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沒有!」
俞子涵頓時一連羞惱地大聲反駁,卻一時不知道從何解釋。
司馬鈺想著這個烏龍是自己鬧出來的,連忙小跑到沈卿身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勾了勾沈卿的手指,吶吶道:「夫……夫人,這是誤會,方才我被那登徒子纏著脫身不得,偶然見到俞小郎君,因為擔心俞小郎君不救我,才騙別人說他是我未婚夫……」
頓了頓,她眼眸微紅,仿佛一隻受了委屈的小兔子一般小聲道:「夫人,我父親去世了,這天底下再沒有會全心全意保護我、疼愛我的人了……我想不辜負父親的期盼好好地活下去,只能用盡一切辦法,夫人,你別討厭我……」
她一路從京城走到這裡,雖然一直有父親留下來的人的保護,但到底是亂世,她遇到的危險數不勝數。
她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都是不能騙人,更不能把別人拉進危險中,但這一路上為了活命,別說騙人這種事了,她還做了更多會被以前的自己所不齒的事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如今,能保護她的只有自己。
但她還是不希望夫人因此不喜歡她,看不起她。
沈卿微愣,看著面前一臉無措懇求的小姑娘,一顆心忍不住軟了又軟,眼中也帶上了深深的憐惜。
不管她父親曾經懷著什麼樣的心思,這小姑娘也是無辜的。
她溫聲道:「我知曉是怎麼一回事了,你別擔心,我不會討厭你,你一個小姑娘在這樣的亂世也是不容易。」
司馬鈺一怔,一雙眼頓時更紅了。
自從父親去世後,已是很久沒有人這麼溫柔地和她說過話了。
她忍不住哽咽了一聲,按捺下自己撲過去緊緊抱著面前女子的衝動,道:「謝謝夫人……」
沈卿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看向一臉惶恐不安的陳懷興和陳弘毅,眼神微冷,剛想說什麼,就見陳懷興突然轉向她,噗通一聲跪下了,無比悽厲地道:「夫人,是在下教子無方,今天給夫人和俞相帶來了這麼多麻煩,在下回去定是會嚴懲這兩個逆子!求夫人網開一面,陳三郎是在下唯一的嫡子,讓他閹……閹了自己這種事萬萬不可啊!」
陳懷興的反應有些出乎沈卿預料,她不禁微微揚了揚眉。
這傢伙倒是能屈能伸,知道今晚他這一雙兒女把她和俞九清得罪狠了,立刻跪地認錯。
畢竟這裡如今可不止有他們,後面跟過來的柳昭和一些賓客也已是圍了過來,只是見到這場面,都不敢說話罷了。
其實陳若嫻和陳弘毅鬧出來這兩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就衝著他們對她不敬、以及陳弘毅侮辱皇室郡主這件事,就足夠讓陳家喝一壺了。
沈卿卻靜默片刻,淡淡一笑,笑意不達眼底地道:「教養孩子是件精細活,我原本以為陳家算是錫州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在教養孩子方面定然很有心得,還想著有時間跟陳家夫人好好交流一番。
如今看來,卻也不過如此。」
沈卿這番話沒有一句重話,卻瞬間讓陳懷興的冷汗濡濕了整片後背的衣服。
他連忙把頭又埋低了一些,誠惶誠恐道:「夫人說得對,回去,在下定然……定然讓在下的夫人更加嚴格地管教孩子!」
沈卿淡淡一笑道:「我看陳郎君的孩子都不小了罷,陳郎君這態度不錯,但如今才來管教也未免太遲了。」
陳懷興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吊到嗓子口了,額頭上滲出來的汗都快模糊了他的眼睛。
聽俞相夫人這語氣,不會真的要追究到底罷……
如果俞相和俞相夫人真的要對付他們陳家,他們哪裡有招架之力啊!
就在陳懷興都要絕望了的時候,突然卻聽面前的女子話鋒一轉,道:「不過,我和俞相畢竟才剛到錫州,我們也是希望把錫州管理好的,因此並不希望出現那麼多擾人心情的事情。
再說,陳家在錫州畢竟植根多年,說不定,我和俞相以後治理錫州的時候,還有需要陳家幫忙的地方。
今天的事情,說到底是孩子的教育問題,鬧大也不好看,就按照陳姑娘和陳小郎君先前承諾的,讓他們在賓客面前承認他們的錯誤便是了,我相信陳郎君以後定然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說可是,陳郎君?」
陳懷興一愣,只覺得原本就要落下來的大刀突然就停在了半空中,他一時沒鬧清沈卿為什麼突然願意輕拿輕放,但他完全無暇深究了,連忙感激涕零地點頭道:「絕對的!在下以陳家的列祖列宗起誓,絕不會再讓陳家人在夫人和俞相面前無禮!
夫人這般寬宏大量,在下實在無以為報!以後夫人若有需要陳家幫忙的地方,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定然會辦到!」
沈卿這麼費心的一頓鞭子後又給一顆糖,等的就是這麼一句話,頓時揚了揚眉,笑得意味深長地道:「陳郎君可要記住自己今晚說的話了。」
說完,沒再看他,朝俞子涵招了招手道:「子涵,事情辦完了就過來,今天好歹是柳將軍為我們舉辦的洗塵宴,我們不好離席太久。」
俞子涵這會兒已是心滿意足了,瞥了躺在地上裝死的陳弘毅一眼,輕哼一聲,便乖乖地往沈卿那邊走去。
隨即,沈卿領著俞子涵和俞九清轉身,仿佛沒看到默默地圍在一旁看戲的眾賓客一般,施施然地往前院走去。
柳昭連忙也跟了上去。
一眾賓客默默地對望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如今還跪在地上的陳家家主,便是有一些賓客心裡原本對俞相和俞相夫人還有些想法的,這會兒又哪裡再敢表現出來。
連陳家都這個樣子,別人若還想和俞相以及俞相夫人作對,豈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回到舉辦宴席的前院後,俞子涵大大方方地和沈卿他們一起坐到了主位上,剛坐下沒多久,一臉羞惱的陳若嫻和陳弘毅就走了出來,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向沈卿他們磕頭致歉。
今晚沈卿最主要的目的已是達成,也沒想多為難他們,抬抬手就讓他們下去了。
接下來,洗塵宴在一種十分微妙的氣氛中,有條不紊地進行到了最後。
沈卿他們給柳昭面子,一直到賓客都散得差不多了才離開,就在他們往大門口走去的時候,就見不遠處的一處亭子裡,一個嬌美可人的女子一直遙遙地注視著他們,一雙美麗溫柔的眼眸里溢滿欲言又止的哀傷和情意。
卻是方才在宴席上跳舞的陳家三娘子——陳若琪。
她那眼神存在感太強,青兒忍不住咬了咬唇,湊到沈卿耳邊道:「夫人,那陳三姑娘好不要臉,俞相都當眾說這輩子只會有夫人一個了,還這樣看著俞相,真以為別人都看不出她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