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宗霖一時沒明白這話中最深層的意味,但也已經知道容辭這是承認了圓圓的來歷,一向硬的像石頭一樣的理智終於被擊的稀碎,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容辭:「上一世……太子就已經存在了?」
不論是上輩子失敗至極的婚姻也好,最後孤單一人赴死的結局也好,在現在的容辭眼中其實也都沒有當初那樣的痛苦了,謝懷章如水般的溫柔溫存已經將那些傷痛慢慢撫平,所以她才可以輕言原諒。Google搜索
這也是顧宗霖難言嫉妒的所在之處——你沒有給予一個女人幸福,連帶來的痛苦都已經在另一個男人的陪伴下留不下絲毫痕跡。
可是,唯有一點,唯有上一世的孩子是容辭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細想的事。
圓圓越長越大,與他父親一般無二的面孔,活潑又有點粘人的性格,那樣聰明又那那樣懂事,纏著容辭的時候會奶聲奶氣的喊娘親,也會在貪玩不想做功課就抱著父皇的腿撒嬌,他有自己的思維和想法,是個活生生的惹人憐愛的孩子。
容辭每每看著這樣鮮活、充斥著生命力的兒子,那湧上心頭的愛意都讓她恨不得為圓圓去死,可是她越是愛他,越是疼他,前世這孩子最後的結局就越是讓她不忍回憶。
容辭曾經自欺欺人的想過,孩子在沒出生之前是沒有生命的,或者前世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圓圓也說不定,可是再怎麼自我安慰也沒用,她其實知道,前世今生這孩子始終都是一個人。
那確確實實是她自己的決定——親手殺了這一世愛逾生命的親生骨肉。
容辭的眼睛裡不由自主就有些濕潤,她當著顧宗霖絕不想露出一點軟弱,可是這一句實在是戳中了她的痛處。
顧宗霖看著容辭,緩緩的重複了一次:「容辭,我要你親口跟我承認——太子……是不是在上一世就已經有了?」
容辭沒有迴避,抬頭直視著他:「是啊,你猜的一點不錯。」
「……是什麼時候?」顧宗的腦中亂成一片,盡力在理清思路:「太子生在元年三月……這麼說來,在我們成親之前你就已經……」
容辭默默地坐了回去,點了點頭。
顧宗霖「哈」了一聲,「我的妻子,懷著別人的孩子嫁進門,」他語帶譏諷:「莫不是還要我感激聖恩浩蕩,他能給我這麼大面子。」
話剛說完,他就想起容辭曾說過前世她與皇帝沒有感情糾葛,他清楚地記得當時容辭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篤定,不像是說謊,再來就是若兩人真的有一點尾首,以皇帝的性子,絕不會輕易放手,更別說這樣一點風聲沒露。
顧宗霖想到這裡,就有些從剛剛激憤的情緒中擺脫出來,直覺此時另有隱情,他沉下聲音:「你跟陛下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就算我們……我總不至於連知道實情的權利都沒有。」
其實這些事容辭已經在心裡藏了許久,連謝懷章都沒有透露過分毫,可是現在當著這個前世她曾敬畏過、依賴過、憎恨過的夫君,一種強烈的想要將一切和盤托出的衝動湧上心頭,無論如何也平息不下去。
憑什麼呢?明明一切一切都源於你,憑什麼你就能一無所知,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指責別人背叛了你,而我卻非要守口如瓶,把所有事都往肚子裡。
容辭定定的注視了顧宗霖許久,終於開了口:「你知道我是在對你的事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嫁進顧家的嗎?」
顧宗霖默然了一瞬,點了點頭。
容辭從鼻腔里發出了諷刺的哼聲。顧宗霖抿了抿唇,忍不住辯解道:「那時我年輕氣盛,對成親有滿心的不情願,沒有分出心思來細想你的難處,這是我的不是,可是自你嫁進來,我也自問從不曾虧待……」
不曾虧待就能輕易擺布一個女孩子的終身大事嗎?
容辭搖了搖頭:「也罷,你若執意認為騙婚可以用旁的彌補,不算錯處,那我也認了,咱們且不提這事,真正讓人噁心的事另一件——你騙婚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往我身上潑髒水呢?顧侯,你飽讀詩書,難道不知道名聲對未婚少女又多麼重要麼?你們使的手段險些毀了我啊!」
「潑髒水?」顧宗霖愕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時我與你素不相識,為什麼要害你?」
容辭一聽睜大了眼睛,皺著眉細細打量顧宗霖的神情,發現他此刻的錯愕以及不解居然都是真的——他居然真的對那件事毫不知情。
容辭不禁仰起頭苦笑了起來:「老天啊,顧宗霖,你的婚事是怎麼得來的,你母親做了什麼你居然能說你不知道——這天下還有更可笑的事嗎?一個男人連他家裡人用什麼齷齪的手段騙人家女子進門都不知情,就這麼心安理得的過了一輩子,這算什麼是事啊……」
顧宗霖喉頭上下滾動,追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辭止了笑,用最平淡的口吻將當初王氏向許家暗示,說容辭有意勾引姐夫一事講了一遍,然後聽著顧宗霖急促的呼吸道:
「你是不是一直疑惑我為什麼和娘家眾人相處的這樣不好嗎?這就是原因,人家以為被我這不知廉恥的庶房之女搶了婚事能高興嗎?而我被人不分青紅皂白冤枉一同,受盡了責難和侮辱,又怎麼可能跟他們親近的起來?」
顧宗霖有些無措:「我……我並不知情……」
他知不知情其實都無濟於事了,容辭沒有理他,自顧自道的把自己當時所經歷的一切和盤托出,從一無所知就被扣上強姐姐夫婿的帽子,到被動家法杖責,再到被趕到萬安山遇上了失去神志謝懷章……
顧宗霖深深地呼吸:「就是那一次,你懷了太子?」『
容辭點了點頭。
顧宗霖不笨,後面的事情不需要容辭說,他就已經能猜得七七八八了,只有一點他始終不明白:
「那個孩子呢?這一世你將他交給了陛下,前一世呢?」
容辭古怪的看著他:「顧宗霖,你是真傻還是裝傻?當時我是你的妻子,我有沒有消失四五個月去生孩子你會不知道?」
對這顧宗霖其實已經有了預感,畢竟太子生的同陛下那般相似,上一世若他平安降生長大,絕不會默默無聞:「你……沒有生下他,是出了意外麼?」
「沒有意外。」容辭冷硬道:「若一個母親不想要她腹中的胎兒,那這個孩子就絕對無法出生——我說過,這不過是我一念之間的事。」
上一世一念向左,這一世一念向右,一個孩子的生與死,也不過是這樣再簡單不過的事。
說出這句話,容辭像是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般長舒了一口氣,她與謝懷章再親密,前世發生的事也不可能完全坦白,到頭來,能讓她毫無顧忌把心裡話宣洩而出的竟然是顧宗霖……
多麼可笑。
顧宗霖閉上了眼:「原來……」
容辭道:「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想必也猜得差不多,我知道你心裡有數,想來不會搭上大好的前程把這話往外傳……我言盡於此,已經同你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走吧。」
顧宗霖驟然睜開眼,一步跨出去就攔住了她的路:「你沒有說清楚!」
「還要說什麼?」容辭已經有些疲憊了:「你難不成還覺得我對不起你不成?不說當初我被……有沒有你家的責任,你本也不是誠心娶妻,就算這還不夠,後來你做了什麼想來心裡也有數,我不欠你什麼。」
顧宗霖還沒有那麼無恥,在知道當初的事之後還一意責怪容辭——相反,是自己一家虧欠她良多。
「若沒有……」顧宗霖寬袖下的手掌緊緊攥起來,艱難道:「若沒有那件事,你會願意同我……一直在一起嗎?」
談論這些「假如」真是毫無意義,但容辭還是認真道:「若能一直互相扶持,平平淡淡過日子,又有誰想要打破這種平靜呢?」
這句話是顧宗霖這段時間以來聽到的最動聽的話,動聽到他的眼睛泛紅,其中竟然有水光浮現:「那你……可曾將我當作夫君一般愛慕過?」
他這話里明顯是帶了期待的,但容辭的表情很是平靜,並沒有因為顧宗霖罕見的溫和動情的神態而有絲毫留情,她斬釘截鐵,不帶一絲猶豫,也不容人有半點誤會的餘地:「沒有、從沒有過。」
顧宗霖的表情瞬間僵住,他本以為、本以為至少有一段時間,容辭是真正喜歡他的,只是因為自己的過錯而寒心放棄而已,可是……竟然從沒有過嗎?
他許久才從這種打擊中回過神來,自嘲道:「你那時殷殷關切,對我關懷備至,我只當是你對我還有那麼點情誼,竟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原來也知道我對你很好?」容辭道:「我一直以為你覺得那理所當然,沒有絲毫觸動。」
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對自己關懷有加、無微不至,這個女人善良溫柔,一切一切都無可挑剔,她還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這世上沒有人真的是鐵石心腸,能做到全無觸動。
顧宗霖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因為那時總把把這種觸動與好感當做是對鄭氏的背叛,因此總是做出一副冷若冰霜,對這種關懷視若無睹的樣子……可是面上再冷,心被這樣一年一年的暖下去,也早就唔化了。
容辭接著道:「不過你是對的,我做的那些也並非出自真心愛意,不過是因為婚前失貞而愧疚彌補罷了,若你因此感動才是……。」
顧宗霖抿緊了嘴:「可是我若真的因此動心了呢?」
容辭抬起頭:「你說什麼?」
「你是真心也好,愧疚也罷,我卻是真的喜歡你,這又怎麼算呢?」
容辭的睫毛抖了抖,心裡竟沒對這話產生任何驚訝的感覺。
可能真的是早有預料吧,即使她找各種理由否認這種猜測,但不論是鄭嬪的話,謝懷章的態度,還是容辭自己隱約的感覺,其實都印證了顧宗霖可能對她有情這一件事。
「呵,是麼?」容辭語氣不可避免的帶上了不屑:「那你表達喜歡的方式很特別,將妻子一直關到死,在她臨死之前還要利用她為你的庶子謀好處……我說,我死了之後不會還要被人當做爭家產的筏子罷?」
顧宗霖的心像被捅了一刀,幾乎要嘔出血來,他的嘴動了動,像是說了什麼,容辭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顧宗霖低著頭:「我沒有,阿崇最後也沒有記在你名下,我……將爵位傳給顧燁了,就在你走後不久。」
作者有話要說:他們兩個要說開的事太多了,顧宗霖好多事都不知情,一章竟然說不完……還有寫到這裡我好像寫個前世兩人相處的番外啊,真是靈感爆棚,等完結了之後就先預定這一個。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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