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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2024-09-02 01:48:04 作者: 北南
  尹千陽解開了系在銅環上的狗繩,解完又想把小土狗脖子上的那頭也解開,問:「能解嗎,它會不會逃跑啊?」

  聶維山說:「你練田徑的還怕追不上它啊,解了吧。」

  剛一解開,小土狗立馬撒歡兒了,在聶維山和尹千陽的腳邊猛跑,繞著他們轉了幾圈又跑下台階。尹千陽急道:「去哪兒啊!別走!」

  小土狗又跑上來,直奔門檻,但是門檻對它而言有點兒高,試了幾次都沒蹦過去,急得嗚嗚直叫。聶維山樂了,從後面托著小土狗的屁股一抬,把小土狗給掀進去了。

  尹千陽嚇了一跳:「別摔著它!」

  「沒事兒,這東西皮實得很。」聶維山用的巧勁兒,心裡有數。只見小土狗翻過門檻後打了個滾兒,重新站穩後就開始在院子裡跑。

  牆根兒和磚縫兒,桌腿和板凳,沒有它不聞的,聞了一圈又跑到石榴樹底下刨了刨土。刨完突然立定,屁股一撅躥到了棗樹旁,然後抬起後腿撒了泡尿。

  尹千陽笑得渾身哆嗦,身子一歪靠在了聶維山的背上,然後順勢抓住了聶維山腰兩側的衣服,在後面說悄悄話似的:「你這幾天想我麼?」

  聶維山側過頭,餘光能瞥見尹千陽的臉龐,回答道:「想,三過你家而不入,憋死我了。」

  尹千陽又開始哆嗦,不光是笑,還帶著點兒嘚瑟,貼著對方的背把高興勁兒和嘚瑟勁兒傳達給聶維山,很肆意、很快活。

  小土狗撒完尿不動了,就在棗樹旁邊一坐,瞪著倆又黑又圓的眼睛看他們。

  聶維山蹲下彈了個響指:「狗子,過來。」

  小土狗跑到他跟前,狂搖尾巴。尹千陽在旁邊蹲下,伸出手指點了點小土狗的圓腦殼,點完低頭瞅了瞅,說:「是小男孩兒啊,起個什麼名兒好呢。」

  聶維山懶得想,直接說:「送給你的,你起。」

  「哎,你不能推卸贍養責任。」尹千陽下巴尖抵著膝蓋,「你不是說過麼,我連自己都能折騰死,就別禍害狗了,所以你得和我一塊兒養。」

  聶維山「嗯」了一聲:「這不是廢話麼,我連你都想一塊兒養,奈何條件不允許。」

  尹千陽高興了,歪著頭看對方:「誰不允許,我抽他。」

  晚上多了一張嘴吃飯,五口人在餐桌上用餐,小土狗在旁邊拱飯盆,白美仙開始立規矩,說:「養狗可以,但是不能讓它在屋裡大小便,晚上也不能亂叫,更不能咬人、咬東西。」

  聶維山保證道:「仙姨你放心,我們會訓練它的。」

  「土狗聰明,教兩次就會了,長大還能看家護院。」尹向東倒是沒考慮那麼多,「對了,這小狗叫什麼名字啊?」

  尹千陽趕緊說:「還沒起呢,爸,你是大學老師,比較有文化,你給賜個名兒吧。」

  「哎呀,你的名兒我都是瞎起的。」尹向東有點兒犯難。尹千結一直沒說話,這會兒喝著湯說:「尹千結,尹千陽,這兩天下雪,乾脆叫尹千雪得了。」

  聶維山同意道:「好聽!」

  尹千陽不同意:「好聽什麼啊,人家是小男孩兒!能不能想個霸氣點兒的!」

  聶維山牆頭草一個:「沒錯,霸氣點兒的,叫千刀怎麼樣?那個成語是什麼來著?」

  尹千陽拍桌叫好:「就叫千刀!給勁兒!」


  尹向東和白美仙面面相覷,尹千結喝著湯差點兒嗆了,三人緘默不語,不忍心告訴這倆傢伙那個成語是「千刀萬剮」。

  吃完飯,聶維山去找了個紙箱子,尹千陽找了幾件舊棉衣,倆人弄著小狗在臥室里忙活,給狗搭了個臨時的窩。

  「來,千刀!」尹千陽把小土狗抱進窩裡,「寶貝兒,以後你就叫千刀了,你就是這片胡同里最喪的狗,看見偷電瓶的你就上,聞見亂扔垃圾的你就叫,維護治安就靠你了!」

  聶維山說:「得多叫叫它,讓它記住自己的名字,千刀千刀!」

  小土狗窩在尹千陽的棉服上,兩隻前爪墊撓撓耳朵,眼睛漸漸不瞪那麼大了。尹千陽「噓」了一聲,說:「千刀困了,開始耷拉眼兒了。」

  聶維山打個哈欠:「我也困了,明天去寵物市場給千刀買點兒生活用品。」

  尹千陽輕輕拍著小狗肚子,套用《小白菜》的調子哼唱道:「小千刀啊,黃色毛啊,倆仨月啊,沒了娘啊。吃了睡啊,亂撒尿啊,你說你啊,完了蛋啊。」

  小土狗在動人的歌聲里睡著了。

  聶維山羨慕道:「你也給我唱首催眠曲唄。」

  尹千陽張嘴就嚎:「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你是那大山我是那紅太陽。」

  小土狗又被嚇醒了。

  第二天一早聶維山騎電動車馱著尹千陽,車筐里裝著小土狗,一家三口先去了寵物醫院打針,然後又奔向了寵物市場。

  尹千陽牽著狗說:「千刀,看看喜歡什麼,買!」

  聶維山在後面買了狗糧和狗玩具,說:「最後買狗窩,不然拿著費勁。」

  千刀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什麼都新鮮,拽著尹千陽到處跑,不知道是人遛狗還是狗遛人,最後又買了給狗洗澡的東西和除蟲噴劑。齊活後打道回府,尹千陽在后座上抱著狗窩,說:「應該再買個狗房子擱院裡,木頭的那種。」

  聶維山說:「簡單,等放假了我給它做一個。」

  「把你能的,木工的活兒你也會。」尹千陽說著呲噠的話,面上卻一副自豪樣兒,「你將來要是有孩子,是不是連床帶手推車都要親手做啊?還得雕花。」

  聶維山思考道:「我將來應該沒孩子吧……」

  兩個人陷入了沉思,尹千陽怪自己又沒把話說好,只好閉嘴安生待著,聶維山轉移話題說:「你害我想起了睡公主床的恐懼,床頭的鳳穿牡丹簡直是噩夢。」

  尹千陽遐想道:「你要是女孩兒,咱倆現在光明正大搞對象,官方認證的!」

  聶維山終於受不了了:「尹千陽,你要是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怪不得以前老挨揍,你完全是自找的。」

  「別生氣啊。」尹千陽改了口,「結婚前神父不都問一長串嗎,什麼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我為你加一條,無論你是男是女,我都對你不離不棄,哈哈!」

  「陽兒,不鬧了。」聶維山聲音很沉,「我有三個字一直想對你說。」

  尹千陽臉一紅,抱緊對方的腰裝傻:「哪三個字啊?」

  聶維山罵道:「大傻逼!」

  千刀四仰八叉的躺在車筐里睡覺,又他媽被驚醒了。

  推遲了將近半個月的體測終於到了,太陽高高掛起,日頭很足,操場上的雪全都化乾淨了。田徑隊的全體隊員在跑道上熱身做準備,測完再開個會就放假了。


  秦展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吃完中午飯就去火車站,整整一學期沒回過家,到了年底還怪想的。尹千陽在旁邊抻腿,問:「咱們期末測驗排名次嗎?」

  「排啊,還貼公告呢。」秦展嚇唬他,「好好跑,最後一哆嗦了,累也就累這十幾分鐘的事兒。」

  這十幾分鐘包含了長短跑和跨欄,還有力量測試,是要命的十幾分鐘。

  加上每項後面的休息時間,測驗完正好十二點一刻,全體隊員穿著帶號碼的背心,大口喘著粗氣,最後一項跑完都圍著教練看成績。

  教練急著下班,說:「到時候去校網上查,下午開會,別遲到。」

  眾人換衣服去食堂吃飯,尹千陽問:「雖然大家挺拼的,但怎麼感覺跟鬧著玩兒似的。」

  隊友說:「期末測驗沒什麼價值,除了各大比賽,每年春秋兩季的測驗比較重要,將來體院會參考那兩次的成績。」

  「原來這樣啊,那就完事兒了唄,你們這就都放假了?」尹千陽羨慕道。秦展攬住他的脖子,輕鬆地說:「沒錯,下午開會囉嗦幾句就完了,不出席也沒事兒,你和山哥什麼時候放假啊?」

  尹千陽發愁:「下周期末考試完就放了。」

  說著到了食堂,他們買了啤酒慶祝,秦展舉杯說:「隊友們,吃完這頓飯你們就暫時見不著我了,我就要回紹興了,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咱們下學期再見!」

  尹千陽說:「我幹了!想你!」

  吃完飯幾個人一起去火車站送秦展,尹千陽買了兩大包零食給秦展帶上,囑咐道:「火車上小心點兒,現在春運人多又雜,照顧好自己。」

  秦展擁抱他:「千陽,其實你挺靠譜的,放假了來找我玩兒吧,我請你坐烏篷船。」

  尹千陽點點頭:「行,還得請我吃正宗的紹興臭豆腐。」

  體測完了,也送走了秦展,再開學之前都不用來田徑隊了,尹千陽已經完成了這邊的任務,接下來要面對更大的困難——期末考試。

  這是個老生常談的問題,期末考試就像愛情,躲也躲不開。

  你不知道愛情中會發生什麼,如同你不知道期末考試會考什麼。

  在愛情中可能會受傷,在期末考試中可能會滅亡。

  學校里的氛圍已經相當緊張,所有學生都在認真複習,平時不愛學習的學生也不好意思鬧騰了,課間的走廊冷冷清清,教室內也沒人追逐打鬧了。老師辦公室始終爆滿,問題的人絡繹不絕。

  聶維山本來在畫圖,被這種氛圍感染後便開始不安地畫圖。

  陽光灑在紙上,一個尖角屋頂的狗窩輪廓誕生了,剛要細化,又有一片陰影灑下來,他立刻用手蓋住本子,然後慢慢回頭:「劉老師……」

  結果看見站在椅子後面的是尹千陽。

  「操,你他媽把我藝術細胞都嚇分裂了。」聶維山轉回去繼續畫,還挺美,「我想了想,到時候把房子上刻一圈骨頭狀的花紋,千刀肯定喜歡,然後房檐要延伸出來一點兒,方便打眼兒掛鈴鐺。」

  尹千陽拉開椅子坐在旁邊:「聶維山,下周就期末考試了,明天就周五了。」

  聶維山接道:「後天就周六了,我去店裡看看還有沒有合適的木料。」

  「你停下!」尹千陽拽著對方的校服外套,覺得力度不夠又捧住了對方的臉,「不許畫了,和我一塊兒衝刺期末!」


  聶維山慨嘆道:「你已經成功被建綱腐蝕了,我要再堅持一下。」

  「你堅持個屁。」尹千陽湊近分享秘密,「我媽說了,要是期末考試我能進步到前三十名,就給我把補習班退十個課時。」

  「真的?」聶維山替對方高興,「那你學去啊,管我幹嗎?」

  尹千陽恨道:「我怕我堅持不住和你一起玩兒,你陪我咬咬牙捱過期末考試行嗎?反正就不到一禮拜了。」

  聶維山沒反應,尹千陽耳語道:「考完以後我給你弄……」

  「什麼弄不弄的,知道了,答應你。」聶維山把本子收起來,面上看不出情緒,他拿出書和卷子,等尹千陽回座位的時候又補了句,「……好好弄。」

  周六要進行考前最後一次補課,尹千陽在聶維山的陪同下早早到了補習班,他倆要一起上。建綱還沒來,他們邊寫作業邊等,難得做一回同桌。

  聶維山突然說:「考前三十名的話就是中等成績了,質的飛躍啊。」

  「可不的麼,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尹千陽把一張草稿紙寫滿了,又換了張新的,「我媽這招太狠了,不成功的話我就得好好上課,成功的話她不但高興了,還能退點兒錢給自己買個包。中年婦女都是縱橫家,操縱我的人生,並在家裡橫行霸道。」

  聊得正高興,建綱推門進來了,聶維山打招呼道:「劉老師,我今天也來了。」

  尹千陽糾正:「是王老師,出來混得有藝名。」

  建綱樂道:「你們倆小子真是,把作業收起來吧,咱們抓緊時間。」尹千陽又來勁了,打開書問:「老師,我可是花了大價錢來的,您能給我押幾道期末考試題嗎?押不準的話我就投訴你。」

  「押,我肯定押得准。」建綱把題寫黑板上,「期末必考,函數指數導數。」

  聶維山和尹千陽一起上課,教室里就他們兩個學生,建綱似乎也不是建綱了,只是教育機構的一個老師而已。

  兩個小時在不知不覺中過去,時間一到,建綱又拖堂送了他們二十分鐘。結束後,這兒馬上要來其他學生上課,他們得趕緊騰教室,建綱囑咐道:「下周就考試了,回家以後別想著玩兒,好好複習,把今天講的內容再琢磨一遍,文科的知識互相提問提問。」

  他們忙不迭地應了,走之前給建綱灌了杯熱水。

  路上尹千陽問:「你說建綱今天講的題和考試有關嗎?」

  「肯定有。」聶維山想了想,「他今天講的幾道題都不是一個類型,估計期末考試會考,但不是考原題,所以咱們要把做法記住。」

  尹千陽後悔道:「上課的時候應該錄上音,我怕回家就忘了。」

  「沒事兒,我記得。」聶維山倒是挺淡定,「實在不行問小宇和結姐。」

  到家後倆人直奔臥室,也不理小狗,拿出書就開始複習,先把今天講的數學過了一遍,然後又找類型題開始做。因為不熟練,做一道大題要將近半小時,練完所有的太陽都要落山了。

  「真他媽累。」尹千陽靠在聶維山肩膀上,「可以換下一科了嗎?」

  聶維山拿出公式本:「再背背公式吧,別到時候睜眼瞎。」

  又背了二十分鐘公式,背完開始複習史地政,二人端坐著,看著壁紙上的花紋,採用互相提問的形式。


  「兩黨制的實質?」

  「是為資本/主義制度服務的政/黨制度,是維護資產/階級私有制的經濟基礎,維護資產/階級利益的一項政/治制度。不管哪個政/黨執政,都實行有利於資產/階級的政策,都不可能代表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

  「我國三大自然區界線?」

  「西北乾旱半乾旱區與東部季風區界線:400毫米年等降水量線;西北乾旱半乾旱區與青藏高寒區界線:崑崙山-阿爾金山-祁連山;東部季風區與青藏高寒區界線:3000米等高線!」

  「新文化運動的影響?」

  「新文化運動猛烈地衝擊了封/建思想的統治地位,使人們的思想得到空前的解放。中國知識分子在運動中受到一次民主與科學的洗禮,也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創造了有利條件,但在運動中出現一概否定的偏激思想!」

  ……

  聶維山和尹千陽合上書,目光同時從壁紙轉移到對方身上,尹千陽堅定又雀躍地說:「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考前三十名沒問題了。」

  聶維山贊同道:「我也是,甚至感覺能考得更好。」

  天已經黑了,臥室里的背誦聲沒有停過,六門科目全都複習了一遍,兩個人的聲音全都啞了。上一次這樣努力學習還是他們剛上小學的時候。

  疲憊不堪的兩個人終於放下了書,齊聲道:「躺會兒吧。」

  並排躺在床上,像兩條瀕死的魚,聶維山虛弱地說:「我被知識吸乾了陽氣。」尹千陽附和道:「我被知識榨乾了精魂。」

  說完又疑惑了:「那誰不是說,我撲在書籍上如同飢餓的人撲在麵包上,按說不應該這麼累啊。」

  聶維山捂著腹肌:「有麵包麼?沒有我就吃狗糧了。」

  家裡晚上沒人,科大的老師忙著開期末調研會,所以尹向東回來得晚,白美仙公司開年會,尹千結趁機約會。他倆骨碌起來找吃的,小狗跟著他們來回跑。

  把冰箱裡能吃的全找了出來,擺了一桌子,尹千陽說:「還有剩米飯呢,再炒個飯吧?」

  聶維山去炒飯,尹千陽用濃湯寶煮了鍋湯,二十分鐘後開餐,火腿腸蛋炒飯、蘑菇湯、奶黃包、剩的辣椒炒肉、還有半拉哈密瓜。

  剛準備吃,又心有靈犀地停下,然後對視了一眼。

  「拜麼?」

  「拜吧。」

  還是放炮剩的香,還是石榴樹下的土,香案擺好,聶維山和尹千陽跪在桌前抱拳。尹千陽說:「年底了,大考悄然而至,我們兄弟二人這次竭盡全力,想來菩薩都看在眼裡,希望保佑我們能進步些許,並列第二十九就成!」

  說完問:「有補充的嗎?」

  聶維山補充:「建綱別再被舉報。」

  許完願連磕仨頭,磕得太猛還有點兒頭暈,聶維山準備起身吃飯,誰知尹千陽突然調整方向面對著他,把他嚇了一跳。

  「幹什麼?」

  尹千陽紅著臉說:「反正都跪下了,要不要對磕一個?」

  聶維山心臟漏跳了半拍,只見尹千陽的臉越來越紅,他膝蓋移動也面向對方,聲音有些發抖地吼道:「磕!」

  指尖相對,發心相觸,兩個人面對面地對磕在地板上。

  千刀就是見證。

  聶烽和尹向東絕對想不到,娃娃親泡湯了,這倆人卻自己拜了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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