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很壞很壞的……顛倒 下
「我的網名叫摯愛小尹。」
披著hellokitty圖案被子的男人，自我介紹道。
他脖子以下的部位都躲在厚實的被子裡，像是一顆被油炸的蛹。恐懼、疲憊、還有見到同類的欣喜，魏昆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用一張臉同時表達出這麼多的情緒。
榮立文不用他來介紹，手裡早就掌握這個男人的全部資料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張纖薄的紙蓋住貓眼，壓低聲音道：「尹正明，首先謝謝你的配合。然後我們會問你一些關鍵的問題，不要說謊，不要編造，如果有紕漏和錯誤，很可能牽扯到你的生命安全，清楚的話就點點頭。」
尹正明漸漸重獲勇氣，遲緩地點頭。
他將房間裡僅剩的三瓶百歲山遞給第六調查隊，唯獨忘記了紀芸，惹得紀芸眯起眼睛，轉過頭。直到他變魔術般掏出一瓶沒開封的鮮榨果汁，紀芸終於明白她才是被優待的那個。
看到尹正明習慣性地討好的模樣，又望了望房間裡堪稱豪華的手辦牆和頂級的電腦主機，他對女人的卑微殷勤根本配不上富裕的身家。
紀芸突然覺得有些可悲。
尹正明見紀芸收下，嘴角笑容都止不住，那種發自內心的被認可的表情，不似作偽。讓隊員不禁想到資料，不愧是貓牙平台的皇帝級大金主之一，不知是網絡影響了現實，還是他本人就是如此。
「你們問吧，我說一句假話就出門被車撞死！」
尹正明浮誇地在被子裡豎起手指發誓，表情又顯得很真誠。換成是任何一個目標敢在生死關鍵前這樣不著調，榮立文早就一記理智恢復拳打過去，讓他們自己選到底是被活生生打死，還是被鬼在規則里弄死。
但尹正明這人……很奇特，他天生就有一種扮演感，一舉一動都是本能反應。
紀芸是小隊的情報分析，她接受過相當專業的民俗筆錄訓練。
「1、你分別以口述和筆記的方式，表達現在的時間，以及自己的身份證號碼。」
「差三分鐘後半夜一點，身份證號是……」
紀芸點頭，繼續問道。
「2、最近一周內，是否接觸過殯喪相關的地點、人物和物品？有沒有服用過致幻類藥物？有沒有偏僻地區的訪問史？家中是否出現不同尋常的聲音、畫面跡象？」
尹正明連連搖頭。
紀芸正色：「我要你回答是或者否！」
「我、我怕把那個傢伙引來……好吧，答案都是否。我最近一直在家，快兩個月沒出過門了。」尹正明被紀芸銳利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他眼神開始游離，不過沒引起測謊儀的觸發反應。
「3……」
尹正明猶豫道：「我先能不能問你們一個問題？」
榮立文和鄧威正在透過窗簾縫隙觀察外面，聽見這話，兩人同時轉身，看向尹正明。
紀芸耐心很好。
她明白，民俗事件的目標，因為過度驚嚇和某些影響的緣故，他們的情緒大多處於一種不穩定狀態。根據培訓手冊，在儘可能快獲取情報的同時，也要注意安撫目標的心理，以免發生不該發生的「負面牽連事件」——也就是目標大喊大叫，到處亂跑，惹來詭異的最壞情況。
「有什麼想知道的？」
尹正明看了看紀芸，然後將目光落在魏昆身上，他鼓足勇氣，出聲問道：「你們，是國際刑警嗎？」
「不是。」
「是輪迴小隊嗎？」
「不是。」
「那你們為什麼要來這？」
「？」
話音剛落，所有目光齊齊盯向了說話的尹正明。
紀芸皺眉道：「手機強制推送的信息中，有救援相關的內容，同時也解釋了我們的身份，你難道沒看過嗎？」
尹正明目光茫然。
他喃喃道：「不是國際刑警，也不是輪迴小隊，為什麼……」說話間，他逐漸低下頭。
「為什麼要來這送死呢？」
下一瞬，房間裡驟然一顫，眾人站立不穩，原本正拉著窗簾的鄧威，失去平衡之時扯下了窗簾，頓時露出外面漆黑的夜色。也就是這一瞬間，他震驚地發現，窗外竟是一樓的平緩馬路！
突兀的發現，讓鄧威頓時感覺大腦有道疼痛的電流驟然一閃！他大聲喝道：「這不是四樓！」
不到半個呼吸，等眾人回過神來，再看向尹正明時，發現他被子不知何時滑落，露出了一個扭曲畸變的身體，手腳完全變形，肉眼可見裸露的森然白骨！
紀芸臉色突變道。
「尹正明才是摔死的鬼！」
「那外面的是什麼？！」
榮立文當機立斷，掏出染血短刀直接向尹正明刺過去！一陣陰冷的氣息撲襲而去，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慘白手掌也一同榮立文握著短刀，用力刺中了尹正明的胸口。
他毫無反應，雙目無神地望著不遠處的紀芸，直到榮立文扭轉刀把，攪碎其五臟六腑，他才發出惡鬼的恐怖哀嚎聲。
「你們不該來！」
「這是她的生日會……是只屬於我一個人，她的生日會！」
噹啷！
尹正明頭腳倒轉，竟是用兩隻血跡斑斑的手，開始倒立爬行，兩個眼球以一根神經掛在眼窩外，在地上拖動出兩條血痕。它速度極快，如同閃爍的黑影，立刻出現在紀芸面前，不知何時畸變成骨刃的雙腳，捅向紀芸的喉嚨！
紀芸被驟然變化的場面嚇傻了。
她只是個菜鳥，第一次經歷民俗事件。思維短時間內還停留在「溫馨正常」的筆錄聞訊，對突變的情況還沒來得及適應，骨刃在瞳孔的倒影中急速放大，就差幾根頭髮絲的距離，有人拽著她的胳膊硬拉著躲過了這一襲擊！
紀芸摔倒，發現正是小隊的生面孔魏昆。
魏昆用和她之前在跑樓梯時一模一樣的辦法，救了她一命。來不及感激，那顛倒的跳樓鬼發出非人嚎叫，蜘蛛般爬到了天花板上，晃蕩的眼球找到了鄧威，骨刃朝他胳膊切割！
鄧威就沒那麼好運了。
他雖然被魏昆用力撞開，但還是劃破了肩膀，鮮血淋漓。
「屋子太小，你們離開這！」榮立文邊喊，邊向著尹正明撲過去，與其纏鬥在一起。
紀芸還想幫榮隊長的忙。
鄧威吼道：「要死也不能全死在一起！趕快走！」他竟是第一個衝出了房間，根本沒管紀芸和榮立文的死活。
紀芸慌張極了，她的道德感想要跟榮隊長一起對付厲鬼，但鄧威的話也有道理，他們在這起不到作用，反而會讓榮立文施展不開，陷入困境。她急得眼圈發紅，多麼希望有人告訴她怎樣做才是正確的。
這時的她，沒注意到第六調查隊的「外人」，那個叫魏昆的青年人，正站在不遠處，以一種略帶疑惑的平靜目光審視著跳樓鬼。
『沒有煞氣，沒有鬼氣，甚至連遊魂都算不上！』
『不對，他根本就不是鬼！真正的鬼，不在這個房間裡！那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魏昆猛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尹正明身上沒有鬼氣！
這一點，即便是經驗豐富的飼鬼者也不見得有所察覺。是鬼口和北陰印章帶給魏昆的敏銳感知力，讓他發現了蹊蹺。這世上是絕對不存在沒有鬼氣的厲鬼的！
連北陰印章都感知不到，要麼是這鬼的權能強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堪比大神階。要麼就是「肉眼」的觀察被蒙蔽了真實。
魏昆右眼化作猩紅，饕餮鬼眼之中，世界腥紅一片，紅色的血肉、黑色的鬼氣、白色的人氣，編織成複雜的線狀世界，他試圖看清楚尹正明的本相，結果更意外的是，他的本相是一個閉著眼睛瘋狂揮舞水果刀的人！
『鬼的本相怎麼可能是人？』
『除非！兩者的關係被顛倒了！』
『就像這樓層，本該是頂層的四樓，結果變成了最底層的一樓……從我們進入這個居民樓開始，就有股外界力量在干擾著這個地方！』
念頭百轉千回之間，榮立文已經扛不住跳樓鬼的攻擊，身上傷痕遍布，動作也越來越遲緩。更可怕的是，那個從他袖子裡探出來一起握著染血刀把的慘白手臂，似乎正在鬆開，反而想要抓住他的胳膊。
就在榮立文面露疲憊，餘光看向魏昆，似乎想質問他為什麼還不跑的時候——
跳樓鬼獰笑著將骨刃刺向了榮立文的雙眼！
這時，一聲女人的清冷大喝，隨後空氣炮劇烈膨脹，驟然轟擊跳樓鬼的胸口，將其狂暴地擊飛重重摔在牆面！跳樓鬼試圖掙扎著站起身，接著又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狠狠摜在地面，竟是發出了求饒般的哀嚎！
它叫的越慘，那看不見的身影攻擊就越是兇狠，直到跳樓鬼奄奄一息，本來是從四樓摔下來，變成了從世貿大廈飛躍而下的悽慘模樣。
「無聊的邪祟。」
榮立文保持著提刀防禦的姿勢，目瞪口呆，他的腦海也像是此時的現場一樣，被那無形的力量轟了一遍，嗡嗡作響。
「榮隊長，不必驚慌。」
空氣里的女聲略顯冷傲，但對榮立文非常客氣，她說道：「我是特級調查員無敵水仙，你們，已經安全了！」
榮立文愣住。
「無敵水、水仙？！雲海市的那個鐵拳無敵吳仙兒？你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你，難道你是隱身的嗎？」
「沒錯！」
「你一直就這樣暗中跟著我們嗎？」
「是的。」
「包括我們上廁所的時候？！」
「……」
魏昆覺得有些對不起水仙了，他本不想這樣做。但水仙這張虎皮真是太好用了啊！有特殊權能？有意外事件？有神秘力量？那全是水仙的事，跟我魏昆有什麼關係，我特喵的就是一給官方養鬼的打工仔。
榮立文盯著空氣，目光非常古怪。他和鄧威是老相識，紀芸又算他半個徒弟，如果接到任務要這位水仙同行，不可能不告訴自己。那麼只剩下一個值得懷疑的人了……
他看向魏昆。
「這位水仙閣下，跟你是什麼關係？」
「我領導，有事嗎？」
「我懂我懂，保密條例嘛，不過還是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那就別問了。」魏昆半蹲下身，故意給看不見的水仙留出一個空當，然後利用鬼音，開始檢查跳樓鬼的身體。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隱形的存在，正在用手撥弄著跳樓鬼一樣。
榮立文先用隊內通話，喊回了鄧威和紀芸，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平時洗澡的時候，那位領導是不是也……」
魏昆覺得榮隊長的思維，似乎多少沾了點變態了。
他回頭，鄭重其事道：「請不要諮詢這些不必要的細節，包括但不限於手藝活和忍術等場景。」
短暫的小插曲沒有影響到魏昆對跳樓鬼的調查。
他發現這個鬼，體內似乎有股逆時針轉動的隱蔽鬼氣。以前說是鬼氣，其實更像是一種具現化的鬼蜮規則。根據他對詭異的了解，鬼蜮的規則能夠具現化，影響到現實物質，只有權能四以上並且點燃了第二朵命火的詭異才能做到。
如果說第一朵命火的特點，是不死性，只要軀體沒有受到碾碎程度的致命傷，就能快速癒合復原。
那麼第二朵命火的特點，便是鬼蜮規則的具現！
「「顛倒」的規則……」
根據跳樓鬼體內的這條規則蜮痕，搜尋近似氣息，他在房間周圍發現了更多幾近相同的蜮痕，正影響著居民樓的現實規則。這些蜮痕太隱蔽，若不是饕餮鬼眼，很難發現它們的存在。
這些東西就像是房間裡的空調冷氣機，釋放出特殊鬼氣，直接改寫了現實環境、或是某一條的規則。
這「顛倒」的奇異規則，讓頂層變成底層、讓詭異隱藏為人……
魏昆用鬼音瞄準，擊碎了房間裡最大的一條蜮痕。
空氣中傳來一陣女人死前的哀嚎，嚇得剛推門回來的鄧威和紀芸同時舉起了手槍，等到他們看到安然無恙的榮隊長和魏昆時，放下心來。
「什麼雞掰聲音？」
不等嘴臭的鄧威問出問題，房間再一次震顫，搖晃，隨後恢復正常時，窗外的景象變成了四層樓該有的高空。除了地上多出一隻半死的跳樓鬼外，沒有其他異常。
當然還有一個房間……那間被跳樓鬼試圖隱藏的臥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