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暗殺來的意料之中,但是卻比預料的來的更早。
沒想到第一個找到他的,居然是墨西哥的黑幫。
但是不重要了,既然決定走了這條路,來的是哪一路仇家,對他來說,無非就是殺多殺少,怎麼殺的區別。
桑五此時已經沖了出來。
「帶他們走。」凌刀於暗夜中喊了一句。
隨後,凌予皓抱著熟睡的弟弟開門出來,原來,他一直守著弟弟,沒有睡。
或許,這已經不是小小少年守著親人的第一個夜了。
「五叔,你帶弟弟先走,我去找媽媽。」凌予皓將弟弟交代好,隨後去了韓英娜的臥室。
韓英娜喝了藥,叫不醒來,凌予皓情急之下,掐著她的人中,才將人弄醒。
「皓……皓皓?」
「媽媽,快走。」小少年彎腰將拖鞋套到韓英娜腳上,拉著她往外跑。
暗夜中打鬥的聲音異常清晰,等母子倆出來時,凌刀還在和三個高大的身影纏鬥,身手快而狠戾,猶如鬼魅。
韓英娜看了一眼,拉著兒子「快走。」
外面不久後響起車子發動的聲音,凌刀這才沒了後顧之憂。
解決掉事先摸進來的幾個人,男人坐在院子的台階上,點了支煙。
他知道,再過不久,失去他們消息的那些人就會再次找到這裡,只有自己待在這兒,才能給妻兒爭取活命的時間……
一支煙還未過半,外面響起此起彼伏的剎車聲。
坐著的男人不緊不慢取下口中剩下一半的香菸,放在地上,碾滅猩紅。
這場廝殺,到了此時,才真正開始。
他或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英雄,甚至連好人都算不上,但是這個夜,他為了妻兒而戰,是他們的蓋世英雄……
韓英娜跑回來的時候,院子裡的漫天大火已經燒了起來,熊熊火光中,依舊能看見丈夫在和一個人纏鬥。
那麼愛美的一個人,不顧大火吞沒她的裙擺,不顧漂亮的頭髮被燒的面目全非,瘋了似的衝進大火。
凌刀沒想到他的傻女人還會再回來,猩紅的眼急地目眥欲裂,渾身血液沸騰,已經血肉模糊的拳頭猛地砸向對方面門,一下接著一下。
「娜娜——」幾拳將對方放倒,凌刀踉蹌著過去將已經摔倒的女人抱了起來,
「我們走,娜娜,堅持住……」但是男人此時渾身是血,四周燃燒彈引起的大火已經完全包圍了過來,韓英娜拉著他的手,
「阿刀……阿刀……我……」
「我好開心,能死在你身邊……」
「娜娜……娜娜……」身受重傷的男人仰天咆哮,絕望而悲愴。
「孩子們逃出去了,放心。」韓英娜滿嘴是血,因為衝進來的時候中了一槍,整個人疼地在顫抖,伸手摸著男人的臉,
「如果有下輩子,我還嫁給你……」
這是她留在世上,留給她丈夫的,最後一句話。
「好,寶貝兒,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早早來找你,不讓你受苦。」男人說完,吻了吻她額頭,隨後抱著人,踉蹌朝著大火更濃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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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凌予皓帶著已經會走路的弟弟走在泰國芭提雅的海灘上,凌繼手裡拿著一個小鴨子氣球。
單純的小孩子不知道沉默寡言的哥哥為什麼跟人打架,只知道哥哥打贏了,拿了氣球給他玩,他最喜歡哥哥,哥哥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嘴角淤青的小男孩好看的臉冷如冰霜,一手牽著弟弟,另一隻手插在衣服兜里,緊握成拳。
桑五沒有按照約定送他們去找爸爸安排的去溪悅島的船,而是帶著他們來了芭提雅。
自從打聽到父母去世後,對他們兄弟二人的態度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他明里暗裡問過好多次父親留的錢在哪裡,他都只是說,在母親那裡,他不知道,每到這個時候,桑五總會冷笑一聲離開,隨後好幾天不回來,不管他們的死活。
這麼僵持了半年,雙方都沒了耐性。
即使問不出去溪悅島的船老大姓名,也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不然遲早出事。
馬上就要走到臨時落腳的地方了,凌予皓突地頓住腳步,
爸爸說過,不管幹什麼,只要下了決定,就不能猶豫,一旦猶豫,先機就失了,甚至會丟了性命。
既然決定要走,那麼現在走,還是明天走,沒什麼區別。
少年抱起弟弟,轉身,幾步走到馬路邊,攔了輛突突車,「去車站。」
他和弟弟都太小,坐飛機不現實,坐火車中間會耽誤很多時間,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最近的車站,隨機買一張即時出發的長途車票,在中途下車,這樣,連續幾次,就沒人能找到他們的行蹤,最後再坐船出海,離開泰國。
他們坐的長途汽車剛駛上主路,凌予皓便看見騎著摩托車在路上到處找人的桑五,還有他帶著的那幾個「賭友」。
好險,就差一個恍神,他和弟弟的結局會完全不一樣,還好父母在天之靈保佑他們。
歷經兩天,輾轉六個車站後,他們終於來到了貨運碼頭,替一位老奶奶買了船票,成了她的臨時「孫子」,登上了船。
船航行到了海上,夜半卻遇到了海盜,公海之上,無法無天,海盜登船,殺了很多人,威脅船長偏航。
凌予皓以前在島上聽那些僱傭兵說過,海盜截了船會怎麼對待船上的人,像他們這樣的小孩,被戀童癖看上,被迫當奴隸,當寵物,被訓練成殺人機器,總之,不會有好下場。
大船後面,有幾個水手不久前綁著用來帶女人尋求刺激玩的小皮筏,凌予皓混跡在人群里,掃了一眼,沒來的及收。
小小少年膽子大,身量小,將弟弟綁在背上,趁著夜色,順著手臂粗的麻繩爬到了皮筏上,用父親留給他的刀,割開了麻繩,兄弟二人就這麼無聲無息飄蕩在海上,好在,那些正在喝慶功酒的海盜沒有察覺到。
凌繼還不太會說話,餓了只會哼哼,凌予皓身上沒帶什麼吃的,哄了好幾次,終於在凌晨,凌繼又餓又冷,哇哇大哭起來。
凌予皓沒辦法,將手指頭塞進弟弟嘴裡,任由他嘬著,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想起父母,想起了兒時的玩伴,漆黑的眼睛越來越沉……
昆麥島。
歐陽甄每天都會早早起來,去花圃里剪下最新鮮的玫瑰,然後去別墅里插好,隨後再開始做瑜伽。
丈夫雖然解除了監禁,但是自由依舊受到限制,不能離開這座島,但是好在他們夫妻二人看的開,在島上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反倒過出了另外一番滋味。
「小枝。」剪完花出來的歐陽甄抬眼,望著不遠處的海面,叫了叫身邊的傭人。
「夫人。」
「是不是我眼花了?我怎麼看見海上有個什麼東西飄過來了?」
傭人這才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夫人,好像是的。」
「阿猛……阿猛……」
歐陽甄連忙招呼在下面台階上打拳的丈夫,「你看看,那好像是條小船……」
……
凌予皓醒過來,第一眼看見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有點懵。
「嗨,小朋友,你是哪裡人?能聽懂我說話嗎?」歐陽甄用英語問了一句。
凌予皓能聽懂,但是沒有吭聲。
「媽媽……」他旁邊的凌繼,看見歐陽甄,卻直接用緬語叫媽媽。
凌予皓扶額,將弟弟拉了過來,「她不是媽媽。」
「對不起,我們的媽媽去世了,他看見漂亮阿姨就以為是媽媽。」
歐陽甄本來就心軟,加之自己也常年見不到孩子,聽他這麼一說,眼淚瞬間掉了出來,
「沒關係,小朋友,你們餓了吧?來,先吃點東西。」
看著兩個孩子可憐兮兮又小心翼翼的樣子,歐陽甄趴在丈夫懷裡一個勁的抹眼淚。
吳猛也嘆息,「我第一次見阿龍的時候,比這兩個小崽子還慘,哎,世上多的是苦命人。」
「我不管,沒碰到我眼前也就算了,碰到我眼前了,我就不能不管,你看看,那個小的才不到兩歲,太可憐了。」
吳猛的眼睛卻始終落在凌予皓身上,這個孩子,居然能帶著弟弟從海盜手裡逃出來,有勇有謀,剛強堅毅,性格又沉穩,如果好好培養,將來一定能成器。
……
凌予皓十五歲那年,吳猛離島,回了內比都,雖說擔任軍務資政一職,但是從來不出現在公眾面前,處於半隱居狀態。
「叔叔。」放學回來的凌予皓,走進書房,雙手合十,恭敬向吳猛行禮。
「皓皓放學了?你嬸嬸吩咐廚房做了你和阿繼喜歡吃的飯,去看看。」吳猛正在看軍事新聞,抬頭看著初初長成的少年,眉眼清明,氣質卓然,怎麼看怎麼喜歡。
「叔叔,我有兩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凌予皓沒有動,繼續說道。
吳猛掀眸,關了新聞,「什麼事?」
「叔叔,我想送阿繼去國外讀書。」
吳猛拿起水杯的手一頓,兩秒後,沉聲問,「第二件事呢?」
「我想去玻利瓦爾軍事學院,請叔叔推薦一下我,可以嗎?」
對面的男人臉色立即變了,「胡鬧,玻利瓦爾軍事學院是什麼地方?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聽個地方就想去?不想活了世上的死法多的是,別他媽往地獄裡闖,影響投胎。」
「叔叔。」凌予皓雙手合十「我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但是我身上有父母血海深仇,讀書當乖小孩,不是我的歸宿,我生來,就屬於戰場。」
吳猛黑眸眯了眯,「我知道你小子不會安分,但是皓皓,你還太小,暴風雨來臨時,折斷的,都是幼小的嫩枝,我可以放你去闖,但是,你最起碼,得長成棟樑以後。
這樣,我先送你去軍隊,你從一個兵做起,如果三年後,你能憑藉自己的本事爬上來,那我就同意送你去軍事學院。」
少年還帶著稚氣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那請叔叔送我去緬北的軍隊。」
只有在緬北廝殺出來的兵,才能在軍隊有話語權,他知道,現在軍政府的第一把交椅,那個曾經在幼時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就是從緬北殺出來的。
「不行,緬北太危險了,你就去內比都軍區。」吳猛揮手拒絕。
「叔叔,我聽說,阿桀哥也在緬北,您的親兒子都能去,為什麼我不能?」
說起吳桀,凌予皓打心眼裡不太喜歡,那個人第一次見面,就不分青紅皂白揍了他,從來沒給他們兄弟二人好臉色過,但是他又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兒子,就算是再不喜歡,也只能忍著。
「那個逆子,無法無天,你學他幹什麼?一個個的,都他媽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子就說這臭崽子們不能養,還是閨女好。」
吳猛罵歸罵,還是將人送去了緬北。
凌繼被送去了英國寄宿學校,凌予皓離開時,了無牽掛。
「皓皓,緬北不像緬南,那邊危機重重,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去找你桀哥,他雖然混,但是不會是非不分,你們好好相處。」
「我記住了,嬸嬸。」少年扯唇笑了笑,安慰道,「您進去吧,這裡風大,等放假了,我就來看您。」
「好孩子,記得給嬸嬸打電話。」歐陽甄心裡難受,但是她知道,雄鷹屬於九重天,這個孩子,從小就跟別的小孩不一樣。
凌予皓立正,行了軍禮,隨後轉身,上了直升機,少年人英姿挺拔,像是立於天地間一柄鋒利待出鞘的寶劍。
「回去吧,老婆。」等到直升機消失在層雲中,吳猛摟著妻子的腰,沉聲道。
「你說說,這些孩子們,為什麼總喜歡去那麼危險的地方?」溫婉漂亮的女人擰眉嘆息。
「在你看來,他們還是孩子,在他們看來,他們能上天掏月,下海捉鱉,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
男人隨口一句感慨,引起妻子不滿,雖然已經過去多年,她可還記得混蛋丈夫初次見面的時候有多混帳,瞪了他一眼,「你說的是你自己吧?兒子就是繼承的你的混勁兒,才天天氣我。」
女人說完便往裡走,氣呼呼的不讓他摟。
「寶貝兒,這都多少年了,怎麼還提這茬?」
見妻子不理自己,男人又湊了上去,「我跟你說個好消息。」
歐陽甄依舊不理他。
「我把昭昭忽悠來給你作伴了,等著吧,她明天提前一天放假,我讓人去接了,昭昭直接從學校來內比都,等阿龍知道,都晚了。」
「你是越老越沒眼看了,現在都偷人家孩子了?昭昭可是阿龍的命根子,天天眼巴巴等孩子放假呢,你帶來內比都,他非跟你急眼不可。」
「急就急,誰怕誰?兩家子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總不能回回放假讓他霸占著,輪也該輪到昭昭來我們這兒了,再說了,昭昭答應我的,他不樂意有個屁用。」
歐陽甄聞言,想了想,「也對,那我去給昭昭準備東西。」
看著妻子歡快的背影穿梭在門外的花田,熾陽灑下濃烈的光,年近四十的吳猛扯唇笑了笑,緬甸,又是一代人的天下了……
(番外三完)
始於春淡,收於秋濃,行文至此,全書結束,感謝諸君一路陪伴,我們有緣再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