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充滿慌亂的山林，霎時之間平靜下來。
夜瀾清轉身，在冷意歡的面前蹲下。
當看到她右腳暴露的傷疤，宛如是一條猙獰的蜈蚣，扭曲地趴在白皙光滑的肌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夜瀾清心下駭然，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看向冷意歡，「你……」
他的聲音里透著一絲來不及控制的顫抖、震驚、還有一絲悲憫。
冷意歡連忙手忙腳亂地用裙擺蓋住了腳上的傷疤。
她最醜陋的樣子終究還是被他看到了。
他應該更嫌棄她了吧？
或者，會覺得她是咎由自取？
她的雙眼微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對上他的眼神里暗藏著害怕、委屈、倔強，甚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是那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淒涼。
夜瀾清的心猛地一疼。
他突然想起了宋景澈說過的話，她的確是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只是這眼裡，再也看不出如往昔那般對他的熱烈愛意。
冷意歡又低下了頭來，她的手緊緊地拽著裙擺，輕聲說道：「多謝。」
夜瀾清眉頭擰的更深了，若換做是以前，她一定會趁著這個機會，撲進他的懷裡，哭個不停，讓他哄她。
以前，他總覺得她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著實厭煩。
可到如今，看到她咬著嘴唇忍住不哭的樣子，原來更讓他心煩。
夜瀾清眸光一瞥，發現她的手竟受傷流著血，他煩躁地抓住了她的手，說道：「你的手受傷了，我扶你起來。」
冷意歡不顧掌心的疼痛，抽回了自己的手，輕聲回道：「不必了。」
「真是不知好歹！」
冷意歡聽得出來，他的語氣里透著隱忍的怒意。
真是奇怪，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引出他的怒火。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輕聲說道：「是啊，我一向不知好歹，所以才會落得如此境地。」
「你！」
一股無名怒火充斥著夜瀾清的胸口，那種悶悶的不適之感又來了。
第一次，他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正在這時，姜夢瑤的馬車終於趕到了。
馬車還未停穩，雲珠便迫不及待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小姐……小姐……」
她跑到了冷意歡的身邊，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心疼害怕極了，「小姐……你沒事兒吧？」
要是小姐有個萬一，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冷意歡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輕輕搖了搖頭。
紫月扶著姜夢瑤從馬車上下來，她第一眼便是尋找夜瀾清的身影。
只見他俊美的臉龐冷若冰霜，薄唇緊抿，劍眉之下，雙眸如冰窟一般寒冷，此刻正因為憤怒而微微眯起，他那一襲玄色衣袍隨風而動，更增添了幾分冷酷和威嚴。
他只是那般靜靜站著，不發一言，卻已然散發出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氣場，和讓人望而卻步的懼意。
見此情景，紫月有些害怕地拉住了姜夢瑤的手臂，小聲說道：「小姐，夜大將軍這是怎麼了？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是啊？他在生氣什麼？
姜夢瑤也很是納悶，不是來救人的嗎？怎麼還氣上了？
莫非，和那位小姐有關？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姜夢瑤美眸一轉，看向了已經被雲珠扶起來的冷意歡。
只見她衣衫凌亂，頭上的髮髻已經散開，垂落的髮絲微微遮住了半張臉，可還是隱隱約約能看到她臉上的紅色巴掌印。
「啊！這位姑娘，你……」
姜夢瑤從未見過如此場面，不禁嚇得花容失色，用錦帕捂住了嘴。
那驚恐猶如小鹿的眼神，倒是比冷意歡這位受害者還要楚楚可憐。
夜瀾清微微皺眉，走到了她的跟前，擋住了她的視線，輕聲說道：「你怎麼下馬車了？這裡不適合你。」
這話聽著姜夢瑤的耳里是關切。
聽在冷意歡的耳里，卻尤為諷刺。
是啊，姜家三小姐是惹人憐愛的貴門之女，見到這樣不堪的場面自然會受到驚嚇。
而她，不過是令他厭惡至極的罪大惡極的孤女，所受種種，皆是應當。
原來，愛與不愛，真的很明顯。
只是她愚蠢至極，到如今才明白。
姜夢瑤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抹嬌俏的笑容，柔聲說道：「我擔心你呀，還有那位姑娘……她是不是……」
說著，她再次看向了冷意歡，眼神中儘是憐憫。
一個清白姑娘，遇到這種事情，當真是不幸，真是可憐。
看到她眼神中的猜疑，夜瀾清面色微冷，解釋道：「那山賊並未得逞，她……無礙。」
「那真是太好了。」姜夢瑤輕輕拍了拍胸口，小聲詢問道：「清哥哥，我們要不要護送她回去？」
既然她這般提議，夜瀾清覺著，倒是可以勉為其難答應。
不想，冷意歡卻突然開了口，「不必，多謝。」
自始至終，她都低著頭，沒有看他們一眼。
隨後，雲珠便扶著冷意歡走向了自家馬車。
凌風自動迴避，等冷意歡進了馬車，這才上車趕著馬離開。
夜瀾清看著那遠去的馬車，臉色變得越發深沉了。
這時，紫月突然說了一句，「這位姑娘還真是奇怪，我們好心好意救她幫她，她不領情便罷了，還擺著一張臉，真是不知道好歹……」
她還想再說，卻突然被夜瀾清一個冰冷的眼神看過來，嚇得她大氣都不敢出了。
姜夢瑤連忙笑著說道：「那姑娘估計是嚇著了，若是我經歷此事，定也是六神無主的。」
說著，她突然看向了夜瀾清，粉嫩的櫻唇微微嘟著，似在撒嬌，：「清哥哥，如果是我遇到了這事，你是不是也會這般奮不顧身地救我？」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像想和那姑娘一較高下。
她總覺得，她的清哥哥，對那個姑娘不一樣。
「你不會遇到這樣的事的。」
夜瀾清翻身上馬，「回去吧。」
說完，他便自己率先騎馬走了。
紫月不滿地癟了癟嘴，「這位夜大將軍的脾氣真是古怪，不過是長得俊美一些，打仗厲害一些，但是性子這麼冷的人，小姐，你當真喜歡？當真要嫁給他？」
姜夢瑤一臉痴迷地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非君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