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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聖』眼中流露出惋惜,他放走蘇子由等人,何嘗不是在給對方機會。
一個不與自己為敵,自取滅亡的機會。
可惜,對方還是來了。
「以儒立教,乃萬世太平根基。」
「即便爾為當世之聖,也沒資格阻撓本聖立教,造福萬民。」
『朱聖』開口。
話音剛落。
一道身影便倏地出現在台上。
百姓們舉目望去,望著那道熟悉的身影,臉上頓時露出激動之色。
蘇聖,回來了!
而此時。
蘇長歌看著朱聖,眼中有些驚訝。
他本以為是董聖假冒,但面孔的確與朱聖萬分相似。
差不多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再結合剛才朱聖立誓時所用的名字,如果真是董聖偽裝的話,天地不可能發現不了?但觀其行,跟朱聖又有很大不同。
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
對方是董聖也好,朱聖也罷,目的都是為了立儒教。
而他便是為了阻止此事而來。
道德治世。
聽起來確實很不錯。
但只是聽起來。
道德不應該跟天理掛鉤,它可以當做道義或默認的規矩,僅此而已。
畢竟道德的本質是約束自己,而不是綁架他人,若真按這一套走下來,初看確實很太平,可人間也會趨於沉悶麻木。
隨即,蘇長歌出言辯駁、
「你憑什麼認為此舉是造福萬民?」
聽到這話。
朱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蘇聖,你覺得這個天下,人與人之間為什麼會發生爭執?」
即便知道蘇長歌是來阻止自己的,他還是沒直接動手,或者說不捨得動手,因為在他看來,蘇長歌是世上最接近自己的人。
殺了他以後。
再想找到這麼個人,可能要過數百,乃至上千年之久。
因此,他想在動手前說個痛快。
「差異、欲望、理念。」
蘇長歌簡短作答。
聽到聲音,朱聖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患寡而患不均。」
「人與人之間天生便存在差異。」
「有人愚笨,有人聰慧,有人富貴,有人卑賤,世上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公平。」
朱聖開口:「此差異,即便聖人也無法更改,但卻可以另闢蹊徑,雙方爭執根本,雖起於差異,但皆因寡者不忿,富者不仁。」
「所有想要消除爭執。」
「倘若做不到抹平兩者差異,那便唯有排解雙方爭執之心。」
「使寡者安之若素,富者仁義有加。」
話音落下。
蘇長歌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解決不了問題。
那就解決產生問題的人,讓他們不要製造出問題。
種田的就老實種田,砍柴就老實砍柴,富人就安心當富人,不要欺辱他人,這樣一來各司其位,自然就沒有問題了。
但這樣可能嗎?
蘇長歌覺得不是每個人都有如此覺悟。
或者說這不是覺悟不覺悟。
這是在遏制人性,在抹殺掉底層百姓上升的可能,根本不可能實現。
說個最簡單的,如果你每天都努力耕地,結果窮的飯都吃不起,這種情況下讓你安之若素,怎麼安?根本不切實際好不好!
正想著,朱聖的話再次響起。
「存天理滅人慾。」
「仁即是天理,不仁即是人慾;義即是天理,不義即是人慾;忠即是天理,不忠即是人慾;孝即是天理,不孝即是人慾。」
「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慾也。」
「飲食男女,人之天理。」
「但有的人慾壑難填,索求甚多,為滿足多餘谷欠望,而損他人之利。」
朱聖開口:「本聖以儒立教,以道德治世,人人依三綱五常行事,虛靈不昧,具天理而應萬事,不再因心中之谷欠爭執,。」
「如此,乃造福萬民哉!」
大言煌煌,迴蕩在整個神州,引起世上無數人的深思。
這番話說得確實有其道理,並與前面的差異互補,人人都依照天理行事,寡者不生貪慾之心,富者心存仁義道德。
若朱聖所言的一切都能實現。
天下爭執將少去大半。
「不愧是朱聖,繼文亞禮董四聖后,集諸儒之大成者也。」
「所不朽者,垂萬世名。」
「存天理滅人慾,朱聖學問光耀千古,乃治世之良藥。」
「天下紛紛皆因差異和心欲所起,蘇聖之言一針見血,而朱聖亦是對症下藥,二者皆是千古無雙,此番對話,妙哉。」
「二聖同世,天下將興!」
一道道聲音響起。
不少人一臉尊崇的朝皇都方向望去,恨不得在現場親眼瞻仰兩位聖人。
也就在這時。
蘇長歌那清冷的聲音響起。
「朱聖之言。」
「晚輩實在不敢苟同。」
「天理是虛的,肚子是實的,以天理治世,天下人難道就能吃飽飯嗎?」
「更何況,天理為善,亦可為惡。」
「平常人捕風捉影之言便可殺人,汝以道德治世,世人皆觀他人言行,稍不符其眼中道德,便口誅筆伐,以仁義殺人。」
蘇長歌開口:「譬如有小兒溺於水,路過之人不善游,無法搭救。」
「旁人見之,皆謂其見死不救。」
「一女子被地痞欺辱,路人手無寸鐵,勢單力薄,見之而無力救之。」
「此舉在其他人看來為怯懦之舉,皆罵其不仁不義,殊不知路人已有家室,上有七旬老母,下有幼子,若其上前搭救而殘死。」
「誰人憐憫路人母子?」
「然眾口鑠金,其鋒利遠勝刀劍,此二人只是路過,卻要被言語所傷。」
聲音郎朗,席捲整片神州天地。
此刻無數人低下了頭。
其中有不少之前還支持朱聖的言語,但蘇長歌的話卻是另一種觀點。
朱聖從道德的好處出發,蘇聖卻看到了道德壞處,道德是好的嘛,當然是,可人人皆以道德約束他人就不是好事了。
畢竟人所見到的都是片面。
如那溺水孩童。
如那被地痞欺負的女子。
有誰關心路過的人會不會游泳?
有誰關係路人有沒有家室?
所有人只看到路人面對溺水孩童和被欺辱的女子,沒有上前搭救。
一念至此。
無數人站在蘇長歌這邊。
不僅因為之前對他就很是敬佩,更是因為這番話在理,也維護了所有人利益。
「蘇聖不愧為當世智者,洞若觀火。」
「道分陰陽,道德亦有壞處。」
「聽完蘇聖之言,方覺道德治世之弊處,道德只能治己,不能治人。」
「心即天理,知行合一,致良知,相比之下,蘇聖的學問似乎要略高一籌,朱聖雖心存世人,所行之事卻於世無利。」
一道皆一道的聲音響起。
而此時。
朱聖並沒被蘇長歌言語所說動,對方提到的可能他早就想到。
「以天理治世,非是讓人人都依照天理行事,而是以天理來約束本心,行事不違背天理。路人無力救之,可有違背天理?」
「人力有時窮。」
「只要不逾越天理,在其矩內,便可稱得上善,能依天理行事,則為大善。」
「善者無咎,大善者當彰。」
「本聖設立儒教便是為此。」
朱聖開口。
他設立儒教就是為了維持道德治世,讓人去監督、宣揚、表彰道德行為。
「你的辦法看似可行,但聖人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百姓的悠悠之口你可管得住?儒生監督百姓,那麼誰來監督儒生?」
蘇長歌繼續提出自己的質疑。
「天地自會監督。」
朱聖出言道:「說來還要多謝蘇聖,為儒道立心,使善者身具浩然正氣。」
「若有儒生膽敢欺壓百姓,浩然正氣便會瓦解,文宮亦將坍塌,有天地為鑑,只要循著失去浩然正氣的儒生查下去就行。」
此話一出,蘇長歌嘆了口氣。
「你這太過理想化。」
「神州遼闊,郡縣無數,鄉村更是多如牛毛,如何監督的過來?」
蘇長歌開口。
「事在人為。」
「不做怎麼知道做不到!」
朱聖回答。
聞言,蘇長歌頓時語塞。
好傢夥,你這不是一言以蔽之嗎?事在人為,你讓我怎麼接?
這就跟我同你談論一件事情的可行性,中間有哪些弊處,結果你說一句努把力,克服困難,這不就是盲目自信嗎?
也正是因此。
蘇長歌準備換個方向談論。
「行,即便你能做到。」
「可你有無想過,天理是什麼?三綱五常憑什麼被定為天理?」
「聖人之言,亦要結合他們所處的時代,而你所言天理,不過是你以為的罷了,然後便想以此加諸在世間百姓的身上。」
「如此,豈不是以一人之心治世?」
蘇長歌開口。
說實話,提倡道德不是壞事。
弘揚大晉正能量。
可將道德與天理掛鉤,同時以自己的道德作為衡量標準,這就過分了。
就好比三綱五常中的夫為妻綱,不是打拳,而是隨著社會進步,生產力發展,女人自然而然不滿足成為男人的附庸『物品』。
當然,要是按朱聖這樣走的話。
社會很難進步。
畢竟人慾是社會進步的重要推力。
如果人人安分守己,墨守成規,世間將成為一灘死水,思想將被天理禁錮。
也就在蘇長歌說完。
朱聖開口了。
「這便是你剛才提到的第三點。」
「理念之爭。」
朱聖幽幽一嘆,瞥了眼下方百姓和台上的文武百官、太子趙炆。
「這也是世人產生爭執最主要的原因,就如你我一樣,一人一義,十人十義,百人百義,千人千義,誰都覺得自己是對的。」
「每個人行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你覺得我做得不對,我認為自己在做對的事,這便產生了矛盾。」
「聖人尚且如此,況乎百姓?」
說到這,朱聖繼續開口:「蘇長歌,你可曾讀過墨子的尚同與尚賢?」
「天下大亂,皆因人以己義,攻他人之義,以至於父子兄弟作怨惡離散,不能相和合,天下百姓,皆是義不同者為仇寇。」
「也正是這樣,欲使天下大同。」
「必先使天下百姓同義!」
「此義非本聖之義,乃上蒼之義,往來聖賢之義,天下百姓同之則大治。」
話音落下。
蘇長歌陷入了沉默。
沒想到朱聖會說出墨家的道理。
但轉念一想又很正常。
不管這人是朱聖還是董聖,兩人既為聖人,必然通達學問。
而這尚同和尚賢之念,也有一定道理,一個王朝想繁榮興盛,自然要賢者執政,百姓全身心支持,社會各階級同心協力。
說白了就是普世價值觀。
為道德定個底線。
給天下百姓做個參考,一旦行為越過這個底線就是不道德。
不過,眼前的朱聖卻顯得太過激進。
尚同、尚賢的理念沒錯。
可你以儒立教,將天理,也就是將三綱五常那套道德學問作為普世價值。
然後再以此強行否定他人的道義和理念,這就有些不講道理,或許剛開始會有成效,可越到後面就越沉悶,天下再無新意。
也正是因此。
蘇長歌自然要進行反駁。
「我承認。」
「推行普世義理有益於天下。」
「尚同之理無錯。」
「但朱聖你卻不該將它教條化,三綱五常,三從四德是否正確。」
「應該由百姓通過個人獨立思考來進行判斷,而不是一味盲從,你所行之事,乃是以儒教愚民,禁錮百姓思想自由。」
蘇長歌開口。
認可了尚同的理念,但不贊同理學的道德即是天理那套體系。
「那你覺得當如何?」
朱聖此時反問一句。
畢竟挑毛病簡單,只要一張嘴就可以,詳情可以參考御史。
「吾以為,為儒者當引導世人踏上正途,使世人擁有積極的價值觀,能夠獨立思考,道德律己,法律律人,如此即可。」
蘇長歌開口。
聞言,朱聖臉上露出幾分冷笑。
「你這樣要多久?」
「天下百姓生生不息,單靠儒者引導,百姓自律,幾乎不可能實現。」
朱聖繼續言道:「況且,一個人如果沒有知識,沒有能力,他就會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如果他有了智慧和你所謂的獨立思考,就會滋生出相匹配的人慾。」
「你覺得,這時他還會甘願耕種嗎?」
「可天下土地就這麼多。」
「貧者不甘,又想索取更多,必然會生出紛爭,如此還談和大同?」
話音剛落。
蘇長歌很快就反駁了回去。
「所以你就愚民?你就抹殺百姓上升的念頭,讓他們安於貧窮?」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朱聖不甘示弱:「本聖非是愚民,只是讓他們在規則下上升!」
「難道在你蘇長歌眼裡,貧者只要有上升的念頭,就可以不折手段,違背道德去做事?我行之事,非是讓百姓安於貧窮,而是安於現狀!以良善手段去賺取錢財!」
話音剛落。
「你這話簡直是自相矛盾。」
「一個人如果沒有知識,沒有能力,如何能賺取錢財?」
蘇長歌開口,他此刻也有了火氣。
在他看來。
朱聖這完全是生拉硬扯。
既剝奪了百姓獨立思考的能力,又說給了上升機會。
這算什麼上升機會?
「百姓有其田,可以自食其力!」
朱聖理直氣壯的喊道。
在他看來。
只要天下風調雨順,官員清正廉明,人人皆可以靠種田養活自己。
若是碰上什麼大災大難,朝廷自然會出錢出力,賑濟救災,百姓一樣可以度過災年,這樣天下就能永遠處於大同的狀態。
聽到這話,蘇長歌也有點被逗笑。
說半天就是小農經濟。
「三畝之田,可以養活一人,三口之家想活命至少需要九畝田。」
「若生下子嗣超過兩人便要忍飢挨餓。」
「生下三人入不敷出。」
「待到子嗣長大後,此田可還能養家餬口?百姓可還能自食其力?」
蘇長歌直接出言質問,對方這完全就是不懂經濟,或者說局限於所處時代,認為百姓只要自食其力,就能好好活下去。
卻忘了。
有時候百姓想自食其力都很難。
而隨著聲音響起。
朱聖站在原地沉低頭沉思,但很快便重新抬起頭看向蘇長歌。
「你此言的確有理,民多粥少,田地會被百姓分之殆盡,不過這也並非不能解決,每家限生兩子就不用擔心此問題。」
朱聖開口。
話剛落就被蘇長歌給懟回去。
「生兩子?」
「假使你是百姓,只能生兩子,若全是女兒呢?難不成棄之荒野?」
蘇長歌是真的被整麻掉了。
這位董聖是真不懂。
他估計一心只想著道德學問,而忽略了百姓需求,這跟當初的亞聖有點像。
論道德思想,學問境界,的確是一等一的強,但真到了治國就軟腳蝦,好聽點是考慮問題不全面,難聽點就是自以為是。
在這點上禮聖顯然是聖人之最。
否則也不會一統神州。
此時,聽到蘇長歌的質問,朱聖瞬間頭大的不行,覺得很是棘手。
畢竟百姓講究傳宗接代,男丁創造的價值也比女兒要多,只能生兩個的情況下,當然生兒子划算,女兒只要扔掉或者為奴為婢。
至於勾欄那種骯髒之地。
他絕不容許開放!
那麼生育和土地不足的問題該怎麼解決呢?這題幾乎是無解啊!
心念間。
朱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在最開始。
他本想著雙方是理學和心學之爭。
他都已經想好了該怎麼辯。
但沒想到的是,蘇長歌根本不講道德,全部往現實方面延伸。
自己每說出一個觀點,他就要提出現實中的弊端,可道分陰陽兩面,怎麼可能有完美無瑕的理念?無非是弊大還是利大。
除此之外。
不是自己挑蘇長歌的毛病嗎?怎麼又到他挑自己的毛病來了!
隨即,他大聲問道:「你所提出的問題,跟道德治世有什麼關係?難道依照法理治世,就能解決田地和人口的問題嗎?!」
話音落下。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看向蘇長歌。
包括朱聖同樣如此。
他不認為蘇長歌有什麼好辦法,畢竟天下資源有限,他還能無中生有不成?
但就在這時。
「能!」
蘇長歌無比自信的開口。
其實如果引經據典,談論道德學問,他還真不一定能勝過朱聖。
畢竟對方讀過上千年的聖賢書,聖人典籍瞭然於胸,在這方面想要扯贏對方,實在有點難度,可要是在實處出發的話。
憑藉著穿越者前瞻性的眼光。
他幾乎是嘎嘎亂殺。
「如今一畝地,平均產粟兩石。」
「若施肥沃之,可達三石,輔之以育種,以優代次,畝產可達四石以上,相當於一畝地便能夠養活兩倍於之前的百姓。」
蘇長歌開口。
此話一出。
百姓們眼睛瞬間放光。
畝產四石!
若這育種和施肥真想蘇聖說的如此神奇,產量直接翻倍,一家老小再也不用挨餓!
此時,朱聖則像是在聽天書一般。
什麼施肥,育種。
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這兩個詞,而且真要如此神奇,為何不推廣開來?
再者,這跟道德治世有什麼關係?
咋滴。
道德影響產量了?
想到這。
朱聖直接開問:「按你所言,你法理治世能用此法提高糧食產量,容納更多人口,我道德治世亦能,兩者之間並不衝突。」
「衝突!有很大衝突!」
蘇長歌開口。
「哪裡有衝突?」
朱聖不解。
「因為育種的方法還沒出世。」
蘇長歌理直氣壯。
他前世是正兒八經的文科出身。
施肥他還懂點,但育種顯然觸碰到他的知識盲區。
只曉得有位聖人培育出了雜交水稻,造福了世上億萬百姓,讓大家都能吃飽飯,但至於具體怎麼操作,這就不得而知。
而此時。
朱聖聽到蘇長歌的這番話。
差點沒氣的背過去。
好傢夥,沒出世的東西你就敢說出口?你是真特麼敢吹啊你!
不僅是朱聖如此想,台下之下那滿眼期待的百姓同樣如此,百姓顯然沒想到蘇聖會搞這麼一出,這不耍大傢伙玩嗎?
「蘇長歌。」
「你休在此以莫須有之物欺我!」
朱聖的語氣陡然冰冷。
認為對方在耍他。
「這並非莫須有之物,而是真實存在,本聖可以立下天地誓言。」
蘇長歌面容一正,語氣凝肅的說道:「朱聖,我知道你想要實現天地大同的構想,但在我看來,這不該以犧牲未來為代價。」
「當前之神州。」
「百姓們還在為溫飽掙扎。」
「三口之家,一年到頭來也吃不上幾頓肉,讀書同樣是件奢侈事。」
「若按你所說的那樣。」
「即便真的做到。」
「難道普通百姓就該安貧樂道,頓頓清湯寡淡,活該吃不上肉?」
「當前天下,吾輩儒者首要之事,應當是全力發展生產力和經濟建設,把老百姓溫飽當頭等大事,先讓百姓吃飽飯,再每一旬能吃上一頓肉,到最後桌上頓頓有肉。」
「循序漸進,讓百姓過上好日子。」
蘇長歌說出自己想法。
道德修養固然重要,但你跟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老百姓說這個有意思?
而這,也是他為什麼要創立大晉學宮。
將天下俊傑薈聚於一處。
社會生產力的提升,靠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在各行各業綻放光芒的人。
讀書是為了明理,這個理不應該只是道德學問,應該囊括了前人總結的道理經驗,將各行各業的知識一代代傳承下去。
就跟育種一樣。
或許第一代人連育種技術第一步都沒踏出,觸碰不到門牆。
但只要一代代人的朝這方向努力。
總會有人能夠成功。
怕就是怕。
根本沒有人去創新。
各行各業的人都敝掃自珍,將技術,或者說生產資料藏起來自己獨享。
以至於每一代都要從頭開始積累。
朱聖的做法則更加離譜。
嘴上不是思想禁錮。
可實際產生的影響卻是如此,天下全都沉浸在道德的心靈快樂上。
某種意義上講,這確實也算得上大同,人人都躺平,不再起爭執,可這種大同蘇長歌寧願不要,因為這是一戳即破的大同。
就好似全民沉浸在虛幻的世界當中。
忘乎了真實世界。
而此時。
朱聖有些被蘇長歌的這番說法撼動。
他本來是鐵了心要做的。
然而,但凡能成為聖人,自身出發點就是讓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
像這樣的人。
如何能拒絕全民溫飽的誘惑?
不過朱聖還想再掙紮下。
「你所說的一切,本聖理學照樣可以實現,而且會做的更好!」
朱聖語氣堅定的開口,他這不是說笑,而是真打算這麼做,在道德治世的同時,全力發展蘇長歌說的那啥生產力。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蘇長歌搖搖頭,出言繼續道:「朱聖,你莫要再自欺欺人。」
「你以道德治世,弊處太多太多,百姓將三綱五常,三從四德,聖人之言視作天理,全都掉入那浩如煙海的聖賢書當中。」
「哪裡還有精力去研究其他?」
「而且,依你之法,普通百姓多半是得不到多少教育。」
「可你有沒有想過。」
「他們,才是世間的大多數。」
「而得到教育的人越多,能夠獨立思考的人越多,未來才能有創新。」
「你放棄百姓,等同於放棄未來。」
蘇長歌的語氣無比凝肅。
而聽到這番話。
朱聖望向蘇長歌的目光很是複雜,他原本是想勸對方支持或者別阻止自己。
因為在這之前,他對自己的理念無比堅定,覺得那就是繼文亞禮三位聖人之後,使天下徹底歸於大同之治的唯一方法,
為此,他不惜立文廟。
以文聖為祖。
然後在培養朱聖,借他的身軀逃過天罰,重新出現在這世間。
但是,蘇長歌卻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一種將世間慢慢變好的可能。
關鍵是對方這套理論他還沒辦法反駁,因為這既不是心學,也不是其它學問。
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想到這。
朱聖目光看向蘇長歌。
「你所求的是什麼?」
他很想知道,此子最後的道究竟是什麼,天下大同似乎不是他所追求的。
而此刻,聽到朱聖的話。
蘇長歌朗聲一笑。
「晚輩所求者不多。」
「願以此身,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宏偉清亮的聲音響起,傳遍神州每一寸土地,落在天下每一人耳中。
這一刻。
天地為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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