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番外（一）
九月，一中。
開學第一天。
沈亦歡在校門口一下車就看到同樣剛下車的邱茹茹，跳起來打了聲招呼，跑過去結伴走進校門。
「分班表你看了嗎？」
邱茹茹問。
他們如今剛剛高二，到了文理分班的時候。
「已經出了嗎？」
沈亦歡挺詫異的問。
邱茹茹翻了個白眼：「您老暑假浪到沒邊了？
早就出了，我給你看了，我們還是同班，顧明輝也跟咱們一起。」
「那不就得了。」
沈亦歡漫不經心，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陸舟呢，他幾班？」
邱茹茹沖她曖昧眨眨眼，豎起一根手指：「一班！」
沈亦歡雀躍的挑了下眉。
走進教學樓時聽到頭頂輕佻的口哨聲，兩人同時抬頭，是平時學校里一群吊車尾，顧明輝也在其中。
沈亦歡皺了皺眉，抬手在眼前擋刺眼陽光：「你們是不是有病啊？」
其中一人故意沖她喊：「美女，留個聯繫方式唄。」
「無聊。」
沈亦歡拉著邱茹茹走進教學樓。
高三都在4樓，班主任還是高一時候的徐老師，已經在講台上站著了，看到兩人慢吞吞說說笑笑溜達過來，就是厲聲一吼。
沈亦歡往班級里掃了一圈，多了幾張生面孔，然後就在最後一排找到了陸舟。
少年穿著乾淨的校服短袖，沒穿外套，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那雙沒有任何情緒的眼睛，正看著她。
沈亦歡跑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暑假作業帶了嗎，給我抄一下。」
沈亦歡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手半攏著。
陸舟從抽屜里拿了厚厚兩疊試卷出來，放到沈亦歡桌前。
字跡乾乾淨淨，除了答案幾乎沒有其他做題痕跡，只有壓軸題的圖案上偶爾用鉛筆畫著幾條淡色的輔助線。
「我們有這麼多作業嗎？」
沈亦歡皺了皺眉。
她從書包里拿出與放假前原封不動的一疊試卷，攤在桌上，將陸舟那一疊放大腿上。
徐老師在講台上講班規，沈亦歡都不知道聽了幾遍了，懶散的趴在桌上，抄答案抄的漫不經心。
少女趴在桌上，烏黑長髮鋪散開，有幾縷划過陸舟的手臂，學校不允許燙髮，她就偷偷在發尾燙了不易發現的半卷，勾著陸舟的手腕。
陸舟視線在少女白皙的脖頸上落了幾秒，而後看向窗外的操場。
空空蕩蕩的一個人沒有。
沈亦歡對於自己的水平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選擇題大概抄一下，填空只抄前三題，大題就大概抄個幾行，表達一下自己向學的態度。
班主任在講台上講了大概有二十幾分鐘，終於停了。
耳邊安靜一瞬。
沈亦歡從桌上支起身，長發也抽離陸舟的手臂，抄的手有點酸，她甩了甩手，皺著眉，看起來很不耐煩。
班主任喝了一口水潤嗓，輕咳一聲：「我們班的同學……」
又開始了。
陸舟聽到身旁的少女不輕不響的「嘖」了聲，重新趴回去了。
視線跨過她的脖頸與耳朵，落在拿筆的手上，沈亦歡的手長的很漂亮，屬於一眼就覺得是適合樂器的手指，修長骨感，指甲是淺粉色。
現在她握著筆，抄答案抄的有點兒暴躁。
以前沈亦歡還會纏著陸舟讓他幫她一塊兒抄，今天沒有。
分班後教室里來了許多生面孔，男女都有，陸舟注意到周圍有打量的目光落在沈亦歡身上。
班主任大概又講了十分鐘結束，拿著水杯走出教室，讓大家準備上課了。
教室瞬間重新熱鬧起來。
「哎你們班班主任怎麼這麼煩啊，這以後可咋辦？」
新來的同學說。
原來一班的同學回：「徐北大的名號你沒聽過啊，本來一直帶高三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帶了高一高二。」
……
角落裡，沈亦歡還沒抄完。
少女已經處於暴走邊緣，沈亦歡也是服了自己了，抄個答案都能把自己抄的火蹭蹭蹭冒，這臭脾氣是像誰啊？
門口突然一陣喧鬧聲，顧明輝走進來。
他直接逃了一節課，順利逃掉班主任的叨逼叨。
陸舟剛剛開口，正要說話，就瞥見顧明輝直直的跑過來，一巴掌拍在沈亦歡桌上。
他緩緩閉上嘴。
非常煩。
沈亦歡抄答案抄的昏昏欲睡，被顧明輝嚇了一跳，剛要張口罵，顧明輝就說：「別別別，祖宗，消氣，消氣！」
「傻逼。」
沈亦歡喘了口氣，抬頭，「幹嘛！」
「數學試卷給我抄抄。」
沈亦歡把自己抄完的給他。
她一直抄到第二節課下課才抄完，把筆一摔，就開始睡覺，臉朝著陸舟。
睫毛很長。
皮膚白到了透明。
她一直睡著，陸舟從食堂吃了飯回來才發現她已經不在座位上了，等午自習響鈴後，外邊走廊開始有值日生巡查，沈亦歡才貓著腰從後門進來。
手裡拎著兩杯奶茶。
她到座位上，長出了口氣：「操，點外賣差點被抓了。」
她拿出一杯，放到陸舟桌上。
陸舟停了筆，抬眸朝她看去。
少女曬的臉頰微紅，輕喘著，還衝他很乖巧的眨了兩下眼睛：「你給我抄了暑假作業，這是我給你的。」
外頭走廊上突然傳來數學老師怒吼的聲音，嗓門大的整棟樓都能聽到。
沈亦歡縮了縮脖子，搖了搖頭：「你看，那就是不做作業還沒有一個好同桌的下場。」
少女睡醒了，脾氣也好了，馬屁一個接著一個。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沈亦歡誇張的一拍桌子。
陸舟揚起一側眉，平靜的看著她。
沈亦歡向前一個抱拳：「爸！」
「……」
傻逼。
陸舟有點對沈亦歡無語了，不知道她腦迴路是怎麼長的，難怪次次吊車尾門門掛紅燈，他別過臉，繼續寫作業。
「你在寫什麼？」
沈亦歡閒著無聊，也不想午睡，就去煩陸舟。
她挪了挪椅子，在地面磨過，刺耳的嗞啦一聲。
酷暑天，教室里一半人都在午睡。
沈亦歡立馬停了動作，陸舟垂眸看了她一眼，低聲：「輕點。」
她勾唇笑起來，無聲的挪過去椅子，托著腦袋看他，挨的近極：「輕點，再靠你近點？」
她注意到，陸舟只讓她輕些，卻沒反對她的靠近。
不錯，有進步。
「你寫什麼呢？」
沈亦歡探頭過去。
陸舟在試卷上寫了個「C」，沈亦歡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算出答案的，明明看他也沒怎麼看試卷。
「物理。」
「三長一短選最短？」
陸舟沒理她，又寫下下一題答案，B，無聲打破了沈亦歡剛才的訣竅。
「你教我吧，我物理好像只能考二十幾分來著。」
陸舟看她一眼，淡聲：「上課去哪了？」
「老頭教的太無聊了，你教就不一樣了。」
沈亦歡翹起一點唇角，親昵的靠過去，「你帥，肯定一教就會。」
陸舟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們坐了一整個高一的同桌了，剛開始還不能適應，現在倒習慣了。
他收回視線，沒有理她。
沈亦歡往周圍看了眼，大家都在睡覺，她就更加得寸進尺，索性直接趴在陸舟的手臂上。
右手，他還拿著筆，沈亦歡側臉壓著他，他就沒辦法寫字了。
「沈亦歡。」
他皺眉。
少女笑盈盈的看著她，五官又乖又是清媚，組合成難以言喻的撩撥，嘴唇上偷偷抹了點顏色，粉粉的。
「班長，你好難追啊。」
女孩嗓音很甜，故意托著長音，將抱怨說的纏綿粘膩。
陸舟額角的血管突了突。
「我都追你多久了，你到底想好了沒啊。」
沈亦歡眯了眯眼，笑著，「我可比你那些作業好玩兒多了。」
她話音剛落，後門就響起兩聲敲門聲，隨即窗戶從外面被打開，一個男生站在外面，喊了聲沈亦歡的名字。
沈亦歡直起腦袋，「嘖」了一聲，從後門走出去。
陸舟直起身，手背撐著臉，目光定在沈亦歡出去的背影上。
……
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自由活動。
球場吵嚷，天氣燥熱，溫度像是火燒似的要著起來。
陸舟被體育老師叫去幫忙搬東西，忙完從器械室出來時額頭出了層薄汗，有汗順著流暢的下頜線下滑。
聚在下巴，最後滾落到白色校服短袖上，映出一個濕潤的灰色小圓點。
他去廁所洗了把臉，推開隔間門，靠在牆上，拿出一支煙，嫻熟的點燃，抽了一口，眼眸深不見底。
抽完一支，去籃球場邊上的販賣機買了瓶礦泉水漱口。
沈亦歡中午被叫出去就直接跟大家一起翻牆出了校，等到體育課快結束才回來。
同行出去玩兒的男男女女都有，女生們就踩著男生們的肩膀率先翻牆進去，沈亦歡利落的將腿跨過牆。
抬頭的瞬間忽然就看到隔著十幾米在對面看台上坐著喝水的陸舟。
陸舟也看到她。
沈亦歡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輕罵出聲：「操。」
還在後頭的男生嚇了跳：「操什麼？
看到老師了？」
「沒有，安全。」
沈亦歡回頭說，「都快進來吧。」
她利落的從高台上跳下牆，跟大家道了別就朝陸舟跑過去。
她從一邊跑上看台的台階，站在第三格，陸舟坐著上面，沈亦歡站著，正好可以跟她平視。
「剛才體育老師點名了嗎？」
「沒。」
陸舟視線下移。
沈亦歡跟著他往下看，發現自己的鞋帶不知道什麼時候散了，剛才跑過來還好沒有絆倒。
她歪了歪腦袋，沖他笑：「班長，你給我系個鞋帶唄。」
陸舟沒動，也沒說話，神色寡淡。
沈亦歡本來就猜到陸舟肯定就這反應，不過是過過嘴癮罷了，嘟囔一聲，剛要蹲下來就看見陸舟站起來。
他站在沈亦歡上邊兩個台階上，站起來後看上去格外挺拔，走下兩格台階，還是比沈亦歡高了一個頭。
熱風吹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陽光落在陸舟頭頂，將發梢染的有些黃。
陸舟在她面前蹲下時，沈亦歡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
陸舟在給她繫鞋帶……
沈亦歡低著頭，看不到陸舟的表情，心臟突然砰砰砰跳動起來，頻率有點快。
系完鞋帶站起來。
沈亦歡眨眨眼，靠近他，輕聲說：「陸舟，你承認吧，你就是喜歡我。」
陸舟往後退了兩步。
沈亦歡不服，立馬抬腳朝他邁過去，結果腳下不知怎麼絆了一下，直接朝陸舟撲過去。
身體失控的時候沈亦歡悲催的想，要在陸舟面前摔的四仰八叉了，也太踏馬丑了，只能祈禱摔的稍微有點美感了。
結果腰上就突然覆上一股力，陸舟摟著她轉了個身，被她撞的坐倒在上一格台階上，還不算狼狽。
沈亦歡就不一樣了。
直接在陸舟面前跪下了。
「……」
操。
陸舟原本冷淡的臉上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聲音也不再那麼冷冰冰：「起來吧。」
沈亦歡從他臉上看到另外一種聲音——平身吧。
她從地上爬起來，一屁股坐在旁邊，才看見剛才導致她絆倒的罪魁禍首。
她蹭的抬起頭，瞪著陸舟，控訴：「你把我鞋帶綁在一起幹什麼！」
陸舟看了她一會兒，深吸了口氣，答非所問。
「你不是很能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