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雪竹居。
蘇老夫人坐在羅漢榻上捻著佛珠，張嬤嬤走上前來，湊到她耳邊低聲說：「老夫人，小少爺把小小姐弄傷了。」
去年年底，杜姨娘產下一女，取名蘇樂樂。
「如何傷著了？」蘇老夫人蹙眉，抬眸看著張嬤嬤。
且不提蘇安安還不會走路不會去招他，蘇懷元如今腿不能走，鮮少出門，如何還去傷了蘇樂樂？
「聽說是小少爺路過，嫌小小姐哭聲太煩，把被子捂住了小小姐的臉，幸好奶娘及時發現了，小小姐的臉都憋紅了。」張嬤嬤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
自從蘇懷元被蘇念念廢了腿腳，整個人籠罩著一股陰鬱之氣，對照顧他的丫鬟小廝都非打即罵，平時都一個人待在自己的聽風院，除了蘇宛宛回來，他基本都不會出門。
「請大夫了嗎？」蘇老夫人捻著佛珠的手頓了頓，長嘆一口氣，輕聲問。
「已經請了，沒什麼大礙。」張嬤嬤點點頭，站在蘇老夫人身邊輕聲道，「老爺要罰小少爺，二小姐在求情。」
「蘇宛宛回來了？」蘇老夫人挑眉，自從蘇念念大婚、宋氏被送走之後，蘇宛宛就很少來她這給她請安。
「是的，二小姐與姑爺一起回來了。」張嬤嬤點點頭。
「祖母與嬤嬤偷偷摸摸地在聊什麼呢？」蘇念念帶著月見從內室里出來，走到蘇老夫人身邊坐下。
因溫言清生產，蘇念念已經回定國公府住了兩個月了，打算明日便回肅王府。
今日一早，蘇念念帶著月見也懶得走蘇府正門，直接從崔沛安的院子翻牆回到初槿齋，到雪竹居陪陪蘇老夫人。
「醒了。」蘇老夫人寵溺地捏了捏蘇念念的手，用過午膳，她們婆孫倆就都去午睡了，她年紀大了，覺少，倒是蘇念念一直睡到了申初。
「嗯，謝謝嬤嬤。」蘇念念點點頭，接過張嬤嬤給她沏得茶，勾起一個甜甜的笑。
「老夫人，父親要將懷元弟弟送走。」蘇懷舟之妻王思月帶著丫鬟匆匆忙忙而來，在見到蘇老夫人身邊的蘇念念時，神情微愣。
王思月是蘇遠山舊部的女兒，從前一直住在太和郡，也沒見過蘇念念，她與蘇懷舟大婚時，蘇念念沒回來，而蘇宛宛一直帶著面紗，她自是不認得蘇念念的。
「這是肅王世子妃。」蘇老夫人捻著佛珠輕聲說道。
聽到蘇老夫人的介紹，蘇念念唇角微勾，她喜歡這個稱呼。
「原是妹妹。」王思月展露笑顏，欲上前套近乎，嫁進來蘇家之前，她便知道蘇懷舟有一個當世子妃的妹妹。
「不得無禮，這是世子妃。」月見擋在王思月身前，冷眼看著她。
王思月被月見冰冷的眼神嚇得退後了兩步，轉頭看向低頭喝著茶的蘇念念，卻見她並沒有理會這邊的意思，尷尬地勾起一抹笑，福身行了一禮，「見過世子妃。」
「起來吧。」蘇念念淡定地放下茶杯，端坐在蘇老夫人身邊不再開口。
「遠山該怎麼處置懷元就怎麼處置，與我說有什麼用？」蘇老夫人平靜地喝著茶，並不打算插手蘇遠山處置蘇懷元之事。
「可是，二妹不願，夫君與妹夫都與父親對峙上了，孫媳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敢來煩擾祖母。」王思月焦急地攥著手帕，若是蘇懷舟與蘇遠山鬧翻了，於她也沒什麼好處。
「鬧上了？」蘇老夫人凝眸望著王思月。
「是啊，祖母，若傳了出去，對蘇府的名聲也不好。」王思月急切地望著蘇老夫人。
蘇老夫人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蘇念念，柔聲道：「念念在在此等祖母，祖母很快回來。」
「念念隨祖母去吧，正好順路就走了。」蘇念念起身走到蘇老夫人身邊，彎腰將蘇老夫人扶起，她可不放心祖母獨自前往他們的亂糟事當中。
「好，祖母送念念出去。」蘇老夫人握著蘇念念的手，帶著她往外走，王思月連忙跟上。
剛到杜姨娘的凝香苑，蘇老夫人與蘇念念她們便已聽到裡面的爭吵聲，一個東西向著蘇老夫人迎面砸來，蘇念念眼疾手快地把蘇老夫人拉向另一邊，東西砸向地面，碎了一地瓷片。
「想死嗎？」蘇念念利索地踢起裙擺，拔出綁在腿上的匕首，將匕首向瓷器砸來的方向扔去，傳來利刃刺入木柱的聲音，剩餘一片寂靜。
「念念，祖母無礙。」蘇老夫人緊緊握著蘇念念的手，安撫著她的一身怒氣。
她的念念啊，就算你謀她性命，她可能都會看心情陪你玩玩，但若是傷害到她心中在意的人，她能讓你見不到明日。
蘇念念壓下心中怒火，扶著蘇老夫人，柔聲道：「祖母可嚇著了？」
蘇老夫人搖搖頭，拍了拍蘇念念的手，安撫著她，「祖母無事，念念莫動氣了。」
蘇念念仔細打量著蘇老夫人，確認她的確沒被嚇著，低聲問道：「祖母可還要進去？」
也不等蘇老夫人回答，屋內蘇遠山等人已經看了過來，蘇遠山連忙迎了過來，「母親，可受了驚嚇？」
蘇老夫人搖搖頭，握著蘇念念的手往裡面走去，蘇遠山連忙跟上，而在後面已經被蘇念念嚇得呆愣的王思月終於回過神來，提起裙擺也走了進去。
蘇念念無視屋內的所有人，扶著蘇老夫人便往主位上坐。
「妹……」蘇宛宛見蘇念念扶著蘇老夫人進來，張口便要說話。
「放肆，見到世子妃還不行禮！」月見打斷蘇宛宛的話，冷眼掃過屋內的所有人，走到柱子旁把蘇念念的匕首拔下，一縷頭髮從利刃間落下。
月見將匕首擦乾淨，恭敬地遞給蘇念念。
這是肅王送給她的新婚禮物，蘇念念很喜歡這把匕首，一直帶在身上。
「見過世子妃。」蘇遠山恭敬地向蘇念念抱拳行禮，蘇懷舟、蘇宛宛、溫聽雨緊跟其後，唯有蘇懷元坐在輪椅上，雙眸陰鷙地看著蘇念念。
蘇念念把玩著手裡的匕首，一臉玩味的盯著蘇懷元散落的頭髮，看來方才的匕首划過了他的發冠，勾起唇角，語氣慵懶，「方才是你朝祖母扔東西的？」
「是，你們礙我眼了。」蘇懷元倒也不否認，目光陰冷地落在蘇念念與蘇老夫人身上，雙手緊緊抓住輪椅的把手，「只要我還沒死，我定有一天讓你們償還。」
「看來你的手是不想要了，玄十。」蘇念念纖細的手指摩挲著手柄上的寶石，伸出另一隻手擋在蘇老夫人眼前，冷漠地看著蘇懷元，平靜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