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仁愛之心,咱們姐妹都要提呂昭儀謝謝您才是。記住本站域名」
說這話的是位分最低的柳美人,她不過是七品的宮妃,若要是在先帝擠得滿滿的後宮裡,那簡直連給皇后請安的資格都沒有,就是僥倖進了立政殿,也可能連個座位都沒有,就是個打帘子的。
可是當今的後宮統共就那麼幾個人,每次聚在一起的時候連高台上的座位都填不滿,若在依著先帝那會兒的規矩,未免也太寒磣了,因此柳美人余才人幾個才占了這個光,要知道之前,她們此刻這種能跟皇后隔了才仗許遠的座位上,坐的起碼得是個三品以上的高位妃嬪。
容辭笑了一笑:「先別急著謝,看看她病的怎麼樣吧。」
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這時,有內侍近來通傳:「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不少嬪妃的眼睛亮了起來。
若說後宮中的爭鬥,年幼的皇子肯定不能倖免,沒有妃子會對並非己出的孩子抱有善意,但那是在宮裡子嗣豐盛,好些妃嬪都有子的情況下才會如此,她們會為了為自己的孩子爭取資源而彼此搏殺,畢竟孩子的父親只有一個,來著天子的關注也很有限,多疼你一點,我能得到的自然就少些。
可是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後宮長久未能生育,年紀卻一天天漸長,即使再樂觀的人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今後可能沒有機會誕育皇子了。
現在當位的是她們的夫君,即使不受寵愛,但是在後宮的這一畝三分地里,確實是沒有任何人敢為難,平時只需要負責錦衣玉食,珠光寶氣的打扮一番,在宮宴上不丟陛下的臉就行,除了在男女之事上寂寞些,也過的沒什麼愁事。
但是若陛下一直無子,到時候繼位的必定是跟她們連面子情都沒有的宗親之子。過繼來的孩子說不定連陛下都不真心親近,又怎麼會把她們這些毫無關係的女人放在眼裡。
所以太子被接進宮來時,妃子們雖說心裡都有些鬱悶不舒服,還對太子生母懷有不滿跟嫉妒,但其實冷靜下來都是鬆了一口氣的——雖然不是自己生的皇子,但好歹是陛下親生的,跟自己這些人的關係進了一層,將來陛下百年後,她們能在他這裡得到的禮遇絕對比非親生的要多得多。
因此別看圓圓並非她們所生,但大多數人出於自身的利益,都還是盼著他好的,若是能和他打好交道就更好了,起碼不用擔心將來老來無依。
可惜太子自小就被陛下像捧眼珠子一般護的緊緊地,她們看一眼都難,偶爾見上一面,卻發現太子人小主意卻大,面對妃嬪們的有意討好,都是公事公辦的道謝,真的想要親近卻很艱難。
圓圓被乳母從殿外牽進來,走到離容辭只有三步遠的時候卻停下來,彎著小膝蓋跪在毯子上磕了個頭,用還帶著奶音的語氣脆聲道:「兒臣見過母后,願母后金安。」
容辭知道這是規矩,就沒有制止,看著他動作得體的行完禮站起來,用期待的眼神注視著自己,這才如他所願從座位上走過去親自把自己兒子拉起來,又牽著他的手將他帶到了座位旁:「太子跟著我來坐好不好?。」
圓圓有點興奮,剛剛就走路的時候腳有些飄,幾乎是蹦跳著到了容辭座位前,也不用人抱,自己麻利的爬到坐榻上挨著母親坐了。
容辭先用手背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覺得還正常,就又問乳母湯氏:「太子昨晚幾時睡的?」
圓圓臉上的高興為之一滯,變得有些心虛,抬起頭一個勁兒的朝乳母使眼色。
可是湯氏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能敢在容辭面前說謊,她移開了視線裝作沒看見太子的暗示,低聲對容辭道:「昨天大婚,陛下昨晚上又不在,小爺可能是激動的過了頭,到了亥時才勉強睡下。」
容辭聽了微微蹙起了眉,帶點責備意義的輕拍了圓圓的背:「怎麼你父皇一不在就弄鬼呢?」
其實是謝懷章平日裡管他管的嚴了一些,經歷了上次中毒一事就更加仔細,做什麼都有一堆人跟著,晚上睡覺的時間也卡的緊緊的,公務忙起來有時都顧不上吃飯,還必得抽出空來在兒子該睡的時候去看一眼,檢查一下他有沒有貪玩不肯睡。
以圓圓的小腦袋瓜其實不是不知道這是為了自己好,但他到底是個小孩子,愛玩又精力充沛是天性,時間久了自然會忍不住,昨天又正逢容辭進宮,這期待已久的事父母又忙著……做別的,那滿腔的激動沒處發泄,可不得使勁兒搗蛋一番才滿意麼。
以他的身份,那調皮起來真是能把紫宸殿鬧個翻天覆地,他身邊的乳母、宮女、內侍雖多,但哪一個都不敢出面制止,能做敢做的只有緊緊的護著他不叫他傷了自己,本來還可以去找皇帝搬救兵,偏又趕上帝後洞房花燭夜……這時候去打擾那不是找死呢麼,沒法子,只能等圓圓玩兒累了才算完。
圓圓自知做錯了,也不敢躲,只是癟著嘴有點委屈的往容辭懷裡蹭,那小模樣讓那一群妃子們看的眼熱極了,恨不得抱著這寶貝蛋的人是自己,他就算犯了天大的錯也必定捨不得責備分毫。
連滿腹心事的鄭嬪也低喃了一句:「殿下好聰明。」
這話只有坐在她身邊的戴嬪聽見了,她忍不住勸道:「是啊娘娘,這麼大的孩子就沒有不調皮的,我娘家的侄子那是皮的連我嫂子都嫌棄的不行,可小殿下天生就比平常的孩子聰明,他必然知道分寸的。」
其實這話說出來是有些僭越的,若皇后是個小心眼的人,保不齊就覺得是旁人向太子買好的同時挑撥離間,因此戴嬪把話說完的同時就又些後悔。
但容辭並沒有生氣,她溫聲解釋:「你不知道,這孩童越是聰明就越應該看的緊一些,笨一點的孩子好些事情不懂,反而知道事事敬畏,但聰明人經歷的挫折少些,總會自負無所不能,若在幼年時不能好生引導,怕是將來反受其害。」
見戴嬪若有所思的點頭,容辭又捏了捏圓圓的小鼻頭:「瞧你委屈的,不過撅了撅嘴就有人替你求情。」
圓圓抬起臉來,聽容辭繼續道:「聽見了麼,戴娘娘誇你聰明呢,還不快謝謝她。」
戴嬪從思考中醒過神來,頭一句聽到的就是這個,雙眼頓時瞪得約麼有銅鈴大,忙不迭的推辭:「不用不用,這不值什麼......」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次太子竟然真的乖乖的看向戴嬪,「謝謝戴娘娘誇獎。」
表情之誠懇,語氣之認真,一點也不像之前那個怎麼討好都不冷不熱,愛搭不理的傲慢小魔頭。
戴嬪在一眾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飄飄然,受寵若驚到說話都有些磕絆:「不、不需如此,殿下太客氣了!」
余才人在一旁看了卻突然插話:「這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才如此,咱們殿下貴為一國儲君,除了陛下本不必敬畏什麼,合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才是,就算闖了天大的禍都說不上錯,何況那點子小事呢,皇后娘娘未免也太嚴厲了。」
她的臉上又堆滿了笑:「太子殿下,您說是不是?」
容辭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卻不對她說什麼。反過來問圓圓:「太子,你覺得她說的對麼?」
圓圓眼珠子轉了一轉,搖頭晃腦的說了一句:「我才聽師傅們講到一句話,說是「剛毅木納近仁——」
「噗——」
這是文采最好的鄭嬪,還沒等圓圓把話說完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片刻之後,德妃等人也反應了過來,不由得紛紛拿著帕子掩飾性的遮起了嘴角。
現在的女子雖不能出仕為官,但風氣還算是開放,但凡是有點家底的人家都不至於限制女兒讀書,宮內幫著皇后管理後宮的女官也不乏學富五車、不遜男兒的,因此她們不說別的,論語還是讀的十分通的。
——剛毅木納近仁,巧言令色鮮矣仁。
余才人急於討好太子,以至於連一個小孩子都能瞧出這是巧言令色,這又怎麼能不可笑。
余才人的臉色變得無比難堪,她騰的一聲站起來:「臣妾並沒有這個意思……再說戴嬪剛才也在為太子說話,怎么娘娘單單這樣針對臣妾?難道是還記恨臣妾當初得罪過您麼?」
明明是太子說的話,她卻偏要扣到容辭頭上,不過容辭不在意這個,反正是自己兒子,他說的跟自己說的也沒什麼分別,她的聲音不大,卻很有分量:「余才人,你跟戴嬪話里的意思是不是一樣,太子都聽的出來,不用急著表白……還有,這是你對著本宮說話的語氣麼?」
沒有什麼疾言厲色,也沒有大聲呵斥,容辭臉上還隱約殘留著方才的笑意:「言語不敬中宮,該作何處罰?」
沒有妃嬪敢插話,一個女官答道:「秉娘娘,按情節輕重,以賜死、杖責、掌嘴為主。」
余才人一張臉由紅轉白,再不敢多說什麼狡辯,直接跪下來請罪。
「她也沒說什麼罪不可恕的大不敬的話,所以……是要掌嘴麼?」
「娘娘所言不錯,不過……要杖責卻是更合適些。」
容辭靜靜地看著余才人滿臉驚恐,一時不說話,等到對方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才道:「罷了,你起來吧。」
余才人的身形一垮,剛要慶幸,就聽上頭皇后道:「換個角度想,你也算是讓太子學以致用了,本宮就暫且記下,往後再敢為了私慾諂媚太子,若是教壞了他,可就不僅僅是杖責這麼簡單地事了。」又看向其他人:「你們也是一樣。」
這是來自中宮的訓誡,眾妃都站起身來行禮,表示領訓。
容辭點了點頭:「只是提個醒兒罷了,本宮也知道你們不是這樣的人,都坐下吧。」
等她們重新落座,容辭便對湯氏道:「太子這孩子有時候挺乖,有時候又古靈精怪的,本宮和陛下總有看顧不到的時候,你們貼身伺候,要辛苦格外仔細些,不說我們看在眼裡,太子大了也會記你們的好,不會虧待你們的。」
湯氏和朱氏都是謝懷章親自選出來的,自然忠心耿耿不敢生二心,但皇帝到底是個男人,吩咐的時候都是強硬的命令,還從沒有人用這種誠懇的,與其說是命令不如說是託付的話來囑咐她們,現在一聽覺得又動聽又有感觸——是啊,她們將來的前途、老來的生活,可不就看現在伺候的小爺的心思麼。
她鄭重的應了。
「對了,太子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了沒有?也不用全搬來,撿上些日常用的就行了。」
「回娘娘的話,都妥當了,就剛才的功夫想必都在東配殿放好了。」
本來嬪妃們都在豎著耳朵聽她們說話,聽到這裡卻都忍不住睜大了眼睛,韋修儀更是脫口而出:「收拾東西?娘娘,太子這是要般到哪裡麼?」
容辭將圓圓圈在雙臂間,輕描淡寫道:「不錯,他住在紫宸殿到底不合規矩,並非長遠之計,搬到本宮這裡也方便照顧。」
竟然是直接住到立政殿!
她這話說的這事仿佛理所當然,但一群女人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陛下那樣緊張自己的獨子,之前就保護的嚴嚴實實,在他險些夭折之後更是變本加厲,連一根頭髮絲都輕易不許後宮的人碰,現在才是皇后嫁進來的第一天,就能讓太子搬到她身邊……
這樣的信任。
時候已經不早了,容辭看了看天色,便讓眾人先散了,改日再聚。
眾妃起身剛要告退,彩月便從呂昭儀處回來了,她步履匆匆的走到容辭身邊低聲說了什麼。
容辭頓了一下,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語氣如常道:「既然如此,就叫她閉起門來好生歇息,安心把身子先養好了再出來走動,不需要掛念我這裡。」
德妃等人聽了,心想原來呂氏是真的病了,更有平時與她處的不和睦的暗中腹誹,她平日裡能吃能睡,壯的像頭牛,現在竟病的起不來床,說不定就是在哪裡胡吃海塞吃壞了肚子。
這消息在她們心裡轉了沒兩圈就放了下,告辭走了。
留下容辭深吸了口氣,「你聽清楚了,那太醫果然是這樣說的?」
彩月道:「千真萬確,是陛下親自下的旨意,說是除了咱們誰都不讓透露,對外都說是真病了。」
容辭的手指收緊,不小心捏痛了懷裡的孩子,圓圓抬起頭望著她:「娘~」
容辭連忙鬆手,然後俯身將圓圓緊緊抱住,撫摸著他飽滿的後腦勺:「好孩子,你父皇想替你報仇呢……」
作者有話要說:果然早上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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