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辭確定自己已經死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脫離了虛弱到極致的身體的束縛,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甚至覺得死了也沒什麼不好,但她實在太怕寂寞了,她希望死後的世界能熱鬧一點,最好有一群小孩子的笑鬧聲,而不是現在這樣,死寂一片。
慢慢的,她的意識有些模糊了,好像開始迅速的回顧自己的一生。
一會兒好像被人整個抱在懷裡,眼前模糊一片,隱約聽到身邊的人驚喜的笑聲:「夫人,這就是咱們的女兒,名字嘛……這一輩兒的女孩兒從『容』字,《禮記·冠義》上說:『禮儀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容、顏、辭……就叫她『容辭』罷,小字就叫『顏顏』,這是咱們的顏顏。」
她驀然明白了說話的人是誰,還沒等她傷感,場景就變了。
這次她正跪在地上,喉嚨撕痛,滿臉淚水,入目是一片滿眼的白色,周圍皆是一片哭聲,其中最尖銳的來自於她的母親,母親溫氏趴在黑色的棺木上,哭的歇斯底里,狀若癲狂,她嘶吼的哭著:「你好狠的心吶……就這樣走了!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又能去靠誰!」
容辭低下頭,淚水不斷地滴在身前小小嫩嫩的手上——這一年,她剛滿六歲。
場景又變了,這次她跟著幾個姊妹躲在屏風後面,看著她們爭相向外窺視,三姐許容菀指著廳上一人悄聲道:「看見了沒,那個長的最英俊的,就是恭毅侯家的二公子,他是這一批青年中最出眾的,還沒及冠,就已經中了進士了,還是一甲的榜眼呢。」
容辭感覺自己心中升起了一點興趣,不禁向外看了一眼,正看到了那個穿著深青色衣衫的青年。
他看上去十八、九歲,作為一個已經進士及第的人來說,確實相當年輕,身材修長,面如冠玉,但神情嚴肅,眼神里儘是冷峻的神光,看上去不怎麼溫柔。
但確實很英俊……
還沒等容辭在看幾眼,那個青年就把目光移向了這邊,正好跟她撞了個正著,嚇得她趕緊縮回了屏風後。
這時,就聽到身後五妹許容嫣對許容菀恭維道:「聽老祖宗說,咱們家有意與恭毅侯府接親。我看啊,也只有三姐你,才能與這位出身侯府的少年進士相配呢。」
許容菀嬌羞的聲音開始變得模糊:「說什麼呢……八字還沒一撇的事……」
下一個場景是在老夫人院中的正房中,容辭跪在冰冷的地上,身下連個墊子都沒有,上首坐的是各房的長輩和姊妹,除了自己的母親和妹妹,都在用冷漠怪異的目光盯著她,凍得她的心比膝蓋還涼。
「祖母……」三堂姐許容菀坐在祖母郭氏身邊抽噎著:「一定是四妹私底下瞞著我們做了什麼,不然本來一切都很順利,顧府怎麼會好端端的換了要提親的人,換誰不好,非要換一個剛及笄的黃毛丫頭!」
她邊哭邊狠狠的瞪著容辭:「你說!我有哪裡對不起你?讓你處心積慮的去勾引我差點就定親的未婚夫,你真是不知廉恥,連未來的姐夫都能看上!」
容辭跪在地上,感覺百口莫辯,她能說什麼,說她和顧二公子根本沒有交集,只是在聚會上大庭廣眾之下見過面嗎?誰又會信呢?就如許容菀所說,誰會在沒有任何貓膩的情況下捨棄靖遠伯府的嫡次女,而選一個庶房喪父的孤女呢?
容辭感覺到投在身上的譏諷和鄙視的目光,淚水差點奪眶而出,但她用餘光看到身側母親溫氏絞在一起幾乎要掐斷了的手,又硬生生的忍了回去——都到了這地步了,她不能再讓母親更難過了。
「好了阿菀,事已至此,我們只能認了,放棄了你,吃虧的是顧府。」老夫人郭氏的嚴厲聲音在上方響起:「至於你,阿辭,不論你使了什麼手段,我都不管了。你父親是庶出,但我自問沒虧待你們二房,你能做出這種事,可見是沒把我當祖母,但你最好還記得你是靖遠侯府的人,否則,你嫁到顧府也立不穩。」
郭氏掃了一眼在一旁坐立難安的溫氏,繼續說:「眼看親事就要成了,我也不多罰你了,你到萬安山上的莊子裡住兩個月吧,你自己這麼能幹,也不用多帶人伺候了。」
這帶著暗諷的話刺得人抬不起頭來,容辭卻只能一言不發的聽從。
這回憶的片段一次比一次時間長,場景轉換間,容辭就有了不太好的感覺——按照時間順序來說,下一個不會是……
容辭馬上感覺自己疼的渾身顫抖,她被堅硬的石子刮出了帶血的傷痕。
這是一個山間的隱蔽山洞中,外面下著瓢潑的大雨,整個天空都黯淡無光,山洞中常年照不進一絲光線,容辭看不清那人的臉,只知道他意識非常不清醒。
容辭抽噎了一下,此時的她甚至沒有餘力思考這件事的後果。
這簡直是一場噩夢,不知過了多久,容辭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他,對方毫無掙扎,似乎是陷入了昏迷。她驚懼的顧不上山洞外的大雨,胡亂的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踉踉蹌蹌的跑了出去。
容辭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頭暈沉沉的,她迷迷糊糊的感覺到眼前一片紅色,什麼也看不清,卻知道自己已經從那一段又一段的記憶中脫離了出來了,不再隨著過去的自已思考、行動,而是有了自主權。
可是人死了就是這樣的情形嗎?耳邊響起的是喧鬧吵嚷的聲音,隱隱約約聽到好多人在笑,還有模糊的說話的聲音。
容辭終於清醒過來了,她震驚的將視線下移,看到的是自己交握在腹部的雙手,下面是繡著龍鳳呈祥的大紅色喜服,寬大的裙擺遮住了雙腳,但容辭也知道腳上穿的會是什麼。
這時在什麼時候?這能是在什麼時候!
容辭還處在茫然不可置信的情緒中,頭上頂著的紅蓋頭下突然伸過了一支繫著紅綢的長杆,她眼睜睜的看著蓋頭被掀了起來,眼前重新恢復了明亮。
年輕了十五歲的顧宗霖居然真的站在自己面前!
容辭有些怔忪的看過去,對上了顧宗霖隱含了一點不耐的眼睛。
就是這個眼神!十五年前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被揭開蓋頭時第一個看到的就是這個眼神。
容辭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每次看到顧宗霖的這種表情,這番作態,都能將她的鬥志激發起來,特別想看到他那張高傲的、冰冷的、寫滿了不屑的臉被打腫了的樣子,可惜容辭明白什麼能讓自己過得不那麼難過,跟這個強勢的男人對著幹只能是自己吃虧,所以她這番心思憋在心裡憋了十五年,空有鬥志卻什麼也做不了。
這時,一個丫鬟端著兩個酒杯過來了:「二爺,該飲合卺酒了。」
顧宗霖皺了皺眉:「放下吧,你們都退下。」
站在邊上的丫鬟僕婦面面相覷,想提醒他這不合規矩,卻又不敢違逆命令,只得退了出去。容辭帶來的幾個丫鬟卻沒立刻動,而是看到容辭點了點頭,才出了房間。
容辭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輕輕垂下眼瞼,她需要時間想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夢境,還是現實。
顧宗霖做到了床邊,打量了一下自己名義上的妻子。
聽說她才剛滿十五歲,其實才剛剛到可以成親的年齡,所以個兒不高,身材嬌小,腰肢纖細卻不骨感,皮膚相當白皙,嫩得仿佛吹彈可破,小臉上還帶了點嬰兒肥,杏眼圓圓,口唇小巧,眉色淡淡。
總的來說,長的很好看,但卻還不能用「美麗」來形容,因為她還是個小女孩兒而非女人,或者說是少女,只能說現在的許容辭十分可愛。
容辭這時候的樣子十分惹人憐愛,一點攻擊性都沒有。顧宗霖的眼神明顯和緩了一點,他看著這個已經嫁給了自己的小妻子,提醒自己說話要柔和一點,畢竟,這一切也並不是她的錯。
「許氏……咳、你是叫容……」
容辭看著他因為想不起新婚妻子的名字而略有些尷尬,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她正在回想上一次這時候發生了什麼,好像像這次一樣,因為根本不在意這門親事,顧宗霖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而她這時候因為「那件事」正滿心愧疚滿心忐忑,正準備馬上對他坦白,自然沒有臉在意他的錯處,反而主動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給他解了個圍。
而這一次,她只是淡定的回視著他,覺得他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自然也談不上什麼愧疚不安了,誰有那個閒心去給他解圍。
顧宗霖看容辭並沒有回應,乾脆就略過了稱呼,單刀直入:「你可知這樁親事並非我所願?」
果然,跟上一次一模一樣的台詞。
容辭知道按理說自己應該擺出一副又吃驚又傷心的樣子,但她在眼前這個人面前演了那麼多年痴情不悔的妻子,演的看到他的臉都有點想吐,現在剛剛從死亡中擺脫出來,實在做不出曾經那種水準,只能勉強擺出了一個吃驚的表情,還假的相當明顯,多虧了顧宗霖現在滿腹心事,才沒覺得自己的妻子表情僵硬。
容辭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畢竟這場談話的每一點細節都讓她印象深刻,使她永世不忘。
果然,顧宗霖向上一次一樣,一開口就毫不留餘地,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我其實另有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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