馬。
宴歡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這倆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
林曉音膩膩歪歪的靠在小萬總胸前,臉頰紅撲撲的,滿面嬌羞。
更關鍵的是!
林曉音抹的大紅唇沒了大半,而小萬總的嘴角還沾著點口紅印!
真是城會玩……
宴歡簡直無力吐槽。
小帥哥扯了把韁繩,夸特馬乖巧地停下站穩,宴歡伸出?一隻手來,小帥哥接住,扶著她下馬。
這時,不遠處傳來聲響。
俞少殸黑著張臉,像誰欠了他幾百億似的,氣?場陰鬱地回來。
他一雙眼盯著宴歡搭在小帥哥手腕上的纖縴手指。
鼻間冷嗤出?聲。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進幾人耳中。
他在嗤笑什麼。
宴歡心知肚明。
心中一哂,宴歡不甘示弱地沖小帥哥揚起?一張明媚的笑臉。
同時,當著眾人的面兒,指尖輕挑地在小帥哥的小臂上緩緩划過?。
挑著眉輕笑。
「小帥哥腹肌不錯哦。」
「有?空姐姐請你吃飯。」
肉眼可見的。
俞少殸的臉色瞬間黑得像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