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女人雙手抓著毯子邊沿,靜靜聽著他說。
她沒想到,自己一開始只是想好好幹活,別讓人家趕出去,他卻動了這樣的心思。
但如果僅僅只是做飯洗衣,他請保姆也能幹,甚至比自己乾的更好。
梁露等他說完,抿唇,起身穿上自己的衣服,隨後默默收拾。
宋猜看著她又是這副溫溫淡淡的樣子,心裡沒底,一雙眼睛跟著她來來回回好幾趟,喉結滾了滾,
「露露……你……你說句話好不好?是不是我剛才說錯什麼惹你不高興了?你說,我改,我一定改,你別不理我啊?」
梁露將地上散落的衣服收拾整齊,才站在床邊,想了想,開口,
「長官,你對我的喜歡,只是因為一時新鮮而已。你這麼有錢,隨便找幾個傭人,乾的比我好,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會放在心上,你走吧,今天的事,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宋猜腦子嗡的一下炸裂開來,整個人都麻了。
什麼叫不必放在心上?什麼叫當什麼都沒發生?
這睡都睡了,還能當沒發生?
驚詫過後,男人狠狠抹了把臉,急的從床上赤條條的就站了起來。
「露露,你什麼意思?」
梁露沒想到他這麼孟浪,連忙別過臉去,「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老婆都沒了穿什麼衣服。」男人大手將她撈了過來,
「露露……好露露……你要是想要我的命直說,別這麼一回一回的拿老刀子剁我,這好好的,怎麼又不願意了?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肯嫁給我?給我句準話好不好?求你了,別讓我猜,我沒那麼聰明,猜不出來。」
梁露推了推他的手臂,實在推不開,就只能讓他這麼抱著。
「不怕跟你說實話,我的經歷,你也知道,我賭不起的,一旦輸了,命都得搭進去,經歷過那麼多,我早就不相信男人的感情了,也沒那麼大的野心。
回華國,最起碼,我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只要有手有腳,就餓不死。
可是這裡不一樣,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一個男人的一時興起。男人對我來說,不是非要不可,我甚至並不期待什麼。
我可能只是做飯,洗衣服什麼的,比較合你心意,讓你有了歸屬感,我可以理解的,畢竟你是個單身的男人,可我不一樣,我過過婚姻生活,幹這些活習慣了,才會讓你有那種不一樣的感覺,等到以後你就會發現,是個女人就能幹,不是只有我可以。
我沒什麼特別的,今天的事,也不用你負責,我們,好聚好散吧。」
「什……什麼叫好聚好散?我不散……」
宋猜急了,開始犯渾,抱著人就往床上摁,「你都把我睡了,還想甩了我?」
他大手拽著她小手在自己塊壘分明的肌肉上四處遊走,「露露……你明明很喜歡我的身體……不是麼?每天摸和摸一回,你是不是傻?分不清哪個好處大?」
梁露被他一句話說的臉紅心跳,「我……我沒……」
「怎麼沒?你明明很舒服……都高——」
他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她小手捂著,「你別說了……」
宋猜覆上她的小手,親了親,「好好好……我不說……好露露……乖露露……走我是肯定不會讓你走了,你如果非要走,我就跟你去華國,你去哪兒,我跟哪兒……」
「你幹什麼呀,我都說了,你喜歡的那些事,傭人都能幹,你沒必要非纏著我不放,將來萬一你遇見更好的女人,會後悔,我不是……」
「你是,你就是。」
宋猜臉上染上了薄怒,打斷了她的話,
「露露,我是個正常的,有自己判斷的成年男人,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女人,能分清自己對你的感情。
你漂亮,聰明,堅韌,溫柔又善解人意,是我這麼多年,做夢都想要找的老婆,我華語不好,說話說不到點上,也不知道說什麼海誓山盟,但是我宋猜敢跟佛祖起血誓,這輩子,我就認定你是我的老婆了。
只要你答應跟我,我就去廟裡,找大師跟你舉行魂契,這一生,你在,我活,你走,我死。」
魂契,是緬甸老部落里的男人,最能拿的出手的聘禮,比任何誓言都可靠。
「我沒有逼你什麼,我只是怕你後悔……宋猜……我賭不起……也不敢賭……」梁露最終招架不住他的眼神,聲音哽咽著別過臉去。
他的眼神,太燙人了。
「露露……露露……」宋猜激動拉著她的手,蓋到了自己側臉上,深情又卑微,
「求你了,露露,賭一次,就一次,賭我,我不會讓你輸……」
別過臉的女人依舊沒有吭聲。
他不知道,這個「賭」字,害了她一輩子,她從來都沒有賭贏過。
宋猜看著她久久不言,抿唇,坐起身來,如山的脊樑慢慢垮了下來,
「算了,露露……到了現在,我還是心軟,捨不得看你這樣……算我宋猜,沒那麼好的命……」
他說完,顫抖著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回頭看了一眼床上默默哭泣的女人,
「別哭了,我不會再逼你了,是我沒這個福氣……」
他說完,就要往外走。
趴在床上淚眼婆娑的女人,心頭絞痛,她忍不住抬眼去看。
那個曾經將她擋在身後的男人,連背影都是這麼剛強威武。
宋猜手搭在了門把上,頓了一秒,又忍不住回頭,對上她哭紅的淚眼。
四目相對。
門口的男人猛地收手,沖了過去,將她抱在懷裡。
他的聲音,顫抖哽咽,痛苦難當,
「我捨不得……露露……我捨不得……真的捨不得……」
梁露眼珠斷線,伸手回抱住他,閉眼,「算了……我賭……我賭……」
被她抱著的男人身體一僵,眼中欣喜若狂,捧著她的臉,「露露……你……」
「我答應你,留下……」懷裡的女人淚眼震顫,仿佛認命一般。
沒人知道,她做這個決定,冒著怎樣的風險。
就在剛才,他回頭的那個瞬間,眼中是滿到溢出來的深情,這做不得假。
就是這個眼神,梁露決定,賭一次。
她左右就剩這一條命了,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何況溪溪在這裡,即使是賭輸了,也頂多是再被男人傷一次,可是一旦賭贏,這麼優秀的男人,不虧。
「真的?」宋猜大手覆上她肩膀,發紅眼眸透著幾分狂喜,「露露……你可不能騙我,我當真了……」
「不騙你,但是,說好了,你不能欺負我,你欺負我我就回華國,再也不回來。」
「不欺負……不欺負……你欺負我……我皮實,你儘管欺負。」
男人說著說著就不正經起來,將人壓到了床上,「小磨人精,要了老子的命了……」
「你幹什麼……現在是白天……」
「沒事……占蓬也纏老婆呢,大家都起的晚……寶貝兒……我昨天沒嘗夠……」
「宋猜……」
「叫阿猜,老婆。」
「阿猜……」
……
很多年後,坐在桌邊陪著小女兒寫作業的梁露被宋恩奶甜的聲音喚回思緒,
「阿媽,這個字怎麼念?」
「這個字念『贏』,寶貝,yin,讀二聲。」
「那什麼是贏呢?」小宋恩點漆般的眸子看向溫柔恬靜的母親,好奇問道。
「就是跟『輸』相反,阿爸打仗的時候,打跑了敵人,就贏了,敵人就輸了……」門口傳來沉穩但中氣十足的男聲。
小女孩轉頭,看見了多日未見的父親,他威嚴雄壯,一身軍裝,氣勢凜然,
「阿爸——」宋恩放下手裡的筆,撲了上去,
「寶貝兒,有沒有想阿爸?」
宋恩點頭,「想了的,阿媽也想阿爸和哥哥們,她每天都站在露台上看著門口的路,希望是你們的車能開回家。」
宋猜親了親女兒,隨後過去將妻子摟進懷裡,吻了吻她發頂,
「老婆,辛苦你了……」
三十多歲的女人,身上沉澱了更多的溫柔嫵媚,渾身上下散發著女人味,一個眼神都能讓久別多日的丈夫渾身發緊。
「我沒事,你打仗還順利嗎?」
「阿爸和哥哥一定贏了。」宋恩搶話答道。
「嗯。」男人寵溺點頭,對於這個人中年才得來的小女兒,他總是無底線的偏愛。
「我阿爸是野戰軍司令,從來都不會輸。」宋恩抬著下巴驕傲的說。
「不,阿爸輸過一次。」男人眼神幽暗看向身旁的女人。
「怎麼會?阿爸,誰贏了你?」宋恩不服氣。
「阿媽呀。阿爸和阿媽打賭,阿媽贏了,所以阿爸把自己輸給了阿媽,這輩子都聽她的。」男人抱著女兒,牽著妻子的手往前廳走。
「那多正常?龍叔是緬甸的戰神,回了家照樣聽小嬸的,阿爸輸了自己,才有了我們的家,不虧。」
古靈精怪的女兒算帳比父親算的精。
威嚴強悍的男人哈哈闊笑,點了點女兒的腦袋,
「哈哈哈,還是我閨女精明,以後就跟著你小嬸學做生意。」
「好啊,阿爸,你不是老說我龍叔坑你嗎?等我長大了,就去坑龍叔,幫你報仇。」
「你看看,你跟孩子都教了些什麼?」梁露瞪了丈夫一眼。
宋猜看向女兒,父女倆心照不宣,開始頂額頭玩。
院子裡,長子宋馳和次子宋恆每人背著個迷彩行軍背包,手裡還提著大包小包,頂著烈陽往裡面跑,
「阿媽……妹妹……」
梁露連忙起身去迎,「慢點跑,別摔著了……」
宋猜懷裡抱著幼女,看著妻子細心為兩個崽子擦汗,胸中剛從戰場下來的凜凜戾氣漸漸消散……
曾經孤苦無依的兩顆心,彼此依賴攙扶,終於走過歲月匆匆,在這片多災多難的土地生根,發芽,即使未來依舊荊棘坎坷,但是一家人在一起,總會乘風波浪,逢凶化吉……
(番外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