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長生殿,太皇天后便拉住了冷意歡的手,輕聲問道:「你的腿可還疼?」
冷意歡搖了搖頭,「如今好多了。」
說著,她微微蹙眉,「意歡又給太皇太后添麻煩了。」
「你這孩子……」
太皇太后輕輕嘆息了一聲,「你在紅梅村數月,過得可還好?」
「嗯。」冷意歡輕輕地點了點頭。
「哀家瞧著也好。」
太皇太后看著她比先前圓潤白皙的小臉,雖然容貌漸漸恢復了往日的風采,可是,那一雙眼睛,卻是真的沒有了往日的神采,竟多了一些看破紅塵的淡然。
「意歡,你方才在殿上,可瞧明白了?」
太皇太后的聲音,威嚴之中,又帶著一絲淡淡的心疼。
冷意歡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太皇太后所說的,是夜瀾清和姜夢瑤兩情相悅之事。
「瞧明白了。」冷意歡的聲音輕之又輕,她淡淡一笑,「太皇太后放心,往事如煙過,意歡已經放下了。」
「如此甚好,不必折磨著自己。」
太皇太后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你的心思,哀家已經明了。哀家不勉強你,只是,女子終究是找個好歸宿,這樣,哀家才能放心,不辜負你娘親所託。」
聽到此處,冷意歡垂下了頭來,不再說話。
「好了,你便不用陪著哀家回合壽宮了。」
說著,她深深地看了冷意歡一眼,「前面的路,還得你自己走。」
「恭送太皇太后。」
冷意歡停下腳步,施了一禮,直到太皇天后離開了視線,這才直起了身子。
月舒姑姑陪著太皇天后走了一段路,看著自家主子臉色依舊不悅,她猶豫了一會,終是忍不住開口寬慰,「奴婢瞧著,如今意歡小姐倒是懂事多了。」
「是啊……」
太皇太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這是懂事得讓人心疼了。
「先前主子總說意歡小姐最像當年的碧青小姐,奴婢還不覺著,只是今日看來,她的確是和碧青小姐一般,愛憎分明,拿得起也放得下。」
「那可不,瀾清那臭小子,當真是瞎了眼了。」
月舒姑姑笑了笑,輕聲說道:「皇上如此撮合夜大將軍和姜家,恐怕是有別的安排。」
太皇太后面色一冷,「朝堂之事,哀家不想過問。只是,可憐了意歡那丫頭,如今已經收斂了鋒芒,可還是礙了某些人的眼!」
「主子是說,方才大殿之上,意歡小姐的琴弦之斷,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太皇太后微微眯起了眼睛,「月舒,你也看出來了,不是?」
在這深宮之中,有時候看見看不見,也是一門學問。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主子的眼睛。」月舒姑姑笑了笑,「若換作是以前,意歡小姐定會和那人吵鬧起來,如今竟把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了。」
「是啊……她這般不爭不搶,不吵不鬧,哀家才越發心疼啊。」
說著,太皇太后的眼中閃過了一抹擔憂,「她現在,是連哀家也信不過了。」
先前的冷意歡那般刁蠻任性、目中無人,全是依仗著有她這個太皇太后撐腰。
如今,她這是不想靠這靠山了。
月舒姑姑連忙寬慰,「主子放心,意歡小姐聰慧,定會明白主子的用心。時候不早了,還是快些回宮歇息吧。」
……
另外一邊。
冷意歡沒有著急回長生殿,在宮裡走著走著,竟不知不覺之間來到了御花園。
此時的御花園四下靜謐無人,月光傾瀉而下,仿似給這花園蒙上了一層白紗,增添了一絲朦朧的美感。
看到花叢草叢裡的點點黃綠色的星光,冷意歡不禁露出了驚喜的眼神,「是螢火蟲!」
沒想到這個時節在此處還能看到零星的螢火蟲。
她突然起了玩心,拖著不太利索的右腳,往前走去,試圖捕捉那點點星光。
若飛天上去,定作月邊星。
她曾想做天邊的月,不想只是微小的螢。
只有像姜夢瑤那般如明月一般美好的女子,才是適合站在他身邊的人吧。
若是能早些認清,她和他也不必如此。
「原來你在這裡!」
突然這時,她的身後響起了一道清朗的聲音。
冷意歡心下一驚,慌忙轉身,驚起了一叢螢火。
月光溫柔地灑在身著一襲月白色裙衫的女子身上,她的周身閃耀著點點螢火,那張巴掌大小的清麗面容上露出了一絲驚慌,美得就像是誤入人間的仙子。
宋景澈看著眼前的女子,心裡閃過了一抹慌亂,眼中儘是驚艷。
原來,世間竟有如此美得易碎的女子。
他不禁心生憐惜,生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他想保護她。
冷意歡認出了宋景澈,心中越發驚慌,真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樣的場合遇到了。
不過,轉念一想,當日在紅梅村救下他的時候,自己是戴著面紗的,他應該認不出自己。
於是,她便低下了頭來,沒有做聲,心想著,他定會覺得無趣便離開了。
不想,他竟大步朝著她走來,一直走到了她的面前,柔聲說道:「這個給你。」
說著,他便將手中的繡帕遞到了冷意歡的面前。
冷意歡抬頭看著她,疑惑的雙眼撲閃撲閃著。
月光落入她美麗的雙眸,在宋景澈的心裡驚起了漣漪,他放在身側的另一隻手緊張地握成了拳頭。
隨後,宋景澈拉起了她的右手,看到她掌心的那一道細細的血痕時,不禁深深蹙起了眉頭來,心疼道:「你受傷了。」
說著,他便將那條繡帕覆蓋在她的傷口上,繞著她的小手一圈,綁成了一個結,又柔聲說道:「回去之後記得上藥,應該不會留疤。」
冷意歡也不知道怎麼的,竟然任由他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
或許,她是太久沒有感受到如此真誠又善意的溫暖了吧。
方才在大殿之上,大家只注意她把琴弦弄斷,沒有人注意她被斷了的弦彈傷了手,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人會在意吧。
冷意歡心中訝異,沒想到宋景澈竟然注意到了。
她的心中頓時湧起了一股暖流。
她看著他,輕聲說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