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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伍章 斷情之術

2024-09-01 23:40:18 作者: 吃飯飯飯
  女子放肆的笑十分刺眼。

  兩人相依相靠也十分刺眼。

  樂至看向自己時那不帶絲毫情緒的眼神也十分刺眼。

  畢景心中怒意滔天,他以為自己會走過去,將那囂張的女子扔出門外,然後再將樂至強擁入懷。

  但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門口。

  破絕情道有三術:

  破丹重來。

  扶搖破道。

  成為他的劫。

  畢景足足想了一天一夜,只要閉上眼,腦海中便是少年紅衣,笑顏如花。

  他曾經做著這樣的一個夢,夢中總有一個紅衣少年,或笑或怒,或喜或憂,最後都會撲在他懷中。然後驚醒。

  這樣的夢他也做了整整一百年,他一直以為是那人陰魂不散,卻原來是相思入骨。

  然而,如今連噩夢也成了奢望,他已經好久沒有做過這般的夢,而那紅衣少年也逐漸遠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淡情忘情的臉。

  畢景不敢想,卻強迫自己想了一天一夜,那種氣悶之感鋪天蓋地。

  若是他破了他的丹,絕了他的道,恐怕那人不會再看自己一眼,所以只能選這最後一術。

  畢景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那被自己拍塌了的門重新裝好。

  「妖主這身修門的技藝甚好!」紀若坐了起來,笑道。

  畢景陰測測地目光掃著她,紀若卻似絲毫不害怕,還頑皮地吐了吐舌頭。

  樂至放下手中的丹書,看著畢景一步步走來,臉色黑得可怕,卻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麼。

  「在看書?」畢景問道,那聲音雖冷,卻帶著柔情。

  「明知故問,你瞎了嗎?」紀若湊了過來,冷哼道。

  樂至見畢景突然伸手,以為他終於忍耐不住要對紀若動手便將她推了出去。

  畢景的手頓了一下,人也愣了一下,當揮過去後,似乎有什麼發生了變化。

  還是那個房間,但是紀若卻消失了。

  「她太吵,我下了禁制。」畢景冷著臉道。

  畢景在樂至身邊坐下,突然遞給樂至一個東西。

  紅色的如魚眼一般大小的東西。

  「這是什麼?」樂至問道。

  畢景抿了抿唇,臉色似乎沉了沉:「紅豆。」

  樂至拿過畢景手中的東西,仔細看了看:「這似乎不像紅豆,而像一顆珠子。」

  「就是紅豆。」畢景道。

  「誰給你的?」樂至問道。

  「坊市中買的。」畢景道。

  「你被騙了。」樂至道。

  畢景臉色又沉了一下,將樂至抱進了懷裡,樂至被他抱得透不過氣來,便聽見那人在耳邊道:「這就是紅豆,相思紅豆,樂至,本座想你了。」

  樂至愣了一下,任由那人抱著自己。

  他以前最愛這人的甜言蜜語,這話若是早些說該多好……

  斷情絕欲並無那麼簡單,樂至知曉自己並非對畢景毫無感情,所以才留在這萬妖宗上。他知道自己會一天一天斷情,又為何要留在這人身邊?

  樂至突然有些迷茫,在那怔愣間,畢景已經放開了他,一雙暗沉沉地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樂至看向他。

  畢景突然伸出手,擋住了他的眼睛。

  樂至緩緩地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樂至與畢景在這隻有二人的禁制之中不知道坐了多久,畢景終於放過了他。

  禁制消失的片刻,紀若便撲了上來,緊緊地抱住樂至的手臂:「至兒,不能拋棄我。」

  畢景冷颼颼地目光落在紀若身上:「你是誰?」

  「我是你姑奶奶紀若是也。」紀若揚著脖子道。

  「本座沒有姑奶奶。」畢景冷聲道。

  「我是樂至的姑奶奶,若是……你說我是不是你姑奶奶?」紀若轉了轉眼珠道。

  畢景眼神在樂至與紀若兩個人身上來回掃,似在思考。


  樂至:「……」看畢景的模樣還似真在思考。

  修者不能以外貌斷年紀,樂至用神識掃過紀若,卻發現看不出她的修為,所以她的修為應該在自己之上。

  樂至站起了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天色已晚,二位請回。」

  紀若緊緊抱著樂至的手臂,卻被畢景提著出了門。

  終於清靜了。

  樂至打坐了片刻,便沉沉睡去。

  樂至做了一個夢,夢裡的景物與人都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他似乎走了很長很長的路,但是卻一直沒有盡頭。

  樂至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明明睡了一夜,卻覺得十分累,下意識地從懷中摸出那一顆七色石,七色石泛著淡淡的光。

  夢便預示著修煉之道,無情之道如今似遭遇了瓶之頸,不得入,也不得出。

  樂至在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

  斷情絕欲,而他的情便落在畢景身上,解鈴還須繫鈴人,所以要徹底斷情,便要從畢景這裡而斷。

  所以他還留在萬妖宗之上……

  「畢景……」樂至輕聲呢喃了一聲,似無波無瀾,又似帶著無限深情。

  「咚咚,咚咚……」樂至突然聽見有人敲窗的聲音。

  樂至打開窗,原來是一隻壁虎在窗上撞著,而紀若貼在窗上,杏眼圓睜,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聲音。。

  紀若一個勁地朝自己招手,又指了指門口,樂至一臉疑惑,卻還是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紀若猛地撲了上來:「畢小景竟然在這屋子外下了禁制,氣死姑奶奶了!」

  紀若跳到了窗邊,摸了摸壁虎的小腦袋:「小傢伙,辛苦了。」

  壁虎搖著尾巴離去。

  樂至看著那壁虎,眼睛漸漸深沉。

  控獸回影之術。

  飛蟲走獸靈智未開,紀若卻可以控制它們,而且那一日山崖頂所見,便是一種回影。

  樂至看向紀若:「鬼谷門。」

  鬼谷門本是修真界中小門派,其修煉之道怪異,符籙陣法,控獸之術,捕捉殘影之術,皆有所學。雖為小門派,卻是修真門派中最為神秘和怪異的。

  鬼谷門地處偏僻,在外行走的弟子十分少,所以並不幾人知曉。

  樂至記得有人告訴過他,所以才有這般印象,是誰告訴他的呢?

  紀若一臉疑惑:「什麼鬼谷門?」

  「物是人非,人非物卻在,鬼谷門之人可從那一花一草中捕捉逝去的殘影,所以那日山崖之上,並非錯覺,而是你提煉出的。」樂至道。

  紀若杏目圓睜,臉上表情變得猙獰起來,陰森森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果真是鬼谷門?」樂至問道。

  「我鬼谷門行走江湖講究隱匿身份,若是被人發現了,便要殺了那人。」

  樂至:「……「

  紀若步步緊逼,突然將樂至撲倒在地上,整個人坐在他身上,笑道:「哈哈,我騙你的。」

  「你究竟意欲何為?」樂至問道。紀若雖看似隨意,卻用了真氣,樂至被她壓制的動彈不得。

  「我想和你做朋友啊!」紀若瞳孔烏黑,那語氣竟似十分認真。

  樂至深深地望了一眼紀若,紀若的臉色無比認真,樂至卻捕捉到了那一抹躲閃。

  樂至思考許久,突然道:「你幫我一個忙。」

  若是紀若知道這個忙是什麼,她肯定會拒絕。

  紅衣少年從入了大殿,在那臥榻之上的男人臉上落下一個吻,接下來本來以為會是那讓人羞羞的畫面,誰知那糾纏的兩人突然分開,男人手中多了一個鮮紅的內丹,而少年倒在地上,腹中卻多了一個窟窿。

  如此反覆。

  紀若轉頭去看,樂至臉上卻無甚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

  紀若終於忍不可忍,怒道:「樂至,你看夠了沒?」

  樂至緩緩地轉過了腦袋,點了點頭。

  樂至從懷中取出了七色石,上面的光芒似乎毫無變化。

  為何最後一抹情,總是斷不了?


  「你別以為這跟看戲似的很爽,每次可是費了姑奶奶不少真氣,再看兩次,姑奶奶修為都要去了一層了。」紀若道。

  「有失必有得。」樂至道。

  「得了什麼?」紀若翻了一個白眼。

  「看戲,很爽。」樂至面無表情道。

  「……」

  「你幫我忙,我願還你一個願。」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卻見了大殿門口處站著的人。

  這是景生殿,所以畢景出現在門口並無怪異之處。

  而剛剛看戲的也不止兩個人,還有妖主。

  殘影消失,那大殿之中已經空無一人,畢景卻還死死地盯著那裡看著。畢景緩緩地轉過腦袋,目光落在那朝自己迎面走來的人身上,樂至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其實從這裡就該斷了。」過了許久,樂至道。

  剛剛看著那一幕,樂至心緒變化不大,但是腹中卻有一空一空的感覺,其實在畢景挖去他內丹的時候,那時只覺得心痛,而那□□之傷,他已經記不得了。但是如今看著,卻覺得十分痛,痛入骨髓。

  但是這種痛也絕不了七色石上最後一抹光亮。

  樂至緩緩地走到畢景身邊,看著他滿臉痛苦的表情。

  樂至伸出手,撫摸著那俊美無雙的臉。

  畢景在他心中便是全世間最好看的人,而那總是帶著傲氣的臉上帶上了一股憔悴。

  這曾經是他最愛的人,他願意用任何東西換取的人,如今卻用他來入道。

  樂至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畢景……」樂至輕喚了一聲,「你是這萬妖宗之主,你身上帶著神獸血脈,你應該站在那最高處睥睨世間,千年之後,你應該飛升成仙,逍遙於九重天之上。」

  畢景的眼珠緩緩地轉動著,聲音沙啞道:「那又如何?」

  「所以你不該這般模樣。」樂至道。

  「哈哈哈哈!萬妖之主,神獸血脈,本座卻仍是這般愚笨,連自己心之所屬也看不清!」畢景突然大笑道,那笑聲卻十分恐怖。

  樂至能夠感覺到從畢景身上散發出的冷氣,冷得掉渣,讓人完全動彈不得。

  畢景那漆黑的眼珠上突然多了一層紅色的血霧。

  此乃入魔之兆。

  一個身影閃過,一張符籙便貼在了畢景腦袋上,畢景猛地倒在了地上。

  紀若站在一旁,心有餘悸道:「心魔初生是修為最弱之時,若是真入魔了,一隻腳碾死你,一隻腳加一個巴掌碾死我。」

  樂至將畢景背到了床上,替他脫去靴子,蓋好被子,看著那格外憔悴的臉,忍不住嘆了口氣。

  樂至轉身的時候,便見紀若正站在他身後,黑色眼眸中帶著一抹幽深的光。

  「你說要還我一個願,我想好了。」

  「你做這麼多,便不是要我許你一個願嗎?」樂至反問道。

  紀若臉上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你明知我要你一個願,你還往這套中跳?」

  「君若悅兮,若狂,紀若,我們見過。」樂至道。

  「也不過一眼,所以你自然不記得我,你卻不記得我名字,看來他於你面前,從來沒有提過我。君若悅兮,他願意娶我的時候,何止若狂?我紀若整整笑了一個月,兄長都當我瘋了。」

  那女子似無心無肺,臉上也總帶著各種各樣的笑,而如今,儘是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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