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蘭與靈染齊齊下跪,低垂著頭不敢反駁半句。
眼看某人又伸手去拿盤子裡的青李,皇帝陛下急忙摁住了她的爪子。
「永寧侯府什麼時候敗落成這樣了?竟叫你吃李子果腹。」
雲卿撇了撇嘴,被小崽子折騰了一天的那股委屈勁瞬間湧上來,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了紅。
帝王微愣,坐到她身側將她擁進懷中,苦口婆心的勸說:
「你現在有了身子,膳食方面不可那般隨意,得多吃點溫補的東西。」
說完,他伸出指腹去擦拭她眼角溢出來的淚痕。
「是不是聽說了今日在朝堂上發生的事,心裡不舒坦,所以折騰自個兒?」
他就怕她胡思亂想,所以速速處理完手頭的政務,急匆匆的趕來了侯府。
見她吃那酸澀的東西,只當她受了氣,鬧性子。
雲卿別過臉,沙啞著聲音道:「朝堂上的事,本就是臣女提議陛下這麼做的,我有什麼不舒坦的?」
話落,她伸手指向自己的小腹,帶著哭腔告狀,「您的皇嗣金貴得很,臣女吃什麼吐什麼。」
「……」
「……」
皇帝陛下還等著她跟他算朝堂上的帳呢,他都想好了應對之策。
結果她來上這麼一句,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愣是叫他啞口無言。
地上的兩個丫頭對視了一眼,眸中的笑意壓都壓不住了。
兩人也不等帝王喊免禮,自顧自的起身退了出去。
蕭痕伸手撫了撫額。
好吧,他這是吃了沒經驗的虧。
這下得了教訓,回宮後便翻看相關的書籍溫習。
「吃什麼都吐麼?」
雲卿埋進他懷裡,悶聲開口,「那李子倒不吐,陛下卻不分青紅皂白訓斥我。」
越說越委屈了。
帝王小心翼翼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坐定,與她打著商量:
「是我錯了,我叫顧禮過來給你瞧瞧,看能否開副藥緩和一下好不好?」
什麼都吃不下怎麼行,母體胎兒都遭罪。
雲卿轉頭看了眼牆角的滴漏,「申時了,過兩個時辰天就要黑,等天黑後咱們再去。」
一路走來都謹慎小心,可不能在最後時刻出了差錯。
蕭痕知她穩重,便沒再多說,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叫她別總想著這事。
「朕基本摸清了蘇相黨的官員,正在命豫親王,安國公,魏御史等人暗中收集他們勾結的罪證,屆時可一網打盡。」
除掉了蘇黨,南蕭將政治清明,整個朝堂必定煥然一新。
明君賢臣,中興之治便不再是一句空談。
雲卿緩緩伸手抱緊了他的腰,仰頭注視著他俊俏的眉眼。
「陛下這模樣,像極了那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帝王揚了揚眉,「江山,美人,子嗣都有了,朕得意些有什麼問題?」
這人……
小娘子噗嗤一笑,「是是是,陛下擁有了這世間男子努力大半輩子都無法擁有的一切,合該您得意。」
蕭痕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打橫將她抱起來。
雲卿驚呼一聲,下意識抬手圈住他的後頸。
「您抱我去哪兒?」
「朕剛才進來的時候路過迴廊,那兒挺舒適的,你在藤椅上躺著,
我去廚房瞧瞧有沒有清淡些的吃食,你別空著腹,對身子骨不好。」
小娘子撇了撇嘴,「臣女沒懷上時,也不見您這般細緻體貼,說到底,我還是沾了皇嗣的光。」
帝王滿臉無奈。
因為是她,孩子才金貴。
這叫子憑母貴!
換做別的女子試試,看他……
不,別的女子壓根就懷龍種的機會。
「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我栽你手裡還能怎麼辦?」
「……」
…
鎮北侯府。
正院暖閣內。
李氏靠在軟榻上,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對面坐著的繼子。
「信已經送到她手上了,三日後碰面,我該與她說些什麼?怎麼說?
總不能告訴她當年是先帝給你父親下密旨,聯合你父親一塊坑了她爹吧?」
蘇騫搖摺扇的動作一頓,微微眯起了雙眼。
「就說……是先帝急著奪回雲家軍的軍權,一手策劃了此事,半句也別提鎮北侯府。」
他可不想激起雲氏姐弟的仇恨,逼著他們舉兵討伐鎮北軍。
一個皇帝就夠他們父子應付的了,要是再來兩個,大業何時才能成?
李氏盯著他瞧了片刻,沉聲問:「你跟你父親到底在籌謀什麼?」
蘇騫自然不會蠢到告訴她在籌謀造反。
這事連蘇鸞都瞞著,又豈會告訴李氏這個外人?
扶持蘇鸞為後,不過是想利用她穩住新帝,為鎮北軍爭取幾年時間,讓軍隊進一步擴大,然後一路北下,直抵京師。
任何人在大業面前,都不值一提。
李氏母女亦如此。
「我們能籌謀什麼?不過是想扶持小妹上位,打消陛下對鎮北侯府的猜忌。」
李氏緩緩收回視線,將話鋒重新引到正題上,「若她不信我的話,豈不是要前功盡棄?」
那丫頭恨透了她,也知道她一心想要扶持小女兒上位,她說的真相,她不一定會聽。
蘇騫伸指敲了敲桌面,沉吟片刻後,用指尖沾水在桌上寫了個『淑』字。
李氏愣了愣,猛地反應過來。
對啊,宮裡那位應該也知道這件往事,她只需要引導卿兒去找那人即可。
「行,我知道了。」
說完,她起身離開暖閣。
蘇騫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
雲卿與蕭痕反目,雲家軍必亂。
再有裴玄策反雲家軍的將領,拿到軍中機密,定能讓其潰散。
解決了雲家軍,鎮北侯府北下便會順暢許多。
皇帝不立蘇鸞也沒關係,無非是提前兩年起事,影響不了大局。
…
夜幕。
蕭痕帶著雲卿悄悄去了趟顧府。
正廳內,顧院首向帝王行了君臣之禮後,滿臉疑惑的問:「陛下怎麼親自來老臣府邸了?」
有什麼事,派人來喚他便是,何須聖駕親臨?
蕭痕沒回應,偏頭望向身側的女子。
雲卿屈膝朝顧院首行禮,顧院首急忙伸手攔住她,連連說『不敢當』。
這可是南蕭未來的皇后,他哪受得起她的禮?
雲卿被迫站直身體,笑著開口道:「您是父親的至交,便是雲卿的長輩,當得起的。」
顧院首笑而不語,請了二人上座。
「莫非是郡主尋老臣?」
雲卿也不跟他賣關子,直接將胳膊橫在案几上。
「我懷了皇嗣,想請您幫忙診診脈,瞧一瞧胎像是否安穩。」
顧院首眼底划過一抹驚詫之色。
轉念想想,陛下龍體康健,女子得他寵幸後有孕也正常。
穩住心緒後,他取出一塊帕子擱在侄女腕上,探手開始給她把脈,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恭喜陛下,恭喜郡主,確實是喜脈。」
說著,他又探了探,眉頭突然緊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