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維山和尹千陽從沒如此期待過返校拿成績單。
進步的喜悅摻和著放假的喜悅,兩個人看地鐵上的GG都忍不住咧著嘴笑,出了地鐵站連跑帶蹦,到了學校門口又一人買了根烤腸。
教室里亂糟糟的,大部分人都在閒聊天,尹千陽到了自己座位上,看見小墨悶悶不樂的,安慰道:「同桌啊,這次沒考好就下次再努力嘛,多大的事兒啊,咱不難過了噢。」
小墨趴桌上噘著嘴:「說得輕巧,過年見那麼多親戚,肯定都得問成績,我想想都覺得如坐針氈。」
「至於麼。」尹千陽習慣了,這麼些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他給小墨出主意道,「大人問你成績,你就問他們工資和對象,互相傷害唄。」
正說著,砸過來一個串子,是那天聶維山做的綠松石手串,尹千陽喊道:「給我啦?」
聶維山靠著窗台像個大爺一樣,回道:「送張小齊吧。」
尹千陽領悟了對方的意思,他們這一學期下來不知道抄了張小齊多少次作業,還有筆記。起身走到張小齊的座位旁,他把手串遞過去,說:「小齊,這個是小山做的,送給你,謝謝你經常幫助我們。」
張小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用不用,你們那麼客氣幹什麼。」
「畢竟老煩你嘛。」尹千陽把手串放桌上,壓低聲音說,「何況冰冰是我們的好兄弟,感謝你看得上他,你快收下吧,下學期請繼續幫助我們。」
送完禮回到座位上,屁股剛挨住椅子,建綱就進來了。
「都知道自己的成績了吧?」建綱把卷子和成績單分發給第一排的幾個同學,然後那幾個同學開始發,他站在講台上喝水,捂著罐頭瓶子點名道,「聶維山,感覺這次考得怎麼樣啊?」
聶維山開始裝逼:「離我心裡的目標還有一點距離,不過也可以了。」
尹千陽大聲拆穿:「他心裡目標是第二十九,結果考了第二十八,確實有一點距離!」說完期待地望著建綱,「劉老師,你再問問我!」
建綱瞥他一眼,故意道:「我就不問你,憋死你。我問問你同桌,小墨,感覺自己考得怎麼樣啊?」
小墨哼哧著不回答,尹千陽摻和道:「您怎麼這樣啊,誰沒個發揮失常的時候呢,看不出她難受啊。」
「怎麼誰說話都有你的事兒。」建綱瞪了他一眼,這時卷子也都發的差不多了,便開始說正事兒,「寒假雖然不如暑假時間長,但是要過春節,所以都悠著點兒,別玩兒瘋了。再開學任務就重了,滿打滿算結了課,然後暑假就要開始一輪複習了。」
建綱囉嗦了半個多鐘頭,囉嗦完布置作業,然後就正式放寒假了。
聶維山和尹千陽在回家的路上經過市一中,正好碰見從裡面出來的聶穎宇,聶穎宇抱著一摞書,跑到他倆跟前說:「又接我放學啊。」
聶維山把書拿走大半,給聶穎宇減負,問:「放假了吧?」
「放了,但是估計得補課,讓等通知。」聶穎宇拽著聶維山的袖子,跟在旁邊像個小弟,「學校不補也得上補習班,我這寒假過不好了,都怪你倆,把我的學霸靈氣都吸走了。」
尹千陽吃驚地問:「你考砸啦?」
聶維山也有些詫異:「沒發揮好?」
「反正退步了幾名。」進了地鐵站,仨人並排站到線內,聶穎宇看著無精打采的,「我期中考試是第六,這回是第十二,一下跌出前十了,我還沒琢磨出來怎麼跟我媽說呢。」
聶維山和尹千陽開始雲計算,他們考了第二十八,聶穎宇考了第十二,這中間就隔著十六個人。尹千陽問:「一共多少人啊?」
聶穎宇說:「每個班具體多少人我也不知道,一共一千左右吧。」
聶維山清醒了:「你說的是年級名次?」
「對啊,我只看年級的。」聶穎宇扭頭瞧了一眼,「班裡五十個人還考不了第一的話,整天等於白費勁了。哎,地鐵來了。」
尹千陽攥緊拳頭和聶維山對視了一眼,用眼神說:「我怎麼那麼想抽他?」
聶維山點了點頭,正好地鐵到站開了門,他倆在後面抬起腳把聶穎宇踹進了車廂,進車廂以後又是一頓暴揍。
聶穎宇扶著杆兒發抖:「秀才遇上盲流,有理說不清……」
正式進入了寒假,胡同里明顯比平時熱鬧了,大人小孩兒都放了假,每天大清早就嘰嘰喳喳的。居委會在胡同口張貼了通知,每家每戶都可以領春節福利。
聶維山本來還在睡覺,結果被聶老薅起來掛燈籠,他就穿著個體恤和運動褲,踩著椅子在院門口吹風。三嬸在屋裡看見了,趕緊拿著羽絨服出來:「瞎胡鬧呢,這麼一折騰肯定得感冒。」
「沒事兒,我火力壯。」聶維山穿上衣服,已經被凍清醒了,在院裡水池邊用冷水洗漱完,問聶老,「爺爺,店裡關門了?」
聶老咳嗽著說:「再有一禮拜就過年了,早關早開。」
他給聶老倒了杯水,囑咐道:「別整天抽菸了。」聶老「哎呦」一聲,特懷念地說:「現在的煙都不對味兒,以前你爸爸給我弄的土煙最香,自己卷還有意思。」
這話說完都沒動靜了,聶維山看著地面,想起尹千陽給聶烽的回信,不知道聶烽會不會給他打電話。
想了會兒也沒想出個好歹來,他拍拍手往外走,說:「我去居委會領福利了啊,有什麼要捎的嗎?」
三嬸說:「捎袋兒白砂糖,中午做糖醋魚。」
居委會辦公室擠滿了人,全是來領福利的,都是街坊,排隊的時候就拉家常,熱鬧的不得了。聶維山兜里揣著先買好的白砂糖,站在角落處玩手機,他給尹千陽發信息:「你家領福利了嗎?」
尹千陽回復得很快:「沒呢,我媽讓我去,我還在被窩裡呢。」
「懶蛋。」聶維山帶著笑編輯道,「幾點了還不起,起來大掃除。」
尹千陽秒回:「你怎麼知道我家今天大掃除,煩死我了,再玩兒一盤五子棋就起。」
「小山哥哥!」
聶維山聊得正高興呢,突然被嚇了一跳,低頭看是小眼鏡,他把手機收起來,說:「你家派你來領福利啊,你能拎得動油還是能扛得動面啊?」
小眼鏡說:「我奶奶是居委會的,我來給她數數。」
「你能數清楚嗎,去數數還有幾個人就到我了。」聶維山給小孩兒派活兒,沒兩分鐘小眼鏡就回來了。「還有四個就到你了。」小眼鏡說完抱住聶維山的腿,「小山哥哥,過年你能帶我放炮嗎?」
聶維山說:「你知道現在炮多貴嗎?兩盒恐龍蛋都五十了,就呲呲幾下。」
小眼鏡胸有成竹地說:「我姥爺是土產公司的,全市的炮點兒都歸他管,要多少有多少。」
「這麼牛逼啊,你怎麼不早說。」聶維山腦子一動,俯身小聲說,「下午找我玩兒去,我教你打撲克,以後每次都能贏小胖。」
終於排到了,聶維山順便把尹千陽家那份也領了,回去後正好趕上三嬸開始做糖醋魚。他又去給尹千陽家送油和面,還沒進院就聽見尹千陽在逗狗。
白美仙說:「睡到半上午,起來了就跟狗鬧騰,讓你擦地也不擦,掃牆也不掃,我看你壓歲錢也別要了。」
尹千陽抱著狗給棗樹上新的營養土,說:「下午再弄唄,著什麼急啊。」
聶維山把油和面拎到廚房,說:「仙姨,我下午和他一塊兒弄,保證天黑前打掃乾淨。」
「你別管他,不然他越來越懶。」白美仙熱了點兒剩飯,又朝外喊,「趕緊吃吧,我單位有事兒,你在家待著別瞎跑。」
尹千陽不想吃剩飯,於是跟著聶維山去隔壁吃糖醋魚了。
下午家裡沒什麼事兒,聶維山又跟著尹千陽回隔壁了。
分工合作,聶維山擦客廳和餐廳的地板,尹千陽擦幾個臥室和洗手間的地板,廚房要年前單獨清理,先不動。
尹千陽一手拿著抹布,一手拎著小桶,說:「邊邊角角一定要擦乾淨,頑固污漬用鋼絲球沾著洗潔精尅哧,然後再用濕抹布擦。」
「知道了,你還教別人幹活呢。」聶維山先掃了掃地,然後開始擦。擦完後也沒洗手,進臥室想看看對方還差多少。
臥室里尹千陽挽著褲腿跪在地上,正一點點清理地板和牆的縫隙處,因為怕把壁紙弄髒所以動作格外小心,他面對著牆,壓低身體認真擦拭。
聶維山盯著那兩瓣撅起的屁股看,完全移不開目光。比賽那次聶穎宇說過,尹千陽屁股最扁,因為太瘦,但是這樣撅起來的話,還挺飽滿的。
尹千陽向旁邊移動,屁股晃了晃。
聶維山喉結滾動,咽了咽口水。
可能是咽口水的動靜有點兒大,尹千陽回頭看了一眼,問:「你都擦完了?」
「嗯,你檢查檢查。」聶維山強迫自己把目光移到對方臉上,但是失敗了。尹千陽也覺得怪怪的,但沒多想,又轉過頭去:「不用檢查,你幹活我放心。」
身後沒動靜,卻也沒聽見聶維山離開,尹千陽擦了會兒又回頭去看,發現聶維山不知道在盯著哪兒,問:「你看什麼呢?」
聶維山坦白道:「看你的小屁股。」
尹千陽立刻蹦起來貼住牆,兩手背到後面捂住屁股,又臊又氣地說:「別看啦!」
聶維山笑得蔫兒壞:「看看怎麼了?」
「看得我難受。」尹千陽皺著眉,雙腿也不自覺並緊了,他看著聶維山一步步靠近,有點兒慌,「你別趁我媽不在就想欺負我。」
聶維山樂出了聲:「我給你擦半天地,成欺負你了?」
尹千陽紅著臉:「那你歇著去吧,看電視玩電腦,隨便。」
「把你嚇的,不鬧了,我把洗手間擦了去。」聶維山的手還髒著,所以沒法碰對方,他伸過臉去,「可累呢,親我一口。」
「你他媽!」尹千陽迅速地在對方臉上親了下,「快去!」
聶維山敞開了笑,轉身說道:「別撅著屁股瞎晃,一副欠拾掇的樣兒。」
所有房間的地板都擦完後還要掃牆,尹千陽把雞毛撣子纏上層棉紗布,然後繞著房子抖摟,弄完一圈後叉著腰休息,仰頭望著高處。
聶維山靠著樹喝水,懷裡還抱著狗,說:「上面夠不著了,給我吧,我掃。」
尹千陽不高興道:「你也沒有兩米多啊,好像就能都夠著似的。」說完往邊上的小房走去,「我看看有沒有梯子,扎著梯子上去。」
聶維山放下茶杯扔了狗,大步過去拉住對方,然後半蹲下身體,說:「費那個勁幹什麼,上來,坐我肩上。」
「你能禁住嗎?」尹千陽猶豫著跨到了聶維山的肩膀上,還沒坐穩就被抓著腿扛起來了。他沒地方可抓,晃悠著有些害怕,聶維山似是知道一般,朝他伸出了一隻手。
「穩了嗎,我走走。」聶維山慢慢走向牆邊,同時把尹千陽的兩條腿攏在胸前。尹千陽拿著雞毛撣子,輕鬆夠到了最高處,邊掃邊回憶:「小時候聽胡同里的老太太說,這樣壓過就不長個了。」
聶維山繞著房子像散步:「可以了,再長不好買褲子了。」
尹千陽蹬蹬腿,褲腳還挽著:「九分褲也挺好啊,那我再長几公分,露出我的多寶鏈。」聶維山怕他摔著,趕緊按住他的腿,按穩後手順著小腿向下,然後輕輕扣住了戴著多寶鏈的腳踝。
尹千陽說:「痒痒。」
聶維山用力摩挲兩下,尹千陽喊道:「更癢了!」
聶維山發壞似的抓住尹千陽的兩隻腳腕,然後用力向下一拽。尹千陽登時叫了一聲,把雞毛撣子都扔了,脆弱地叫喚:「擠著我的球球了!」
小眼鏡突然從大門口蹦進來:「陽陽哥哥,哪有球啊!」
「在他褲子裡藏著呢。」聶維山笑彎了腰,順勢把尹千陽放下來,尹千陽氣得在他背上打了幾拳,隨後撿起雞毛撣子就跑進了屋裡。
聶維山找板凳坐下,朝小眼鏡招手:「過來,喜歡小狗嗎?」
「喜歡,但是有點兒害怕。」小眼鏡跑過去坐聶維山腿上,覺得安全了才敢摸狗,「小山哥哥,我剛才去你家找你,發現你不在,我一想就知道你肯定在這兒。」
聶維山說:「真聰明,小山哥哥想讓你幫個忙。」
小眼鏡問:「什麼忙呀?」
「你不是說你姥爺管著全市的炮點兒麼,小山哥哥想去賣炮。」聶維山上午聽見那麼一句後就有這想法了,「你幫我問問,哪個炮點兒還需要人,搭棚搬貨值班都行。」
小眼鏡搖搖頭:「我聽姥爺說賣炮可辛苦了,不到五點就到售炮點上,晚上一兩點才收工,而且就當街待著,特別特別冷。」
聶維山笑著問:「你姥爺還說什麼了?」
小眼鏡想了想:「還說,就有一樣好,掙的錢多。」
「這不得了麼。」聶維山拍拍小孩兒,「幫哥哥問問,就說什麼活兒都願意干,錢稍微少點兒也沒事兒,記住了嗎?」
「記住了。」小眼鏡摟著聶維山的脖子保證道,「晚上就讓我媽帶我去姥爺家。」
尹千陽在屋裡偷聽半天了,衝出來說:「給我也問問,我也去。」
小眼鏡面有難色:「陽陽哥哥,你能行嘛。」
聶維山說:「甭搭理他,不讓他去。」小眼鏡點點頭,問:「我能抱小狗去給小胖看看嗎,他這兩天感冒都不出門。」
「去吧,我給你拿繩牽上。」
小眼鏡高興地牽著狗走了,尹千陽不高興地又進了屋,聶維山慢悠悠地跟進去,看見尹千陽坐在床邊低著頭摳手,特可愛。
他走過去蹲下,手按在對方的膝蓋上,問:「怎麼了,生氣了?」
尹千陽反問:「你缺錢了?」
「嗯,缺錢。」聶維山抓住尹千陽的手往自己臉上貼,「賺點兒錢,年後咱們去紹興玩兒。」
「就為這個啊!不去了!」尹千陽一口氣沒提上來,聲音都虛了,「怪我沒考慮好,路費什麼的也沒想過,以後有機會再去吧。」
聶維山不同意:「我自己也想去啊,年前幹這幾天能掙大幾千,還能給我爸寄點兒,不管多少,好歹算個零花。」
尹千陽低著頭說:「那我跟你一塊兒,加起來就是萬元戶了。」
聶維山笑道:「打住吧,安生在家待著。」看尹千陽還想再爭取,他打斷說,「要是成了的話,我就得一氣兒干到除夕了,而且除夕晚上一兩點才收工,到時候你出來,咱們到東區廣場放煙花去。」
尹千陽總算有笑模樣了:「那我給你帶餃子。」
聶維山蹲了半天腿發麻,起身直接把尹千陽撲在了床上。尹千陽傻愣傻愣的,累得也不想動彈,問:「又幹嗎啊?」
聶維山手不規矩,低頭抵著對方腦門兒說:「不是擠著你球球了麼,我看看擠破沒有。」
尹千陽扭著亂動:「沒有!好著呢!」掙扎不過只好轉移話題,「秦展說到了紹興請咱們坐烏篷船。」
「嗯,那邊河多。」聶維山停下,伸手彈了下尹千陽的耳朵垂兒,「到時候找個小客棧住,打開窗戶就能看小橋流水。」
尹千陽情不自禁摟住了對方的脖子,美道:「再吃點兒燒烤。」
就知道吃,聶維山在心裡笑話了一句,然後放鬆身體把尹千陽給壓瓷實了。尹千陽支吾著承受,突然感覺耳根子一熱。
聶維山在他耳邊啞聲說:「陽兒,到時候拾掇你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