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百里簇景總感覺眼前的裴蒼衣有些不對勁,自己的本能反應也不大對勁。閱讀
他眸光閃了閃,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往常裴蒼衣在他懷裡的時候,他都恨不得把人親到昏過去,情緒激烈得恨不得直接把裴蒼衣吞進去裝進心裡藏起來。
但是這次他把人抱在懷中卻沒有任何感覺,不但沒有,甚至還有一種彆扭感。
百里簇景起了些懷疑。
懷中人抱起來和以往並無其他區別,身上也瀰漫著淡淡的冷梅清香,一樣完美俊美的五官,清冷的雙眸,宛如高山之上經年不化的冰雪。整個人看起來疏離而又淡漠,冰冷霜寒。
百里簇景眸光動了動,忽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頭,「徒兒說笑的,師父居然當真了?走吧,我們回去了,知道你愛喝茶,所以我最近其實悄悄學習了茶道,等出去後徒兒給你露一手。」
裴蒼衣抬頭看了他一眼,而後道:「你有心了。」
「走吧。」百里簇景伸出手來,笑眯眯地看著他。
裴蒼衣稍稍遲疑了一下,隨後將手放上去,感受到被百里簇景堅定握住的感覺,他眸光微顫,情不自禁地跟著百里簇景走。
看著眼前紅衣男子高大的背影,他心跳情不自禁地加速……
他正有些走神,忽然感覺眼前猛然一花,下一刻他整個人已經被推下了懸崖,身子驟然凌空!「裴蒼衣」猛然一驚,而就在這時一段白綾忽然捲住了他的腰,這才讓他止住了下墜的趨勢。
百里簇景站在懸崖邊,手中握著一段白綾,眸光冰冷地看著他,「你到底是誰?」
裴蒼衣一愣,強笑道:「阿景,你是傻了麼?我自然是你的師父啊。別鬧了,快拉為師上去。」
百里簇景對著他笑了一笑,語氣森寒冰冷,「約我在往生台,怎麼,你是哪裡冒出來的孤魂野鬼不成?想讓我把你帶離往生台?」
「裴蒼衣」面色瞬間蒼白,「你!」
「你若是冒充其他人說不定還能騙過本座,但是你單單選擇了冒充裴蒼衣……」百里簇景的手一亮,笑著問他,「你覺得你配麼?」
話音未落,那根維繫在「裴蒼衣」腰間的白綾瞬間燃成一團火光。
「裴蒼衣」身體驟然下墜,他怨毒的聲音傳來,「百里簇景,你會後悔的!」
百里簇景嗤笑一聲,這句話他已經聽過八百多遍了,剛剛他見過的所有仇人都對著他說了這句話,這心魔也不知道換一個台詞,嘖嘖。
他拍了拍手,對著自己用了一個清潔咒,居然抱了一個貪圖他美色的冒牌貨,還好他發現的早。
他早就知道裴蒼衣喝茶只不過是為了裝相而已,他真正愛喝的其實是酒。但是心魔不知道,因此就露餡了。
不過最後這個心魔演的倒是挺真的,身材氣味還有面容都百分百和裴蒼衣相同,一樣的清冷出塵,一打眼看上去確實有些分不出來。
但是真正的裴蒼衣,是把清冷疏離是藏在骨子裡的,偽裝在溫和儒雅的外表之下的,他不是不苟言笑的人,相反他唇邊經常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是典型的外溫內冷的人。
但是剛剛這個人卻是十足十的冰冷,宛如一塊寒冰一樣……奇怪的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帶著情意的。奇了怪了,莫非這心魔跟他相殺了幾十輪之後愛上他了不成?
嘖嘖,魅力太大也不是一件好事。
隨著心魔被他乾脆利落地一把推下去,本來只有一條路的雪海之中忽然又多了一條金黃色的石子路,蜿蜒著通向雲霧深處。
百里簇景一路又接連遇了好幾波妖魔鬼怪,卻都輕輕鬆鬆破開,最終一路順利通關,來到了一處虛無縹緲仙氣繚繞的高台之上。
他沿著台階一路上到最高處,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後面色猛然一變——
高台之上有一面巨大無比的鏡子,鏡身整體呈現通透的藍色,中有無數細密交織的紅線,似是一條條血絲一般,那面鏡子足有七八米高,遮天蔽日的,仿佛可以映照萬物。
而鏡子面前有一個巨大而繁複的陣法,中心靜靜躺了一個白衣男子。此刻他雙眸緊閉,面容蒼白如紙,額角有冷汗,他的指尖有血在源源不斷地流出,滲入陣法之間的溝槽里……
整個場面既悽美又妖異到了極點。
那一瞬間百里簇景的心差點驟停,他猛然撲了上去,「師父!」陣中央的那個人居然是裴蒼衣!
在撲過去的瞬間一道結界驟然彈出,他卻理也不理直接一劍斬了過去,結界應聲碎裂,而他也如同閃電般到了裴蒼衣的身前。
此刻裴蒼衣的狀況看起來極為糟糕,他眉緊緊皺起,眼睫顫抖似乎努力想要醒過來,卻不知被什麼魘住了,面色蒼白如紙,胸膛的起伏越來越微弱,看上去隨時都會死去。
他手臂上有一道細長的傷口,呈現淡淡的金色,鮮血如小溪般流出來。
百里簇景下意識地用了術法想要幫他治癒傷口,誰知接連用了幾個治癒術都止不住血,裴蒼衣的氣息反而越來越微弱……
不知道為什麼,百里簇景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眼前這人是真真正正的裴蒼衣,不是什麼幻境。
他是真的快要死了。
認識到這一點後百里簇景整個人都慌了,一邊瘋狂地給他輸送靈力,一邊拍打著裴蒼衣,「裴蒼衣,你醒醒!」
他幾乎用遍了所有能叫醒魂魄的方法,卻都無法使裴蒼衣醒過來,他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動也不動,手指偶爾微微抬了抬,似乎想要推拒什麼,卻又被什麼死死壓制住反抗不得。
他是被心魔困住了!
百里簇景想也不想,用了個探夢訣就想要進去把他拉出來,誰知他的魂魄剛進去還沒看清楚情形就復又被彈了出來,靈魂一陣震盪,如同火灼一般。
這種探夢訣一個用不好很容易被反噬,而且對自身魂魄也有很大的損傷,但是百里簇景卻像是瘋了一樣不管不顧,一次次地想要衝進他的夢魘中,卻又被彈了出來。
就在他已經絕望的時候,高台上的巨鏡卻忽然亮了一亮,淡藍色的光芒如同海水一般涌動,隨後一個冰冷無機質的聲音空靈響起,「困在心魔中的人永世不得超脫,你無需再白費力氣。」
百里簇景猛然抬頭,「誰?!」
「吾為鏡蒼,六峰守護者。」巨鏡中水波不斷晃動,有紅色的絲線如同血管般清晰可見,「千年來你是第一個突破了心魔亂象陣的人,作為獎勵,吾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讓他醒過來!」百里簇景不假思索。
「他被困在了夢魘里,而這個夢魘對於爐鼎體質的人來說是死劫。因此他是註定要死在這個世界的。」鏡中一閃,浮現出一個驚心動魄的場景——
畫面里,裴蒼衣一身是血地躺在橋上,他的四肢被一團團地黑氣鉗制住,有一個紅衣男子壓在他的脖頸處吸血。裴蒼衣看上去極力地想要反抗,但是無論如何都動不了。
百里簇景只看了一眼心就沉到了水底,裴蒼衣的心魔是他的樣子。
裴蒼衣的爐鼎體質使他面對\"百里簇景\"時無法反抗,而且自己發狂吸他血的那一次也確實給裴蒼衣留下了陰影……
怪不得會被困在心魔之中。
他該怎麼辦?怎樣才能讓裴蒼衣掙脫這該死的桎梏?!眼睜睜看著愛人的生命流逝卻無能為力,百里簇景第一次恐慌絕望到了極點,眸中紫意越來越濃——
是不是這面該死的鏡子搗的鬼?!
他猛然抽出來了白焰劍,隨後一劍向著那面鏡子斬了過去!他如今功力已到九階,世間萬物很少能有再與他為敵之物,就連這面神鏡都被他這一劍辟出一道長長的裂縫——
神鏡猛然一抖,「放肆!」
眼見眼前這個魔氣沖天的紅衣男子似乎真的想要把他劈成兩半的樣子,神鏡終於穩不住道:「心魔幻境自動衍生而成,並非吾能控制!你就算把吾斬碎都沒用!吾要是碎了天下是會大亂的!」
「天下大亂?」百里簇景紅衣翻飛如火,眸子卻冷若寒冰,「他若是真的活不成了,那麼本座便讓全天下為他陪葬。」
眼見著紅衣魔君又舉起了他那把劍,神鏡再也忍不住,快速道:「想救他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改造爐鼎體質需要以命換命的方式!」
百里簇景一頓,忽然冷笑一聲,「你想騙我自盡?」
「吾是神!吾絕對不會騙人!你若是真的想救他就需要為他換盡全身精血,可若是這樣一來你便會死去,百里簇景,你本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至尊,何必執著於復活一個應該死去的人?」
百里簇景眸光動了動,看著懷中氣息越來越微弱的裴蒼衣,心中一陣陣抽痛。
如果兩年前,有誰對他說,百里簇景,你會為了救一個人而心甘情願自殺,那他一定會認為對方的腦子被門夾了。
他百里簇景一向無情,對待任何人都只是利用關係。怎麼會為了別人而放棄自己的生命?
但是此刻,當看到裴蒼衣氣息奄奄地躺在他懷中,生命體徵越來越微弱的時候,他幾乎沒怎麼猶豫就做出了決定——
他願意。
若是能救活裴蒼衣,那麼他可以去死。
而且這個爐鼎體質本來就是他欠他的,若不是他之前強迫他讓他成為了自己的人,裴蒼衣也不會被困在心魔里被一點點吸血而死。
百里簇景收緊了懷抱,用力卻又輕柔,生怕勒疼了懷中人。
他在裴蒼衣蒼白失血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閉了閉眸子,而後看向鏡神——
「告訴我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