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聲音里透出來的沙啞粗噶，翟向輝的眼裡快速地閃過了一絲不忍，微微低下頭來，輕聲說道：「許久未見，冷小姐似乎大不相同了。」
冷意歡看著這寬敞明亮，裝飾華麗的大廳，依舊如故。
樓內座椅皆是用上等檀木所制，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就連這氣味，似乎也與五年前無異。
冷意歡眸光一轉，看向翟向輝，「翟掌柜這裡，倒是依舊賓客滿座，熱鬧非凡。」
「承蒙大家關照。」
翟向輝笑著點了點頭。
他只不過是一個做生意的，那些權貴之間的紛爭，他從不會參與。
說他自私也罷，不自私，又怎麼能在這偌大的天都立足呢。
「讓我帶各位上二樓雅間吧。」
翟向輝在前面引路，沿著雕花的樓梯蜿蜒而上，便來到了二樓。
二樓是專門接待貴客的，所以布置得更加精緻，雅間錯落有致，每個雅間門口都垂掛著翡翠珠簾。
在二樓的中央，有一座小巧的舞台，每逢佳節或者貴客來臨，便有歌姬舞姬在此獻藝。
宋景澈看向冷意歡，輕聲問道：「意歡小姐先前也經常來如意樓嗎？」
冷意歡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一旁的雲珠只能幹著急，心心暗道：這個宋統領，怎麼偏偏問這個！
她家小姐，最不願回想的，應該表示這如意樓了吧。
想罷，她憂心忡忡地看向了冷意歡。
冷意歡輕輕皺眉，低聲說道：「偶爾來過，過去的事，我不太記得了。」
「哇……意歡，這個如意樓真是太華麗了！」
王鐵牛此刻還沉浸在眼前這酒樓之中，「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過這樣的酒樓，真是大開眼界了！呀！那邊還有一處頭露天的平台，看起來很是不錯，意歡，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說著，他便拉起了冷意歡的手臂，朝著那處露台走去。
那處露台，擺放著盛開的的鮮花和精緻的盆景，微風拂過，花香四溢，令人心曠神怡。
露台的欄杆，由白玉雕築而成，溫潤細膩，低調而不失奢華，在此憑欄遠眺，整個長興街的街景都能盡收眼底。
越是走近那欄杆，冷意歡的身子便越是顫抖得厲害。
那刻意忘記的往事，此刻突然如復活了一般，一幕幕地出現在了腦海里……
元輝七年冬。
在清水城一戰中，夜瀾清帶領眾將士英勇殺敵，只用了短短數月，便將北蠻軍打得落花流水，凱旋而歸。
他領兵回城之日，眾多天都百姓不顧寒冬之冷，守候在長興街兩旁，夾道歡迎這位大勝歸來的少年將軍。
冷意歡不願擠在人群里，這樣，她的清哥哥便看不到她了。
所以，她豪擲千金，包下了如意樓的大部分二樓雅間，只為了能站在這露台之上，為她心儀的少年郎歡呼。
可是，她沒想到，肯為了夜瀾清花銀子的女子，可不止她一個。
還有刑部侍郎之女，趙今宜。
冷意歡看著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趙今宜，不由得氣從中來。
只見她穿著一身桃紅色的錦緞棉襖，領口和袖口皆鑲著一圈細密的白狐毛，溫暖又精緻，一看就是出自越秀坊的手筆。
其外披著一件絳紅色的披風，披風上用金線繡著精緻的梅花圖案，襯托得她的肌膚越發白皙嬌嫩。
冷意歡咬了咬牙，抬起了下巴，說道：「趙小姐，此處我已經包下了，你為何還來？」
趙今宜傲慢地斜睨了她一眼，捂嘴笑了起來，「呵呵呵……如意樓向來是只看銀子辦事的，你以為，只有你有錢嗎？」
「別以為你打扮得像只插了彩色羽毛的雞，清哥哥就會多看你一眼了！」
「真是粗鄙！」
趙今宜壓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冷冷地看著冷意歡，嘲諷道：「你倒是和夜大哥一起長大，那他又多看你幾眼了？」
說著，她一臉得意地攏了攏耳邊的頭髮，「冷意歡，我勸你啊，就別自作多情了，像夜大哥那樣的男子，是絕對不會看上你的。若不是看在冷大將軍的面子上，夜大哥連一句話都懶得和你說！」
「你胡說八道什麼！清哥哥才不是這樣……」
冷意歡氣得握緊了拳頭。
正在這時，趙今宜的貼身丫鬟蓮紅突然指著地下喊道：「小姐，夜將軍進城了。」
趙今宜一聽，立馬收斂起來了臉上猙獰的表情，趕緊整理了一下衣裝。
此時，夜瀾清身披銀色鎧甲，胯下騎著黑色駿馬，率領著凱旋之師，浩浩蕩蕩地從城門口走來。
他身姿挺拔如松，劍眉星目，英氣逼人，那一雙深邃的眸子，似乎還能看到在戰場上廝殺的冷峻，令人不寒而慄。
站在長興街的百姓們臉上洋溢著戲謔與崇敬，一致地高喊著：「夜將軍！夜將軍！夜將軍……」
如意樓上的趙今宜也是興奮不已，眼中的傾慕之色展露無遺，她也輕聲喊著：「夜大哥！夜大哥！」
冷意歡自然是不甘落後，朝著街上的夜瀾清，一邊揮舞著雙手，一邊高聲吶喊：「清哥哥！我在這裡！清哥哥！清哥哥……」
看到她如此張揚，搶人風頭，趙今宜氣急了。
她瞪了冷意歡一眼，便用力地把她擠到了一邊去，也學著她的樣子，大聲喊道：「夜大哥！我在這裡！夜大哥……」
「趙今宜，你幹嘛學我！」
「真是笑話！」趙今宜白了她一眼，「怎麼？只准你喊就不准我喊嗎？夜大哥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冷意歡被氣到了，也把趙今宜推到了一邊，霸占著欄杆的位置，朝著夜瀾清吶喊。
趙今宜氣得臉都歪了，朝著身邊的蓮紅呵斥道：「你還愣著作甚？趕緊把她拉開啊！」
「是，小姐！」
於是，蓮紅便走上前去，和冷意歡糾纏了起來。
一旁的雲珠自然見不得自家小姐受欺負，也上前幫忙，「你放開我家小姐！放開我家小姐！」
冷意歡也極力反抗中。
突然這時，也不知道怎麼的，蓮紅便一個翻身，從二樓掉了下去。
好巧不巧的，徑直掉在了夜瀾清的馬前。
此時，天空下起了雪，蓮紅的血暈染開來，看起來妖冶又恐怖。
冷意歡嚇得臉色煞白，她轉頭看向身旁的趙今宜，「你……」
趙今宜花容失色一般，用錦帕捂住了嘴，驚恐地說道：「冷意歡，你真是好歹毒啊，竟然把我的丫鬟給推下去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