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的身體不感興趣。」南希站在房間中央義正言辭地說。
不,其實她是感興趣的。但這不是她的終極目標。她是來治癒陰鷙的神明,指引對方變成好神。但現在走向完全錯誤了。她仿佛看到黑暗神朝海神的方向狂奔下去。這樣絕對不行。
塞西爾抱著手臂倚靠著盥洗室的門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帶著些許疑惑,「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做個好人。
「我什麼都不要。」少女搖搖頭,眼中閃著善良純潔的光芒。
「我就是有點擔心你死了。」她小聲說,「那天把你丟在這裡,回去後我的眼前總是浮現出你渾身是傷的模樣。我們一起被活屍和魔物圍堵,又遇到可怕的白天使。」
「兩次危機我們都一起躲過了。在我心裡已經把你當做同伴了。雖然這只是我單方面的認為。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出事。所以我忍不住跑過來看你,就是這樣。」
塞西爾看著她,沉默許久,終於低笑了聲。
世界上怎麼可能有無緣無故的善意?
他遵從北地的等價交換原則。從她身上拿走了什麼,勢必要還回去相同的東西。就像他回應信徒的許願。對方得到什麼,相應的就會失去什麼。
「隨便吧,等你想到要什麼再告我。」他走到圓桌旁的扶手椅坐下拿起湯勺。
「湯已經涼了,別喝了。」南希忙說。
「這個湯是專門做給我的,我想喝掉。」塞西爾輕聲說,「至於溫度,這個不難解決。」
他伸手握住裝著涼湯的杯子,一道微光閃過,冷凝的湯水突然冒出了熱氣。
原來是神術啊。
南希不再阻止他,在他的對面坐下,雙手撐著腮,「剛才我去買東西的時候你怎麼不喝?」
「我長期居住在冥……門德斯沼澤,手比平常人要涼。握住冒著熱氣的杯子讓我覺得很舒服,所以就多握了一會兒。等我準備喝的時候你就回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
南希對於自己之前的判斷失誤而感到懊惱。如果她沒有示範喝湯並吐出舌頭,是不是就不會開啟黑暗神奇怪的屬性了?
塞西爾喝完杯子裡的湯,又去喝湯罐里的湯,喝得一滴不剩。其實加起來也就兩茶杯,多了她也不好攜帶。
「沒吃飽嗎?」南希拿起麵包遞給他,「剛才我出門的時候買個爐子就好了,可以煎肉排,也可以煮湯……咦,你不想吃麵包啊?」見對方不接,她只好放回去。
「我不喜歡吃買的東西。」塞西爾淡淡地說。
咦,看來只喜歡獨一無二的關愛啊。
「好的我知道了,下次烤麵包給你吃。我烤麵包的手藝也是一絕哦。」少女毫不羞愧地胡扯。
「宿主你真能吹。」小n攤手手。
南希沒有理它,轉身從籃子裡取出藥膏和新繃帶,「我們來換藥吧。對啦,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塞西爾。」黑髮青年很認真地介紹自己,「我的姓很長,你不太可能記得住。記住我的名就好了。」
南希驚詫地簡直要無法控制表情,黑暗神竟然把自己的真名告訴了她。但她並不想知道啊。
如果他用個化名什麼的,她會很樂意記住他的名字。現在怎麼辦?作為黑暗神的子民她不能裝著不知道祂老人家的名字。
「呃……你的名跟偉大的黑暗神一樣哎。」南希硬著頭皮說。
塞西爾勾了勾唇角,「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南希.道爾。」
「南希.道爾,」塞西爾認真重複了一遍。
「嗯,不要忘記哦。」南希笑吟吟地說,目光掃過他的身體上打的繃帶,「是我幫你解呢還是你自己解?」
塞西爾微動手指,一道微光閃過,他身上纏著的繃帶瞬間消失。暴露在南希眼前的是一道道無法癒合的傷口。或深或淺的傷口裡,涌動著暗沉的血肉。似乎有層屏障阻擋著它們,讓血無法流出來。
南希只看了一眼就匆忙地把目光撇開。她感覺心臟瘋狂亂跳,幾乎要從身體裡爆出來。雖然她被允許直視神,但這股力量還是無法承受。
如果不經神明允許就直視神。這些涌動著神明最原始的血肉的傷口,只需一眼就會炸成肉泥。
「你先清洗一下,我再給你上藥。」南希匆匆走到窗戶前,凝視著夜色平穩剛才受到的衝擊。
塞西爾點點頭,站起來走向盥洗室。沒過兩秒,盥洗室響起了嘩嘩的水聲。
南希驚訝地扭過頭看著盥洗室的門。她的本意是讓他直接用清潔術清洗傷口,沒有讓他真的去洗澡啊。
十幾分鐘後,塞西爾從盥洗室走出來,穿著長褲,裸著上半身。脖子上搭著一條墨綠色的毛巾,一邊走一邊用其中一邊擦著頭髮。
凌亂的頭髮下是漫不經心的神情。身體上猙獰的傷口,在水滴的映襯下呈現出一種破碎的美。
他的手臂線條實在太好看了。結實的充滿力量的肌肉,流淌著性感的色澤。他的腰也特別好看,勁瘦緊實。冷白色的肌膚被燭光映成了性感的蜜色。
南希的目光一直在塞西爾身上掃來掃去,突然她的視線頓住,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像剛才一樣產生心臟要爆炸的感覺。她仔細看了一眼,那些猙獰傷口上覆蓋著的屏障似乎更厚了。
塞西爾拿起綠色藥膏,很自然地擰開蓋子遞給南希。
南希接過來用手指沾取了一些,讓他轉過去。
塞西爾很聽話地背過身去。
沒有了力量的轄制,南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傷口中涌動的血肉。它們就像火山流淌的岩漿,緩緩在塞西爾身體裡涌動。
這就是神明的血肉啊。她心中感嘆著把沾有藥膏的手指貼上去。剛觸到傷口,指腹下的皮膚就在輕輕顫抖。
「很疼嗎?」
「很疼。」塞西爾誠實地說。
「怎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呢?」一個傷口吐完了,南希開始塗另一個傷口。
「我的死對頭下手一貫狠厲,」塞西爾淡淡地說,「這並不奇怪。我們生存的意義就是吞噬對方。黑夜想蓋過光明,光明想驅散黑暗。」
呃……我不想聽這個,不想知道你是誰。
南希連忙閉上嘴不再說話,快速給他處理傷口。
當後背塗完的時候,塗前面一下成了艱難的事。上次她是在對方昏睡的時候,閉著眼睛在小n的指點下塗的。這次沒有了神明血肉帶來的壓制,塞西爾的眸光成了壓力的來源。
她垂著眼,可以感覺對方的呼吸打在自己頭頂。而且隨著她去塗鎖骨、胸口這些位置的時候,呼吸的溫度一下變得熾烈起來。她手下的皮膚也越來越燙。
「上一次,你就是這樣給我塗的啊。」塞西爾低笑了一聲,尾音顫顫有些氣喘。
「嗯。」
「幸虧我昏睡。如果我發現你敢這樣褻瀆我的身體。恐怕你現在已經在冥土了。」
「你會殺了我嗎?」南希有點好奇。
「我會捏斷你的脖子。但是現在我不會這樣做。」塞西爾注視著在他胸口輕輕移動的纖細手指,黑色的眼眸像是蘊著濃霧,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為什麼現在不會呢?」
「因為你把受傷的我帶到了這裡。給我留下了食物。回來照顧我,專門給我熬湯……」
南希手指微微一頓,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對於塞西爾來說卻是讓他甘之若飴的光。
塗完了藥膏,南希給他把繃帶纏上。
「咚——」遠處響起低沉悠長的鐘聲。
北地引以為傲的寬闊街道已被深暮籠罩。鱗次櫛比的建築如同墓碑群般靜謐地駐立著。微弱星光下,萬籟無聲。在靜寂的夜色中,只有斷斷續續敲響的鐘聲。二十二下,晚上十點。克維納郡進入了夜禁時間。
這是黑暗神制定的神法,到了這個時間,任何人不許在外面走動。畢竟北地挨著冥土和深淵。這裡的蘊含著別的大陸無法比擬的神秘力量。夜色會滋生恐懼,恐懼幻化為魔物。就算是克維納郡這種大城市,也無法躲避大自然的規則。
「呀,已經夜禁了。」南希轉過身驚訝地看著窗外,樓下已經沒人了。那些零零散散的店鋪也統統關上了門。煤氣燈把街道照得很亮,似乎這樣做才能驅逐黑暗滋生的怪物。
「嗯。」塞西爾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他自己制定的法律,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
「我回不了家了。」少女有些懊惱地說。
「宿主你在北地有家嗎?」小n忍不住吐槽。
「那就不回。」塞西爾很自然地接道,「這裡有床,你就睡在這裡。」
「不太好吧,」沒有住處的少女得到了留宿的許可偷偷暗喜,「我睡床的話,你睡哪兒呢?」像光明神一樣在扶手椅坐一夜嗎?那多不好意思,她何德何能讓兩位神明守夜。
「我也睡床。」塞西爾理所當然地說,「這是雙人床,當然可以睡雙人。」
南希:「……」
合理的讓人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