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城人雖清醒,身體卻剛剛復甦，還需住院觀察至少一周,同時做一些復健療程。
按規定,他還未出重症病房，一天只讓探視3個小時。
打從第二天開始，上面就不斷陸續來人,滿滿地占據了3個小時時間。
傅寒洲：「……」
病房內也不讓帶電子設備，傅寒洲無法與裡面應龍城說話，只能偶爾看一下。
往來的人員中很快也出現了網絡安全部的熟人。
傅寒洲向他了解了一下情況：原來是這起「非法VR醫療實驗」案已經立案，正在搜集證據，而應龍城作為當事人、也是人工智慧專家,第一時間就引起了官方關注。
此外，他昏迷前帶隊的項目正是VR智腦相關內容,上頭也希望他可以儘快康復,協助調查盛世江湖的智腦核心。
目前為止，遊戲製作組的全員都已經被拘留了，詳情還在盤問當中。
第三天，官方排查到了紀晗月——傅寒洲生母的線索,將電話打到了傅寒洲的手機上，請他協助調查。
傅寒洲與上面商議好了次日動身,這便是最後一天能留在總院的病房。
他還是沒能踏進病房,醫護人員將這位病人看得比核彈頭還嚴實。
最後一天來的負責人似乎與應龍城意見不同，很是糾結了一段時間。
應龍城眉頭緊皺，也不知道在裡面說些什麼。
傅寒洲便走向前台,打算留一張字條給他。
思來想去，竟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在上面寫了兩個字：【等我。】
他將字條留下，嘆了口氣，回過身打算離開醫院。
但他沒想到，一回頭卻看到了應龍城——
這大概是應龍城這些天來第一次出病房。
他坐在醫療輪椅上，身後還掛著吊瓶，分明還是個嚴重的病人；但他雙手交握，神色平靜，反倒平添一股莫名的威嚴。
他身後還跟著一名便裝的女子，低頭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應龍城微微點頭。
傅寒洲下意識邁了一步，接著又想起自己沒有經過消毒，便不敢再往前，而是遠遠地說：「你……怎麼出來了？」
應龍城低低道：「我來協助辦案。」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傅寒洲臉上。
這讓傅寒洲陡然想起自己三天沒有好好洗澡的事實，立直了身子，又匆忙放下自己亂糟糟的衣袖，道：「咳，你身體還好？」
「復健是其次。」應龍城平和地看著他道，「相比起來，有些事更緊要一些。」
很快，另一批人快步走來，開始並沒有解釋，而是直接給傅寒洲帶來了新的安全顧問證件。
「傅先生，您被緊急任務徵召了，請和我們走一趟。」他們說道。
傅寒洲眉頭一挑，看向應龍城，而後者向他點點頭。
接著，這些人護送應龍城、傅寒洲一行上了一架私人飛機，向著南邊開去。
一直到飛機上，他們才向傅寒洲完整地解釋道：「不好意思，傅先生，時間緊急，沒有和您說明。我們已經封鎖了盛世公司的運營伺服器組，將整個《盛世江湖》遊戲封閉起來了。目前為止，我們的技術專家在其中找到了三個完整的人類意識，但暫時無法幫助他們安全脫離遊戲，所以需要您和靳先生的幫助。」
傅寒洲微微點頭道：「人命關天，先救出來再說。」
這時他看到，一旁應龍城雙目緊閉、眉頭微蹙，向後靠在椅背上，一直沒有說話。
隨行而來的女子見狀，取出一管針劑打在他手臂上，道：「靳先生畢竟剛醒，這太過勉強了。這一針可能會讓他睡上一段時間。」
傅寒洲這才明白，應龍城在病房中與人是爭論什麼——他太逞強了。
傅寒洲輕輕嘆了口氣，看見應龍城蒼白的手背上針孔還在滲血，便從旁取了一個酒精棉替他按住。
本以為應龍城已經睡著了，卻沒想到他手一動，反而握住了傅寒洲的。
傅寒洲抬眸看去，卻見應龍城眉頭舒展開，神色恢復了平靜。
前頭幾人在不住交流案子進展，似乎也沒人發現后座的兩位在悄悄做些什麼。
傅寒洲笑了一下，指尖勾起——
在應龍城掌心上，比劃劍招。
感受到「逐流式」的一瞬，應龍城手指一蜷，突然將傅寒洲五指握住，不讓他再作妖了。
……
飛機在三小時內落地，特別行動組的動作很快。
一行人走綠色通道，於天黑之前抵達了盛世公司的伺服器機房，這裡已經被有關部門全線封鎖。
網絡安全部門裡，傅寒洲的幾個同事也已經到了，人手一台筆記本連在主機上，正在查看著伺服器狀況。
他們只聽大門咔地一聲又打開，進來數名武警，列隊在旁邊，護送來了兩位大佬。
一行人防護嚴密，進了中心機房。
相應設備已經提前運送抵達，一切均已就緒。
應龍城的輪椅停在主機屏幕前，平靜地下達命令，將盛世智腦先行暫停，將整個資料庫運行凍結並保存下來。
這意味著盛世江湖內，整個時間被暫停了。
傅寒洲則走向安全部門——相較於這些安全顧問來說，他對於滲透的經驗還是遠遠勝過的，便直接指揮他們如何獲取底層權限。
很快，風裡鷹、姬深月和北宸三人的數據被單獨提取出來，與現實的醫療數據進行一一對應。
傅寒洲指揮道：「對他們的數據內容進行提升，然後嘗試觸發編號KL0345的『破碎虛空』事件。對，不要使用全局事件，要以虛擬角色為主體進行條件觸發，然後會掛上一個『破碎虛空』狀態……」
正在緊張的嘗試過程中。
很快又有相關技術人員找到了更多「不活躍的數據」，分別是：傅寒洲、應龍城、林雪岸和口口。
這其中，傅寒洲和應龍城處於「下線」狀態；
林雪岸的正式數據為「已死亡」，但其副本仍然存在於幾個戰鬥副本當中；
而口口的數據與林雪岸一樣，但其副本只存在於編號000的「域外時空」測試副本當中。
看到「口口」的名字，傅寒洲有一瞬間的愣神。
但他很快被同事驚醒，只聽那邊有人道：「數據『風裡鷹』已觸發『破碎虛空』狀態了！快去看一下實際病人的情況！」
連線的醫療部門，幾乎是立刻來了反饋：風裡鷹醒了！
再接下來則是按部就班，他們又將北宸、姬深月喚醒。
剛醒過來的這些病人，就和幾天前的應龍城一樣，意識和記憶都尚未清醒，還需住院觀察幾天。
傅寒洲的手機中，突然收到了醫院系統的簡訊，通知他：
【傅先生，您登記的親屬「紀晗月」有了新的病情通知……】
傅寒洲再低頭去看「口口」的時候。
相關技術人員卻已經將資料庫整個封存，道：「這是重要的物證，千萬別動，以後要上法庭的。」
傅寒洲問道：「法庭？你們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
「是的，那邊好像懷疑是盛世的某個策劃以權謀私，搞了個天大的陰謀。嘖嘖嘖，雖然人已經死了，但是該追究的責任還是要追究的。」
至此，傅寒洲的工作已告一段落，但應龍城那邊還在忙碌著，現場的封鎖還在繼續。
傅寒洲問：「他們還在進行什麼工作？」
同事看了看道：「啊，大佬在追溯智腦的模擬軌跡，好像是可以找回很多已經被銷毀的證據，據說能讓NPC來當人證呢！試想一下吧，到時候說不定有個古風美男站在法庭上指認兇手……你敢信？」
「盛世的智腦這麼先進？置信度有多少？」傅寒洲問。
對方道：「這可是靳爺當時帶隊做的整個構架，他原話說智腦的置信度是八成，在官方看來就差不多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果然不虧是傳說中『AI界的上帝』……等下要是能堵到他老人家要個簽名就好了。」
……
一個多小時後。
封鎖終於解除，傅寒洲直接打車，回到了他母親紀晗月所在醫院。
紀晗月醒了，而且是在有關部門和大量醫護人員的監控下。
因為她昏迷時間長達十幾年，比應龍城的情況要糟糕得多，因而一醒就直接被推進了ICU。
傅寒洲直接被關在外面，讓他等消息。
傅寒洲呆立了一會兒，便沉默地在外面找到自己的長期柜子，掏出一張行軍床，準備在外面坐上一夜。
柜子里還有方便麵、礦泉水、零食和充電器，一應俱全，可見他已經十分熟練。
外頭夜色淒迷，華燈寂寞，街上來往的車輛時有時無。
他習慣了。
沒過多久，傅寒洲卻又接到了一個陌生的來電。
他隨口道：「口兒，查一下這個號碼。」
無人應答，手機繼續在響鈴。
傅寒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拿起手機接通了：「餵？」
那邊是應龍城的聲音，直接問道：「你在哪兒？」
傅寒洲愣了一下，說：「我已經回晉江市了，現在在醫院——」
話音未落，應龍城忽然道：「下來。」
然後電話就突然掛斷了。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在哪個醫院？對了，還有電話號碼是哪兒來的？
傅寒洲滿頭霧水中，裹上外套向樓下走去。
住院樓外，兩叢路燈透著暖光，小飛蛾在上面安靜地棲居。
他看到應龍城靜靜地坐在長椅上，正低頭在一張明信片上寫字。
旁邊等著的正是傅寒洲的同事，喜滋滋地雙手接過明信片，開心地走掉了。
傅寒洲走過去道：「原來你們認識？」
「不認識。」應龍城說，「他想要我的簽名，我想要你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