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善水推辭不下地舉著對面小伙遞來的蘋果,還有他師父的一個,方善水只好說師父太累睡著了。
兩人也識趣,聞言就不再打擾方元清,只是和方善水搭話。
「方兄弟,你老家哪兒的?」
「湘城懷雲鎮。」
「真巧啊,我們這次放假出來自助游,游過港城,下一站就是湘城,去鳳凰玩,不過懷雲鎮倒是沒怎麼聽過。你是在港城上學?現在放假回家?」
方善水頓了下,簡單道:「……回家。」
倆小伙套了一會近乎後,其中一個叫孔樂的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兄弟,你這臉上的傷多少年了?怎麼就傷成這樣了?」
方善水聞言,頓時想起了師父撿到他時的事。
「……十三年了吧。被一個嚇到的瘋子,用火把燒傷的。」方善水看看斗笠下僵直端坐的師父,忽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傷。
雖然方善水不是多話的人,這時候情緒上來,也忍不住想多說兩句。
方善水不想讓人將注意力放在師父身上,視線很快從師父身上移開了,看向窗外的風景,仿佛正在回憶什麼一樣。
孔樂聽了方善水的話,頓時怒了:「什麼瘋子這麼囂張,他家裡人也不說給關起來!放出來禍害小孩子,這也太可惡了!」
方善水和氣道:「倒也不怪他家人,因為他之前還是好好的。」
另一個叫粱昊的小伙想起了一些社會新聞,不以為然道:「不會是什麼間歇性精神病吧?這都是藉口,你可別被這些人給騙了,都是有權有勢人的把戲!」
「不是的,」方善水仍舊平靜,仿佛太過久遠的記憶已經激不起他的情緒一般,只是方善水的下一句話,卻讓義憤的倆人嚇了一跳,「他是被我嚇瘋的。」
「呃……」孔樂和梁昊聞言,心底突地一涼,眼前莫名閃過了方善水剛剛帶著面具的臉,就像有惡鬼在眼前晃了一下,嚇得兩人心臟砰砰狂跳起來。
好一會,孔樂緩過神來,才發現不對,說道:「十三年前……你當年才幾歲啊,搞惡作劇把人給嚇瘋了?那人心裡也太脆弱了吧。兄弟你到底做了啥?」
方善水回想著道:「那時候……那個人似乎突然得了嚴重的肺病,但是又沒錢去醫院看,病的越來越嚴重,他就悄悄來問我,他多久能好?」
為何要問你?
孔樂張口欲問,被梁昊一拉,才勉強壓住了心底的困惑,等著方善水的後續。
「我告訴他他好不了了,不出一周就會死。」方善水平靜的聲音說著驚悚的話。
孔樂睜大眼,滿心好奇、諸多疑問,但又怕一打斷方善水,方善水就不繼續說了,只能忍著。
「他不相信,說就算得了癌症也沒那麼快死。」方善水的聲音不大不小,附近座位的都能聽到,到這時候,也有不少無聊人士好奇心起地側耳過來。
「這對呀,癌症也沒那麼快死。」不知是哪個座位上的人,突然開口附和了句。
方善水繼續道:「我對他說,我看到他肩膀上,有一大一小兩個濕漉漉的不成形的影子,一個掐著他的脖子讓他喘不上氣,一個則扒在他的嘴邊,在他每次大口呼吸的時候,用血紅的舌頭,將污黑的滋泥塞進他的肺里……」
這一說,所有人都被噁心的夠嗆。
「他瞪眼看我,張大嘴半天沒說話。我就問他,那個濕漉漉的女人是你的妻子吧,你把她掐死扔在河裡了嗎?」方善水語氣平緩地說著,似乎真的只是在陳述一件慢慢回憶起的往事。
附近的人聽得聚精會神,仿佛隨著方善水清冷的語氣,來到了他口中所述的那個陰森的畫面之中。
尤其被方善水注視著的孔樂和梁昊,正對著方善水面具下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更是好像能從方善水眼底的倒影中,看到他所說的,那一大一小兩個纏在人脖子上的影子一樣。
孔樂和梁昊屏氣凝神不敢呼吸,望著方善水,周圍在聽的人也不覺安靜了下來。
方善水:「男人大聲咳嗽了起來,一邊咳一邊憤怒罵我:『你這伢子不要亂說,就算我真的被惡鬼纏身,也是外頭不知怎麼纏上我的,你肯定看錯了,你瞎說的……』」
「我等到他安靜,看著他的肩膀繼續道,你妻子她很難受,想讓你和她一樣窒息而死。你掐死她的時候,她應該還懷著孩子,一丁點的小男孩,正幫他媽媽掐著你的脖子,看著你叫爸爸……」
「你很快就要死了。」
左側一排邊上的女孩,頓時倒吸一大口涼氣,似乎是憋了好久沒喘氣一樣。
孔樂見方善水受影響停頓了一下,趕忙催促道:「之後呢,之後?」
方善水道:「之後那男人忽而看著我尖叫起來,好像從我的眼睛裡看到了什麼東西爬向他一樣,他連滾帶爬地往後退,衝著我啊啊叫著『我不是你爸爸,你快滾開!』」
孔樂失望道:「那男的就這麼瘋了啊?」
方善水搖頭:「沒。當時突然傳來一聲驚喘,把正癔症的男人驚醒了,男人顧不上管我,就追了上去,口中還叫著讓那人不要信我亂說。可是他咳的太厲害了,他脖子上的手緊緊的纏繞著他的喉嚨,讓他連話都說不清楚,咕嚕嚕仿佛女人小孩在哭哭笑笑一樣,反而把那人嚇得跑得更快了。」
「……兩天後我再見到他時,他才瘋了。」
「他也算是被我嚇瘋的吧?」講完故事,方善水仿佛下結論般,看著孔樂和梁昊反問道。
直到這時候,周圍聽故事的人,才仿佛從方善水描述的陰森畫面中脫離,頓時感覺周圍空氣也不再那麼稀薄了,不自覺地深呼口氣。
「這……」被反問的梁昊抽抽嘴角,心道不是你是誰,殺人犯被你暴露了,又被惡鬼纏上,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不瘋才怪。
心大的孔樂卻興致勃勃地問:「方兄弟,那個男的是怎麼回事?好好的為什麼要掐死自己的老婆?有什麼原因嗎?」
方善水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當時還小。」
孔樂鄙視道:「兄弟你這就不對了,特意編了鬼故事嚇我們,卻連前因後果也不編個清楚明白。要我說,肯定是那男的在外頭找了小的被老婆知道了,或者是那男的以為老婆生不出男孩,又不能離婚,就悄悄弄死了她準備再娶,所以後來聽到你的話才那麼震驚。」
孔樂不信,方善水也沒在意,反而默認了一般,饒有興趣地聽孔樂探究原因。
梁昊斜了孔樂一眼:「你怎麼這麼有經驗的樣子?」
孔樂瞪梁昊:「閃邊去,別用看渣男殺人犯的眼神看我,我是看的鬼故事多了,自然就有經驗了。再說,這不是我們國家常有的橋段嗎?」
梁昊「呵呵」了一聲,看了下被人質疑卻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的方善水,有些心驚肉跳。
梁昊和孔樂可不一樣,他覺得方善水說得是真的。所以當他再面對方善水時,言行態度不禁變得拘謹起來。
這時候,火車到了廣城車站,這是個人流量很大的車站,上下車的人都不少。
終於聽完故事,孔樂有點急著上廁所,點著腳好不容易等到人流漸歇,不想猛一站起來就撞到了人。
「哐當」一聲,一個頗有份量的東西,從被撞的男人懷裡掉了出來。
孔樂剛忙蹲下去就要幫忙撿起來:「啊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啊兄弟,我沒看到你,快看看東西摔壞沒有,摔壞了我賠。」
「滾開!真摔壞了,把你切了賣也賠不起!」和被撞的男子一起的四五個男人,立刻圍了上來,目光兇惡地瞪視孔樂,眼睛跟要吃人一樣,嚇得孔樂連忙縮回手。
被撞的男子自己蹲下身撿回東西,小心地打開那巴掌大的布袋口,就借著一條縫隙檢查起來,不讓任何人有機會看到布袋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孔樂被梁昊拉回座位,看看瞪著自己的幾個古里古怪的人,不禁小聲嘟囔:「這麼凶神惡煞幹什麼,我又不是故意的。」
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耳尖聽到了,抓小雞一樣拎起孔樂的衣襟,惡狠狠地道:「你要敢是故意的,信不信我現在就已經弄死你了!」
大漢噴得孔樂狗血淋頭睜不開眼,隨即手一甩,將孔樂扔了出去。
梁昊一時沒扶住栽倒的孔樂,差點讓他砸到了方元清,還好方善水反應夠快,手一托將摔過來的孔樂推回了原位。
只是,這股生人衝撞之風猛然襲來,還是驚動了下方元清面前遮擋的斗笠布簾,使得方元清的身體也跟著一晃。
方善水發現了,手幾不可見地在方元清肩背幾個穴位上快速輕拍數下,方元清的身體才穩當了下來。
大漢的莽撞,讓方善水有些生氣地眯起眼睛,站起身來。
方善水看著那動手的大漢,語氣微冷:「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
那五個圍上來的男子古里古怪的,氣質兇惡隱晦,一看就不是善類。
但是,帶著面具的方善水,卻看起來比他們還古怪,渾身陰沉的氣質,竟猶勝幾人三分。
本來沒注意方善水的一伙人,眼見他起身出頭,神情都鄭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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