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殊在資料庫里?」傅寒洲向口口確認。
口口回答的很快:「是的,主人,李星殊是正統的NPC。口口檢索完成過整個資料庫,一共只有五條數據有重合,每條都已查清身份。僅有一條數據已被銷毀……」
傅寒洲又問:「銷毀的那條數據是否有記錄?」
「沒有記錄。」口口回答,「疑似帳號註銷,並且由資料庫管理員進行操作。可能是工作人員內部測試帳號。」
傅寒洲想了想,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李星殊是NPC,這反倒是讓傅寒洲鬆了一口氣,行事可以不用太過避忌。
他想查三水之案,歸根結底是想知道太后在當年遭遇了什麼事。
如果可能的話,盡力彌補她的缺憾。
現在他們知道,當年那個丟失了的孩子遺傳了先天劍骨,這一罕見特徵。
對古人來說,劍骨可遇不可求,就連魔門三君之一的赤魔都只能寄希望於搶奪天問劍。
但現代人的傅寒洲是知道,先天劍骨的血脈實際上由先代遺傳至今,已經分散神州大地各處,每個人身上都可能或多或少有那一點基因片段,只不過只在寥寥幾人身上呈現顯性。
傅寒洲在遊戲內的身份就是先天劍骨,這一點最早是被北宸所發現。
——他的NPC身份,也有可能就是那個孩子。
只是因為他的「真實年齡」對不上,所以眾人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傅寒洲目前倒無意於先提出這個猜想,反倒是覺得不如先了解當年真相,然後再做決定。
索性也只是一個遊戲內的身份。
要是能哄太后高興,不是也可以是。
傅寒洲思索著接下來的計劃,第二天按時上線。
他沒想到,一上來就聽到了一個大新聞:
林雪岸在聚義閣中召集天下群雄,要做「武林大會」最後一次商議,是有關「魔門的一樁大陰謀」!
這次大會極為倉促,消息從昨天夜間傳出,據說林雪岸負傷歸來,第一件事就是飛鴿傳書,通知正在湘洲的各大武林人士務必到場。
第二天一早,快雪閣的邀請函已經送到了各個門派。
奇的是,蒯下書院也收到了一封邀請函,而且指名邀請了傅寒洲、影中劍、劍神、風裡鷹四人,以「傅院長」打頭。
傅寒洲道:「這人葫蘆里在賣什麼關子?」
昨夜林雪岸剛被傅寒洲截了胡,精心布置反而為他做了嫁衣裳。
今日他便廣邀群雄商議,想必是轉了矛頭,開始準備對付傅寒洲了。
應龍城沉吟道:「大約有詐,我去便可。」
傅寒洲笑道:「你放心,林雪岸這個人死要面子,在這麼多人面前,如果沒有大義當先,他定不會動手;如果他那邊實力不能超過我們的總和,他也不會主動丟醜。我看既然被邀請了,不妨就去看看,他在台上賣力表演也是挺有趣。」
應龍城又道:「昨夜你與他交手了?」
「是。」傅寒洲說,「此人劍法有些古怪,和我頗為相像……不過他沒有全力應戰,一門心思只想著逃跑,我還不能確定。」
應龍城道:「我就站在你身邊。不論什麼動靜,至少可護得你周全。」
「嗯。」傅寒洲微笑點頭。
不過,此行傅寒洲還是做了二手準備。
他跟口口把身份對換了回來。
由口口戴上四目鬼面具,假扮成影中劍裝束,跟在傅寒洲後面;
而傅寒洲就坐在輪椅上,戴著帷帽,被口口推著走,仍是那個病弱的小傅大夫。
無論對方有什麼圖謀,總不可能對著影中劍這個硬點子動手,突破口必然是武功不強的「傅寒洲」。
傅寒洲:「這一手叫做『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口口豎起大拇指:「果然還是口口的腹黑主人!」
還有一件事。
傅寒洲問:「風裡鷹呢?怎麼好久沒看見人了?」
口口道:「從論壇上的消息來看,風小鳥最近被玩家拐走啦……他們在做一個系列支線任務,也是調查武玄死因的。」
傅寒洲想了想道:「也好,線索總是越多越好的。」
……
三日後,快雪閣果然將湘洲最大酒樓包場,清空一樓後,邀請眾人赴會。
傅寒洲到時,樓內已經熙熙攘攘,招呼談笑聲絡繹不絕。
江湖人還是慣會抬高身份,隨便一聽都是「久仰久仰」、「幸會幸會」,也不知道到底互相認不認得。
會場相當開闊,傅寒洲粗略一看大約共有三百多人的席位。
一會兒就有小童領眾人到相應位置就坐。
蒯下書院的席位很近,快雪閣的人也是客客氣氣,來接了風。
不過這所謂大會,也就這樣的排場了。
江湖人行事說風就是雨,多數不喜歡聽廢話浪費時間。
峨眉、武當等大派,也多有派遣弟子到場,很快便是人數大約齊了。
這時,傅寒洲聽後面席位嘰嘰喳喳的,便發現還有不少玩家到場了——
一部分是從屬於快雪閣的玩家們;
還有一些是來自其他各門各派、收到邀請來走劇情的玩家們。
他們像參加學校運動會似的,就差沒帶瓜子、涼茶坐下了。
看到柔弱的小傅院長出了門,有些玩家就忍不住要上來獻殷勤。
他們將桌子推開,好讓輪椅舒舒服服地開進去,也沒忘記小聲問:「傅先生身體還好嗎?有沒有什麼要吩咐我們的?」
——真是放在手心裡生怕摔了,含在嘴裡生怕化了,將他當作個玻璃小人似的在寵著。
傅寒洲搖了搖頭。
這才讓玩家們失望地退下了。
少頃功夫後。
林雪岸準時出面,拱手向大家見禮後,開門見山地道:「此次邀請諸位前來,不是為了別的,乃是為了商討近日來魔門猖獗之事。」
台下有些騷動,有人直接問道:「近日來魔門哪有猖獗啊?」
「是啊是啊,聽聞極樂宮出了大亂子,就連行走江湖的艷使也都不見了。兄弟們最近看不到美人兒,還覺得挺寂寞的……」
「哈哈哈……」
眾人是笑了起來。
林雪岸卻不見笑,而且臉上表情愈加嚴肅,說道:「諸位,林某不是在開玩笑。雖然最近江湖上看來風平浪靜,然而實則是暗流涌動。有一個你們都看不見的幕後黑手,在一樁樁、一件件地推動著魔門勢力的膨脹。
「你們還記得否?去年小香山上,還劍山莊遭遇魔門圍攻,中原劍神幾乎危在旦夕。魔門為了這件事,甚至屠空了整個湘洲的醫藥世家。」
嬉笑的聲音漸漸停了,眾人目光看向了席上的應龍城。
應龍城眼皮不抬,對一行人的矚目無動於衷。
倒是旁邊席位上,有鄔神醫的家屬發出了嚎啕的哭聲,引來眾人一陣安慰。
俄而,林雪岸又提到:「接著便是六扇門與魔門、鐵索盟的交鋒,是役大捷,黑壺壩中奸佞被橫掃一空,這諸位也是慶祝過的。」
眾人紛紛點頭。
林雪岸說:「可是,此役最大的功臣、六扇門的總捕頭武玄遭遇報復,死了!這筆帳又如何清算?」
武玄的遺孀也是抽泣起來。
台下鴉雀無聲。
「諸君。」
林雪岸肅容整頓衣冠,向台下深深鞠躬,接著道:「我林某雖然不才,但這些日子來也是盡心竭力,想要調查清楚總捕頭的死因。誰料,這一查查下去,竟是盤根錯節,蘊藏了一個天大的陰謀!這個陰謀的幕後推手,不但促使了魔門幾度在中原肆無忌憚行事,甚至更進一步,要挑動西域與我大周王朝的紛爭,他好從中漁翁得利,稱霸整個武林!」
這番話一出,宛如一個炸彈砸在會場,所有人都是駭了一跳。
蒯下書院的席上,傅寒洲仍戴著帷帽,此時左右觀察了一下。
隨著幾個受害者家屬的出面,會場左右都漸漸是有了憤慨的氣氛,有人高舉著拳頭,數起了魔門的罪狀。
眨眼間,現場便是討伐聲一片。
傅寒洲眯起眼,他看出來了,林雪岸刻意將氣氛調動了起來。
果然,就算他不刻意賣關子,也有人按捺不住地問了:
「林閣主不要慌,我們齊心協力、眾志成城,必不至於被魔門宵小趁虛而入。你倒是說說吧,這個幕後推手究竟是誰?」
林雪岸臉上很是沉痛,深吸一口氣,仿佛鼓起勇氣道:
「這個人,是我林某有生以來見過最為可怕之人。
「他深藏不漏,明明在魔門中地位極高,與三大魔頭平輩而交,但卻能韜光養晦,躲在幕後操縱著一切;
「這個人老謀深算,布局之深簡直世所罕見。我現在想來,他最早竟是從數年之前就有所準備,在去年年中時發動布局,一系列動作都堪稱是環環相扣、草灰蛇線,竟能料事如神!件件都向著有利於他的方向發展!
「更可怕的是,這個人還極善於蠱惑人心,控制江湖中人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在他的麾下,既有魔門鬼祟,也有中原英傑;既有名動江湖的武林高手,也有士氣昂揚的無名之眾。他們遭受控制之深,有些人甚至甘願為他赴死……」
「嘶……」
台下眾人已經忍不住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有人顫聲道:「林閣主!你所說的這個……他究竟是人,還是魔神?」
「不是我徐某膽小,但是如此城府,如此心計,實在令人寒毛倒豎!」
「老天,這麼個曠世魔頭,真能存在嗎?」
林雪岸向台下道:「是的,這個人不僅還在操縱整個武林。甚至,你們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就在此處,就在這裡看著我們……」
他說完,有的人背後已經一身冷汗了。
但林雪岸還覺不夠,他繼續石破天驚般地說道:「因為他想要的不僅僅是稱霸武林,他還想要向整個中原復仇。因為他就是當年李星殊與西夏公主無媒苟合,生下的孽障!
「論血脈,他本該是天下至尊至貴之人,金枝玉葉尚不足以形容其十一;但如今,卻只能託庇於魔門,潛伏於陰影,劍戟森森、步步為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殺盡當年三水公案的知情人,讓他能光明正大地現身,再藉助魔門之勢、蠱惑之能,翻雲覆雨,掌控整個中原武林!」
台下一片死水般的安靜。
林雪岸一字一頓道:「我林某今日豁出性命不要,就是要在天日昭昭之下,向所有人揭露他的所作所為,絕不能再被他蠱惑!因為這個人,現在就穩坐於台下——」
他的目光,忽而轉向了某個方向。
於是,玩家們的討論聲也突然沒了,一個個臉上漸漸出現了驚恐的表情。
傅寒洲歪了歪頭。
帷帽下,他突然翹起嘴角,饒有興趣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