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踉蹌地出現在門口，步伐沉重地一步步走向太后的床榻，他的母親，正慈愛地看著他。
「娘。」溫言墨與溫言瑾都已經讓開，肅王跪在太后的床前，一雙手緊緊地握著太后的手，強忍著眼裡的淚不讓其滑落。
「阿承。」太后抬起另一隻手，喚著皇上的名字。
皇上連忙上前，眼眶泛紅地握著太后的手，「娘。」
太后帶著皇上的手一起握在肅王的手上，面上掛起一抹微笑，嗓音微啞，「阿川，要乖乖聽哥哥的話。」
肅王抿著唇不停地點頭，聲音哽咽，「會的，我會好好聽哥哥的話。」
太后點點頭，緩慢地喘了幾口氣，繼續說道：「阿承，你累點，他不聽話你就打他，不必顧及娘。」
「好，弟弟不聽話我就替娘收拾他。」皇上忍著淚點頭，緊緊握著太后與肅王的手。
「你們兄弟倆要互相扶持，都要照顧好對方，都要好好的。」太后的眼裡蓄滿了淚，唇角卻掛著欣慰的笑。
皇上與肅王不停地點頭，眼角的淚終於忍不住滑落了下來。
太后點點頭，抬眸環顧著圍著她一圈的小輩，前半生她歷經風雨，後半生她安享天倫，此生她早已無憾。
太后慢慢閉上了眼，唇邊依舊掛著那一抹欣慰的笑容。
「娘！」
「母后！」
「皇祖母！」
皇上與肅王握著太后的手跪在床前，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昭德二十年，冬，皇太后薨逝，諡曰明康，全蒼宸守孝三月。
*
入夜。
「阿瑾，先帶念念去休息。」皇上看著跪在溫言瑾身邊的蘇念念，沙啞著聲音輕聲道。
親人離世，依規矩他們該守靈三日，但也不需要所有人都一步不離，有人守著就可以了。
溫言瑾低頭看著蘇念念，卻見她紅著眼搖搖頭，嗓音微啞，「念念無事。」
「念念乖，不必那麼多人，念念休息好了再來輪換父王好不好。」肅王輕聲哄著蘇念念。
「念念先去貴妃娘娘那休息。」溫言瑾摸著蘇念念的腦袋，溫柔地哄著她。
蘇念念紅著眼眶看著溫言瑾，又看看肅王與皇上，終於點點頭，攙著溫言瑾的手慢慢站起身。
「貴妃。」皇上輕聲喚著敏貴妃。
敏貴妃點點頭，站起身走到蘇念念身邊，牽著她冰涼的手離開了靈堂回了華清宮。
蘇念念醒來時，天還沒亮，只隱隱瞧見天邊的曙光，換好素服，披上狐裘，接過月見準備好的暖手爐，向靈堂而去。
太后薨逝，輟朝三日，皇上與肅王，溫言瑾與溫言墨還跪在靈堂。
蘇念念走到溫言瑾身旁跪下，伸手握住他的手，壓低聲音道：「瑾哥哥回去歇會。」
溫言瑾回握著蘇念念的手，搖搖頭，嗓音沙啞，「我沒事，多陪祖母一會兒。」
蘇念念沒再勸他，藏在衣袖下，張開手與他十指緊扣。
當今聖上還沒有登基時，皇上與肅王分別只有溫言墨與溫言瑾一個孩子，那時候正是皇位爭奪最激烈的時候，一個不慎，就可能丟了性命。
那時候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曾一次次護過如今的皇后、肅王妃和他們兄弟。
太后最疼愛的就是溫言墨與溫言瑾兄弟倆，但自從他們長大，開始擔起家國大任，他們陪在太后身邊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
太子妃白真也來了，跪在溫言墨身邊，同樣也沒有勸他，只靜靜地陪著他。
「父皇，皇叔，大哥，瑾哥，你們先回去歇息吧，接下來我們來。」溫言玉與溫言恆昨夜先下去歇息了，天一亮便過來了，掀起素服衣擺，跪了下來。
「嫂子們也別累著了，都回去吧，我們在。」崔沛安跪在了溫言瑾身邊，溫言清懷有身孕已五個余月，肚子也大了，大家都沒讓她來。
「沒事，我再待會兒。」太子溫言墨搖搖頭，嗓音里包含著幾分疲憊感，挺直腰板跪在靈前。
皇后與肅王妃安排好接下來的事宜，來到靈堂時便見到皇上、肅王、溫言墨與溫言瑾還在，嘆了口氣，輕聲道：「聖上、王爺、阿墨，阿瑾，你們一直沒吃過東西了，先去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
「無礙。」皇上與肅王都搖了搖頭。
「華承，華川，你們可是答應了娘要好好的，你們現在就不聽了嗎？」皇后跪在他們身前，沉聲勸道。
「攸兒。」皇上抬眸看著皇后，喚著她的名字，眼眶泛紅。
「你們兄弟倆先去休息，孩子們都在吶。」皇后眼眶濕潤地握著皇上的手。
皇上點點頭，拉著肅王一起起來。
「你們兩個，也先下去。」肅王妃在溫言墨身側跪下。
「皇嬸，我們無礙。」溫言墨搖搖頭。
「聽話，皇祖母也不願意看到你們如此，」肅王妃低聲勸說著，「真兒，念念，帶他們下去。」
溫言墨與溫言瑾也不再拒絕，白真與蘇念念陪著他們先退出去了。
三天後，太后出殯，蘇念念他們才出宮回府。
次日，肅王妃帶著蘇念念，白芊和季九辭，一同前往護國寺為太后點長明燈。
原本肅王妃不想蘇念念去的，但溫言瑾讓季九辭一同前往，肅王妃便帶著蘇念念一起去了。
因下過雪，此次他們沒有選擇走台階上去，而是直接駕馬車到護國寺門口。
蘇念念扶著月見的手剛下了馬車，低頭握好手裡的暖手爐，月見仔細幫她整理著狐裘與兜帽。
「夫人，你怎麼在這，我還打算進去找你吶。」一道清雅的男音傳來，腳步聲愈發清晰。
季九辭擋在蘇念念身前，垂眸打量著走過來的男子。
「你是誰？為何擋著我尋夫人？」男子蹙眉，冷聲呵斥。
季九辭身後的蘇念念整理好暖手爐與狐裘，抬頭看著似乎在喊自己「夫人」的人。
男子看見了蘇念念無暇的臉，眉頭緊鎖，往後退了兩步，拱手行禮，「無意冒犯世子妃。」
肅王妃與白芊也下了馬車站在蘇念念身側，警惕地看著眼前的人。
「聽雨見過王妃。」溫聽雨往下又彎了彎腰。
「念念與芊芊先進去，別凍著了。」肅王妃微笑著拍了拍蘇念念的手臂，蘇念念與白芊點點頭，帶著月見與銀丹先向護國寺走去。
肅王妃示意季九辭也跟上，季九辭環顧四周，確認肅王妃的安全後點點頭，跟在了蘇念念與白芊身後。
「起來吧，」肅王妃望著蘇念念幾人的身影進了寺內，轉頭冷眼看著眼前的溫聽雨。
「謝王妃，」溫聽雨站直身子，輕聲解釋：「聽雨無意冒犯世子妃，我夫人正巧也在這護國寺中為太后誦經，聽雨來接夫人，一時心急，才認錯了世子妃。」
「蘇宛宛也在這？」肅王妃蹙眉，因太后薨逝，這幾日定是很多官家夫人來護國寺為太后祈福點燈。
「回王妃，是的，夫人因太后薨逝悲切，特來護國寺為太后誦經三日。」溫聽雨點點頭，低聲回答。
寺內，蘇念念幾人方踏入，便見正準備離開的蒙著面紗的蘇宛宛，身上的披風與兜帽也是白色的，這還是蘇念念前往西陌後，第一次見到蘇宛宛。
「世子妃。」蘇宛宛微微垂下頭，福身向蘇念念行禮。
蘇念念如同沒有看到她般，帶著白芊往裡面走去，白芊嫌惡地瞪了蘇宛宛一眼。
待蘇念念幾人進去以後，蘇宛宛抬手覆上自己的臉，看著蘇念念的背影，片刻後，放下手，帶著鶯月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