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不想跟伊比利斯吃烤肉,她有點擔心塞西爾會去找她。雖然她留了紙條,但是出去買個東西買一天也有點太誇張。
但是當她提出要回家時,伊比利斯立刻沉下臉,他又恢復了最初的狀態。
「南希,你要走了,我大概會發瘋。」他冷冰冰地說,「誰沒有等你?我也等了三千年。」
「可是,塞西爾不一樣,」南希猶豫著說,「他比你等的時間久,他從認識我就開始等待了。不管是北地還是南大陸,甚至是亞特蘭蒂斯,似乎他遇見我就一直在等。」
「而且他每次都沒有怨言,就是默默的等,問他的時候,他總說等得不久。他小時候也很慘,總是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我一想到他今天又開始等,就覺得於心不忍。」
「誰不可憐呢?」伊比利斯冷冷地說,「我雖然跟你住在一個房子裡,但是你每天早晨走了,我就一個人在家裡乖乖等你,從早等晚。結果你一回來就忙著拿聊天本寫東西,要不就是發呆。」
「我以前一直納悶你為什麼這麼喜歡發呆,後來才知道,你在跟系統盤分。好不容易等你說完了,你又開始做作業了。做完作業你就催著我回浴缸里去。南希,我不可憐嗎?」
「現在我身體不好了,還成了墮神,一受刺激就容易辦錯事。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跟你吃頓烤肉。你卻非要回家,萬一塞西爾並沒有在等你,你不白回了嗎?」
「你看,外面下暴雨了,我們在屋子裡吃著熱氣騰騰的食物,不幸福嗎?晚上等我身體開始疼的時候,想到白天吃了烤肉,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少年倚著牆看著她,面容蒼白又脆弱。寬大的白色T恤掛在他身上,圓形的領口露出流暢的鎖骨,身形更顯單薄。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因為禁藥疼痛起來。
「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南希招架不了,連忙妥協。
伊比利斯飛快地翹了一下唇角,拉住她的手,朝餐廳走去。
「從沒見過把墮神掛在嘴邊的。」南希嘟囔著說。
「所以你小心點,」伊比利斯笑著說,「要儘量答應我的要求,不然我就會快速滑下去。要知道,我可是墮神啊。」
南希輕蹙眉毛,問題是,另兩個也是墮神啊。
到了餐廳,卡爾波已經把醃製好的烤肉,放在烤肉架上。
「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吃過陸地上的東西了。」伊比利斯笑著把餐巾鋪在腿上。
「你從不上岸嗎?」南希問。
「你沒出生的時候,我基本不上岸。」伊比利斯笑著說,「你出生後,我上的勤點。」
「你是說,在這個時空的另一個我嗎?」
「可以這麼說,你怎麼了?」伊比利斯見南希皺著眉,連忙問,「你不高興我見她嗎?我什麼都沒做,就是給她行點方便。因為擔心她父母不敢給她用南希這個名字,我下了特許。」
「從她上學開始,她讀的學校和班級,每一個人都是精心挑選的。等她做了藝人,我又叫人安排她用諧音的南希做藝名。」
「我做這麼多,就是為了在不引起黑暗和光明注意的情況下,最大限度保留你最重要的那段命運。」
「伊比利斯,我想不起你說的這些事。」南希說。
「什麼?」
「從你昨天說看著我長大開始,我就發現我想不起小時候的事。」南希緊蹙著眉,「你剛才提到我上學和做演員的時期,我發現,我連這段也想不起來了。」
「我現在腦海里只有大致的一個印象,但是細節部分,非常模糊。我甚至……想不起你成年的樣子了。」
伊比利斯驚訝極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是我哪裡做錯了嗎?我以為只要不去動你的命運主線,就不會影響你。南希你不要嚇我,一會兒你是不是就要對我說,你不知道我是誰?」
「不至於,」南希搖搖頭,「我對布爾頓那段經歷,可以說每一個細節都記得很清楚。」
伊比利斯緊鎖眉頭,南希的話令他心生更為晦暗、強烈的擔憂,「你現在遺忘掉的部分,是你穿越前的記憶是嗎?」
「也不是遺忘掉,就是非常模糊。」南希思忖著說,「我記得我是誰,我的父母是誰。也記得大概經歷,我上了學,做了演員,拿了獎。」
「但是裡面的細節部分全都忘記了。比如你說的那些,只有我一個人叫做南希,藝名是諧音什麼的,全都沒印象。」
伊比利斯一臉懊悔,「你消失以後,我與光明黑暗下了不許再提你名字的政令。當時我們都在氣頭上,做了很多不理智的事。等我發現智慧留下的系統時,貿然變化政策已經不可能了。」
「我只能盡我所能,保護你長大,希望不改變你最重要的經歷。但是沒想到還是影響到了你。她的記憶跟你的記憶發生了衝突,所以你才會遺忘許多事情。」
「我明天就去找米洛斯。」伊比利斯說,「如果他握有命運的秘密,說不定就能解決你的問題。我不希望再過幾天,你把我也忘了。」
這頓烤肉,伊比利斯吃得十分沉默。
南希覺得還好,就算記憶全部消失了,大不了重新認識啊,她還是她啊。
當夜幕降臨,南希提出要回北地時,伊比利斯甚至忘了留下她,「你回吧,我等不及明天了,我現在就去找米洛斯。」
「他不是不見任何人嗎?」南希問。
「他只是不想見我而已。不過這次不同,他會見我的。」
她點點頭,取出傳送陣,還沒丟在地上,就看到伊比利斯匆忙消失在空氣中。
南希用傳送陣回到家,明亮的光立刻溢滿整個臥室。
此時北地已經晚上九點半,再過半個小時就是夜禁。南希連忙按下總開關,把所有的房間點亮,這才慢悠悠地朝客廳走去。
剛出臥室門,她就嚇了一跳,塞西爾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到她出來,眼眸立刻像雲霧散盡的星空,閃著細碎的光。
「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塞西爾輕聲說,嗓音有點低啞。
「真的嗎?」南希走到他身邊。
「嗯,來了以後看到你留的紙條。」
「啊,那個。」南希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空著手回來。
「出去吃飯了嗎?」塞西爾問,「我聞到你身上有烤肉味。」
南希忍不住笑了一下,怎麼感覺塞西爾是條大狗狗,乖巧地坐在沙發上,還能聞到她吃什麼。
「嗯,我吃烤肉了。你有沒有吃飯?」南希問完就想起塞西爾不需要吃飯。以前他吃食物,是為了更像一個人類,以及感受溫暖。
「我沒有吃飯。」塞西爾說。
誒,這就是想吃的意思嗎?
「你等一下。」南希去翻食品櫃,找出麵包、香腸和速食湯。用烘焙機加熱,不到五分鐘就弄出三明治和蔬菜湯。
她做這些的時候,塞西爾一直倚著門框看她,看到她對廚房裡新興的設備,毫不陌生地使用,眸光瞬間變得很複雜。
「做好了。」南希把食物端上桌子,又去拿了一個蘋果削皮。
塞西爾坐到餐椅上,安靜地吃著食物,沒有問一句多餘的話。
南希削完蘋果,切成塊,放到碟子裡,推到塞西爾面前。
塞西爾看著蘋果塊,立刻想起南希給他切橙子的事情,鴉羽輕輕動了兩下,「南希,你不會再離開了吧?」
「嗯,應該不會了。」
「應該不會,就是絕對不會的意思嗎?」塞西爾執著地想要一個標準答案。
「嗯,差不多。」
塞西爾微微皺眉,又是模稜兩可的話。
「差不多就是一點不差的意思嗎?」
南希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怎麼回事啊,非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我怕你再消失,南希,那樣我一定會奔潰。」塞西爾輕聲說。
他就像一個並不結實的燈籠。外面的紙一層層在等待和失望中消融,現在就剩下薄薄的一層支撐。只要一點打擊,就可以把他摧垮。
「好吧,」南希撐著腮看著他,「不會離開了。」
塞西爾輕輕鬆口氣,剛準備繼續吃東西,就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虛空落下。他沉下臉,扭過頭,看到穿著白色神袍的米洛斯,神情冰冷地凝視著他們。
「我不記得允許你進入北地。」塞西爾站起身,擋住米洛斯看向南希的視線。
「你並沒有絕對禁止,只是口頭警告。」米洛斯淡淡地說。
「哦,那我現在就禁……」
「我不是來找你。」米洛斯說。
「那更不行了。」
米洛斯輕輕一笑,嗓音裡帶著懶散,「隨便吧,如果某人想知道命運……」
「我想知道。」南希立刻跑出來。
「你想知道什麼?我可以幫你辦到。」塞西爾急忙說,生怕南希被米洛斯拐走。
「唔,恐怕你辦不到。」米洛斯猩紅的眼,淡淡地掃過塞西爾,「因為你沒有一位叫做命運的朋友。」
「你要找命運之神?」塞西爾疑惑地看向南希,「他已經隕落了。」
「對,我知道。」南希說,「我想打聽一點事情,也許米洛斯大人會知道。」
塞西爾微微皺眉,「行吧,你們要在哪裡說話?」
「臥室可以嗎?」南希望向米洛斯。
「可以。」米洛斯說。
塞西爾眸光沉沉,很想說臥室不行。但是又擔心南希不高興,只能把話憋了回去。
南希率先走進臥室,米洛斯跟著走進去,門「啪」地一聲自動關上了。
「喂,不需要關門吧?怕我聽到你可以設置屏障。」門外傳來塞西爾的聲音。
「那就設置屏障吧。」米洛斯抬手,一道藍色的像泡泡一樣的東西,迅速罩住了整個房間。
門外的塞西爾氣得咬牙,這下他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南希抿抿唇,她看到米洛斯猩紅的眼眸,就有點不安。他的墮落看上去,可比其他兩位嚴重多了。
「我聽伊比利斯說了,」米洛斯的目光越過她,投向一旁的檯燈,「你的一部分記憶被消除了,是哪一部分?」
南希猶豫了一下,不知道伊比利斯告訴他多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米洛斯輕輕冷笑,「我希望你忘記的事情,是與我有關的那部分。你不要以為我在關心你。」
南希連忙搖頭,「我沒這麼想。」
她抿了抿唇,「我想知道命運之神是怎麼隕落的?我記得他的權柄應該交給您,為什麼會落在智慧之神的手裡呢?他……隕落之前有沒有跟您說過什麼話?」
「你想知道?」米洛斯將目光移到她身上,語速淡漠緩慢,「他送給我一幅畫,上面並排睡著三隻小羊,底下寫著祝我訂婚愉快。」
南希立刻沒話說了,這撲面而來的怨氣……
她想起鬨三隻小羊的事。小藍羊最先撲過來,蹦跳著要抱抱。這的確跟伊比利斯的反應差不多。
他最先想辦法見到她,雖然剛開始他挺想弄出一副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握的酷勁。但是發現被塞西爾截胡以後,立刻就轉變方案,開始示弱求抱抱。
而小黑羊,一度是她認為最難哄的,無論怎麼摸腦袋,還是說好話,都垂著頭沒反應。
直到她給它拿出糖,立刻就哄好了。想像中的難哄,但是其實最好哄。現實中的塞西爾也是,給了一個抱抱,立刻就滿足了。
但是小白羊……她記得小白羊見到她以後,先是高冷的不理她。後來可能怕一直高姿態,最後什麼都沒有了,叼了個杏子過來放在她手裡,然後又一臉高冷地別開臉,需要給個台階下才可以。
這個杏子就是命運嗎?
那她應該怎麼給大佬搭好台階呢?
米洛斯見南希一直不說話,眸光微微晃動了一下,嗓音清清淡淡,「當然,命運不止給我留了一個東西。」
南希立刻抬起眼,心中驚喜萬分,杏子來了嗎?
「是什麼?」
「是……」米洛斯剛要說出口,目光落在南希交疊的手上。十根纖細潔白的手指光禿禿的,根本看不到光明之戒的痕跡。
他眸光一沉,「我不想說了。」
誒?南希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就見米洛斯直接撕破空氣消失了。
隨著他的離開,淺淡的屏障也跟著消失了。
為什麼這麼陰晴不定,她什麼都沒做啊。
拉開門,瞳孔中映出塞西爾驚訝的神情,「說完了?」
「唔……」
「這麼快?」塞西爾走進臥室,「他人呢?」
「走了。」南希說。
塞西爾眸中露出一抹冷笑,立刻下達神諭,「禁止光明神和他的信徒,進入北地。」
南希:「……」
塞西爾徹底堵好了大門,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好。但是想起剛才的事,他又產生了一點不安,「你要問命運之神的什麼事?」
「我想知道他的權柄為什麼沒有交給米洛斯大人。」南希說。
塞西爾有些疑惑,不明白南希為什麼對這個感興趣。不過米洛斯確實說的很對,在這件事上,他無法幫到忙。命運是米洛斯一個人的朋友。
「米洛斯告訴你了嗎?」
「沒有。」南希有些疲憊,跑了一整天了。她坐在沙發上,斜斜地趴在扶手上,「米洛斯大人說他不想說。」
「他不想說?」塞西爾重複一遍,微微皺眉,「要不我去把他抓起來,逼他說出命運的事。當然,這是不太容易的事。自從他成為墮神以後,神格里竟然多了黑暗元素,可以抵抗我的一部分力量。」
「那你不就打不過他了?」南希說。
塞西爾輕笑一聲,「他的神格里多了黑暗元素,相對應的,釋放的神術里,也少了一些光明的力量。其實跟以前差不多。」
南希想起伊比利斯講解的墮神含義,連忙問,「我聽說成為墮神後,經常會有放縱的**。想要克制這種**,就像人類想要克制呼吸一樣的難。你也會這樣嗎?」
「我沒有,」塞西爾微微勾唇,知道南希在擔心他,心中的笑意很盛,「可能因為我的屬性本來就是黑暗吧。」
「再加上我小的時候,神格里的黑暗溶度是一點點增加的,已經習慣了。當然,有時候也會想要放縱,但是忍耐比那兩位要輕鬆許多。」
南希鬆口氣,但轉念一想,「不對啊,為什麼說你成為墮神以後,就變得比以前要壞。」
「有人這麼說我嗎?」塞西爾微微一怔。
系統這麼說的,南希心道。
「讓我變壞的原因根本不是墮落。」塞西爾認真與她對視,漆黑的眼眸里映出小小的南希。
「那是什麼?」
「是你啊,」塞西爾輕聲說,「因為你的離開,讓我徹底奔潰,覺得即便墮落到底也無所謂。」
南希看著他,對智慧做系統的初衷更疑惑了。完成系統給的任務後,三位神明墮落黑化,就是智慧想要的結果嗎?
「如果真的墮落到底會怎麼樣?」
「會神格消散。」塞西爾說。
「神格消散會死嗎?」
「不,神格消散不會死亡,只會失去權柄和力量。」
南希心中一動,就是這樣,智慧根本就不想讓三位神明變好,他要的是三位神明的神格消散,失去權柄和力量。那樣,世間再無神明,也就達成了智慧的理想,平等的世界。
可是這麼想也不對,只是三千年的等待和訂婚放鴿子,還不足以讓三位神明墮落到底。南希心裡湧起了淡淡的不安,總覺得事情還沒完,有雙眼睛在黑暗中盯著她,伺機而動。
「你回來了,我就不會墮落到底。」塞西爾揉揉她的頭髮,他的動作顯然比昨天要嫻熟許多。似乎漸漸找回了三千年前的熟悉感。
「對了,忘記告訴你,我已經恢復了被廢除的政策。不僅如此,我還讓人去排查教育率。你不是最喜歡讓人類幼崽讀書嗎?」
「我多建學校,讓他們天天讀書好不好?唔,我聽說讀書還得配合習題才有效果。我組織專人出多多的習題,發下去讓他們做好嗎?」
南希:「……」繼海國成為檸檬大國,北地也要成為教育大國嗎?
「挺好。」她點點頭。
聽到南希誇讚,塞西爾更高興了。如果他此刻化做一頭小獸,一定在不停地搖著尾巴。
「還有,這個給你看。」塞西爾小心地從桌子上拿過一個布袋。
布袋有點眼熟,但是裡面的東西就……
南希看著半袋子仿佛烤糊的黃豆,一臉疑惑,「這是什麼?」
「糖啊。」塞西爾說,「你忘了?我都沒忘。你走的那天,給我留了一袋子糖。剛開始我沒捨得吃,後來是生氣不想吃。但是又不捨得毀掉,就交給阿撒勒保管。但是沒想到即使在神術的作用下,糖果還是氧化縮成這個樣子。」
「這個……扔了吧,已經不能吃了。」南希說。
「不扔。」塞西爾十分寶貴地把袋子收好。
「是因為三千年變成古董了嗎?」
「當然不是,」塞西爾輕笑,「只是你給我的東西,我都想攢起來。」
「你都攢了什麼?」南希好奇地問。
「你第一次給我塗藥的瓶子,我攢了四個。但是有一個因為生你的氣,捏碎了。所以,我只剩三個了。還有這袋糖,還有你白天給我寫的紙條。」
南希:「……」這不都是垃圾嗎?
「你為什麼生我的氣?哪一次?」
「就是我發現金髮的你和黑髮的你是同一個人那次。」
「原來是那個呀。」南希恍然道,但是她立刻就閉嘴了。擔心多說兩句,又要引起塞西爾的猜疑。猜測她最初接近他的目的。
「我有顆真正的糖。」南希突然想起來,「還是從布爾頓帶來的呢。」她從口袋裡掏出一顆水果糖。
她穿越回來後,發現兜里還剩一粒糖。因為是從布爾頓帶來的,非常珍惜,一直隨身帶著。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了,」她剝開糖紙,「很完好呢。」
水紅色的糖球,被托在金色的包裝紙里,看上去跟平常吃的糖並無差別。
「應該還能吃吧?」南希用手指捏起來看。
少女細白的手指,在溫潤的燈光下閃著誘人的色澤。塞西爾像被蠱惑了一樣握住了那隻捏著糖球的手,微涼的觸感被他緊握在手中,散發著甜甜的香氣。他幾乎沒有考慮就低下頭,含住了糖球和食指。
南希被濕漉漉的粗糙觸感,激得微微一顫。時空流轉,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布爾頓。在那座小公寓裡,塞西爾也是在這樣,在暈黃的光線下,含住了她的手指。
她看著他,年輕的神明低垂著鴉羽,舌尖裹著糖球和她的指尖。糖球微微旋轉,微硬的觸感刮過指腹,留下一片甜蜜的水澤,但是立刻就被粗糙的舌尖舔去。一絲酥麻,順著手指竄向臂膀,燒紅了她的臉頰。
南希慌忙抽出手指,「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能……」
「但是太甜了。」塞西爾輕笑著說,「我控制不了……南希,這是我早就想做的事。」
塞西爾的眼睛閃著迷人的光澤,他真是太適合黑夜了。他的發,他的眼,無疑不是在夜色下加持了令人著迷的魅力。
南希看著他,想起剛回來時,他的眼中宛如一攤死水。而現在他則重新恢復成克維納郡小狼狗,熱情的,翼希地,看著她。
她的心軟了一下,「行吧,但下次一定要提前說一下。」
塞西爾低笑一聲,還可以有下次是嗎?
窗外,響起了低沉悠長鐘聲。北地夜禁十分來臨,宣告了時間撕開陰鬱夜色,蠢蠢欲動的邪祟緩慢滋生。
「北地竟然千百年來都沒有變化。」南希有些驚奇,「直到現在都有夜禁。」
「嗯,」塞西爾順著她的目光望向窗外,「因為冥土在北地境內的緣故,所以,就算時間有變化,夜禁也永遠存在。」
冬日的寒風席捲著街道,室內燈光明亮,溫暖如春。塞西爾倚著沙發,挨著南希,溫馨的氣氛把他整個的心靈都舒展開來,一切都甜蜜蜜而懶洋洋。
真想……真想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他垂著眼帘想。
……
南希一大早醒來,就用傳送陣到了海國。
「昨晚米洛斯大人找我了。」
「找你了?」伊比利斯有點驚訝,他把吸管插入椰子裡,疑惑地說,「昨天我告訴他,因為穿越時空,你的一部分記憶消失了。」
「問他有沒有命運留下的什麼東西或話。如果能解決你的問題就太好了。他說,不管他的事,你完全失憶才好。我聽了很生氣,就走了。」
伊比利斯輕嗤一聲,「他可真能裝,既然不在乎,幹嗎找你呢?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南希接過他遞來的椰子,低頭吸了一口,清涼馨香的椰汁滑入喉嚨,舒服極了。
「他說命運確實給他留了東西,我問他是什麼?他剛準備說,不知道看見了什麼,突然就反悔說他不想說,接著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看見了什麼?」伊比利斯立刻像聞到腥味的狐狸,輕眯著眼,逡巡著南希的脖頸和鎖骨。
南希一把捂住自己,「你瞎想什麼?」
伊比利斯冷笑一聲。
南希用手扶著椰子,低頭吸著椰汁,看到伊比利斯的目光掃到她的手指時,微頓一下。
「你的戒指呢?」
「什麼戒指?啊,你說黑暗之戒和光明之戒?被我丟了。但是黑暗之戒被塞西爾找到了……你是說?」
「對啊,」伊比利斯輕笑,「米洛斯就是看到你手指光禿禿的,才突然生氣走了。」
「原來是這樣啊。」南希微微皺眉,戒指被她扔湖裡了。伊比利斯不能去北地,只能她自己撈了。
伊比利斯懶洋洋地將手伸到南希跟前。
南希抬起眼,瞳孔中映出伊比利斯的手指上,掛著一串貝殼手鍊,中間綴著一顆珍珠,那是她的人魚手鍊。
「你找到它了?」她驚喜地接過來。
伊比利斯支著下巴,一臉嘲諷,「不是我找的。你離開後,米洛斯到你房間,找到了你留下的東西。」
「他把我們叫到一起,就跟分發遺物似的。你不知道,當他把三個寫著我同意的聊天本,分到我們手中的時候,簡直太尷尬了。」
「對不起。」南希把憋著笑說。雖然抱歉得很,但是真的很好笑。
「收好吧,別再丟掉了。」伊比利斯說。
離開海國後,南希迅速找到扔戒指的湖。正值中午,湖的位置很偏僻,根本沒有人。但她順著土坡走下去時,突然發現,她根本不需要變成人魚,因為湖面被凍得很瓷實。
她微怔地眨眨眼,這就是一直生活在海國的信息差。她根本不知道,冬天湖面竟然可以結冰。小心地踩在冰面上,她一邊出溜著,一邊尋找戒指。
好在並沒丟幾天,而且一直沒人來這裡,很快她就在一處冰面上找著了光明之戒。
帶上戒指,輕輕轉動指環,一道柔和的光罩在了她身上。下一秒,她離開了嚴寒的北地,站在了陽光燦爛的光明神國。
感覺到大門被闖入了陌生的氣息,天使長立刻趕過來。看到是南希,他微微一怔,「你要找神主嗎?他在小會客廳,不過你不能直接過去,我得問問他。」
「好,謝謝您。」南希並不意外這種態度,乖乖地站在噴泉旁等著。
天使長迅速去見米洛斯。
米洛斯聽到南希使用光明之戒來的,眸光微動了一下。
「您要見她嗎?」天使長問。
米洛斯神情淡漠,一聲不吭。
天使長也不著急,他了解他的主人,得矜持一會兒。
兩分鐘後,米洛斯輕聲說,「行吧。」
天使長再次消失在空氣里。
米洛斯掃了一眼空蕩蕩的茶几,躊躇片刻,揮手變出一盤水果。
……
南希走進小會客廳,一眼看到米洛斯背對著她站在窗戶前,很顯然並不想跟她說話。
她身後的天使長撇撇嘴,剛才神主還坐在沙發上呢,這會兒功夫就移到了那去,只露出個孤單寂寞冷的背影。
把人領到地方,天使長就離開了。
房間重新恢復了靜謐。
南希剛想說話,眼睛就驀地睜大,目光越過米洛斯的頭頂,投到他身後牆壁上掛著的一幅畫上。一黑一白一藍三隻小羊,並排睡在一起。陽光很暖,三隻小羊睡得很熟很安穩。
察覺到她的目光,米洛斯轉過身來,順著她的眸光望了一眼,「你在看這個?唔,跟你提過的,這是命運送我的……訂婚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