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猜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纖細身影進了商場,然後叫了上次買東西的店長出來,低頭打開隨身帶著的布包,將裡面的幾件衣服交給了那人。
店長鬼鬼祟祟拿了一個信封交給她,她看了看,笑著又抽出兩張,塞到了店長手裡。
她居然,是過來退衣服的,把自己送給她的禮物,連帶自己的心意,全都退了回去。
宋猜的臉色一寸一寸白了下去,似是有一隻手生生剖開了他的胸膛,伸進去,將那顆火熱的心撕扯,捏碎,和著鮮血,一起扔進了爛泥里,又抬腳去踩。
她居然,這麼討厭自己。
男人頎長高大身軀隱匿在小小角落裡,寬闊後背靠著牆,雙腿無力,像是搖擺於颱風中的勁松。
宋猜抬手扯開喉間兩顆扣子,卻依舊感覺不到呼吸舒暢,等到他再回頭時,已經看不到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了。
男人失魂落魄回到車上,抽了一支煙,隨後開車回了別墅,一個人待在臥室。
下午四點,狂風掀雨,怒雲壓頂。
明明距離天黑還要好幾個小時,可是此刻暴風雨似乎已經等不及了,先是風聲狂嘯,隨後雨滴一個連不上一個,噼里啪啦砸向落地窗。
黯然傷神的男人抬眼,淡淡看了一眼窗外,隨後繼續倒酒,坐在沙發上,任由酒精將鋼鐵意志侵襲。
宋猜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記得最後,是過來給他換藥的醫生生氣大罵著他不要命了,將他拖到了床上,換完藥叮囑幾句又氣呼呼的離開。
……
夜半十一點。
別墅大廳里,管家焦急來回踱步。
都這個時候了,那個梁露還沒有回來。
長官下午去找人了,按理說應該找到了的,可他是一個人回來的,現在也不知道,人是不是宋長官給放的假。
如果放在平時,自己敲門進去問也就問了,可是今天偏偏長官喝醉了,一想到他回來時那張戾氣翻湧的臉,管家也不敢貿然進去。
可是不問清楚,萬一人出點什麼事,他找自己的麻煩怎麼辦?
糾結了將近半個小時,管家還是不敢冒險,硬著頭皮去敲二樓的房門。
宋猜酒量不差,雖然當時喝的有點醉了,但是睡了幾個小時,酒已經醒了大半,加之下雨,身上的傷又開始撕扯著疼,外面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人徹底醒了,啞著嗓子說了句
「進來。」
「長官。」管家站在門口,觀察坐在床上的人的臉色,室內的酒氣還未散盡,他不太確定坐著的男人此時是否清醒。
「什麼事?」宋猜見他半天不吭聲,擰眉問了一句。
「長官,梁露……是您放她假的嗎?」
聽到她的名字,宋猜臉色有幾分不悅,看向門口問道,「沒有,她怎麼了?」
管家頓時臉色變了變,「她……她一直沒有回來,按理說,即使是放假,別墅規定的最遲回來的時間是六點,現在下著大暴雨,她……她……」
後面的話,管家還沒說出口,床上的人已經掀開毯子如飛一般跑了出去。
「長官……長官……」管家跟在他身後大喊,「您還受著傷呢,醫生交代您的傷口不能再崩開了,下這麼大的雨,淋著了會感染的。」
等他跟出去的時候,只聽馬達轟鳴陣陣,隨後黑色越野撕破雨幕,像是一支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
管家後背冷汗直冒,猜對了,這位長官對梁露似乎不一般,此刻的他無比慶幸自己長了個心眼。
隨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回去,給英拜打電話。
下這麼大的雨,人要是出點什麼事,英拜公子能槍斃了他。
……
夜雨滂沱,開車疾馳的男人心急如焚。
藍牙耳機中,是英拜勸著的聲音,
「猜,我已經給警察署長打了電話,他會親自督辦找人,大半夜的,下著雨,你又有傷在身,趕緊回去,有消息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你與其在這兒跟老子廢話,不如多打幾個電話找人,我告訴你,英拜,人要是在你的地盤出了事,不光我跟你沒完,這可是阿龍要的人,他的狗脾氣,你我都清楚,自己想想後果吧……」
宋猜說完,懶得跟他廢話,火速掛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英拜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猜,有人看見,下雨的時候,她和一個擺攤的小男孩收了攤子,去了寺廟後面的小村子。」
在主路上疾馳的男人聞言,猛打方向盤,一個漂移,隨後朝著寺廟方向疾馳而去。
叫做安瓦的小小村落,沒有什麼高大的建築,地勢低洼的一塊山下平地,依河而居著幾十戶人家。
小男孩和他的祖母,就住在村子最靠邊上的竹屋裡。
梁露本來想著和小男孩過來,躲一躲雨,分好了錢就離開,誰知錢分完了,雨卻越下越大。
村子邊上的小河不斷漲水,都已經開始往小小的房子裡倒灌。
梁露看著不對勁,拉過小男孩道,「我們不能待著了,可能要發洪水,先離開這裡。」
小男孩跟祖母說了,但是老人說什麼都不肯走,還指著梁露說她胡說八道。
被罵的女人也不生氣,一邊挽褲腿,一邊冷靜道,「我是出於最基本的常識判斷,並且基於道義,好心提醒你們一句,走不走,是你們的選擇,我不會替任何人做決定。」
小男孩知道這個姐姐很聰明,她說會發洪水,就十有八九會有。
他找了救生衣套在老人身上,又找出一個救生圈,遞給梁露,「姐姐,給,你穿著,我們走。」
梁露沒想到這個小男孩這麼仗義,摸了摸他的腦袋,道。「我不用,你自己套上吧,」
「姐姐,我從小在河裡游泳,即使發了洪水,也能自救,你穿吧,一會兒我想辦法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梁露也沒時間跟他客氣,套上了救生圈,沉聲說了句「快走」。
三人離開不到十分鐘,第一波洪峰咆哮而來,摧枯拉朽,氣勢恢宏。
看著不遠處被沖蹋的房子,已經到了稍高地勢的三人心裡皆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