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想想，李家或許都不知道那人的身份，畢竟當年將人家母子逐出京時，那少年才幾歲。
如今十數載過去，他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還改了名。
他若不主動去明國公府認祖歸宗，李家就只有被蒙在鼓裡的份。
「臣婦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歲歲。」
台階下傳來叩拜聲，將雲卿從沉思中拉拽了回來。
她微微收斂心緒，淡聲開口，「免禮，都起來吧。」
「謝娘娘。」
姚二夫人攙扶著李老太君站起身，含笑朝上首望去。
「大半個月不見，娘娘越發的圓潤豐盈了，這小腹瞧著又隆起不少，胎像可還穩妥？」
不得不說這李家大姑娘姚府二夫人通曉世故，比她妹妹強多了。
也對，她這個做母親的若不聰明玲瓏，如何培養出姚華那樣的少年卿相？
「本宮一切安好，勞二夫人記掛了。」
話音一落，殿內的氣氛又變得逼仄起來。
本就行同路人，哪有什麼話題可聊的？
雲卿也不與她們攀談，就等著她們主動開口。
明國公夫人輕咳了兩聲，訕笑道：「娘娘，老太君上了年紀身子骨不好，經不起折騰，您能否給她賜個座？」
原本她說這話是想打破滿殿的寂靜，拉近彼此的距離。
可雲卿卻絲毫不給她面子，撈起一旁的團扇輕搖了幾下後，淡聲道：
「既然身子骨不好，那就回府里好好養著，進宮來折騰作甚？」
「你……」
『你』字只發出了一個氣音，就被李老太君給狠瞪了回去。
她這個兒媳，跟她那兒子還真是絕配，一個沒頭腦，一個沒志向，湊在一起生出了個遊手好閒的廢物。
明國公府啊，恐怕要斷在他們這兩代人手裡了。
她精於算計又如何？最終還是沒能挽救李家的頹勢。
「娘娘，我家這兒媳還年輕，不太懂事，說話口無遮攔的，您別放在心上。」
「年輕？」雲卿揚了揚眉，似笑非笑道：「算起來，她還是本宮的親舅母，比本宮大十多歲，老太君這句『年輕』從何說起？」
老太君一噎。
不過聽她說出『親舅母』三個字，還是稍稍安了心。
只要這丫頭還認李家是她的母族，那明國公府就還有生路。
「娘娘教訓得對，她身為長輩卻言行失態，該受罰，還請娘娘懲戒於她。」
「……」
一個回合下來，雲卿見識到了這位老太太的厲害。
長輩麼？
她偏不領情，「老夫人注意措詞，本宮是君她是臣，『長輩』二字不該出現在這鳳儀宮正殿之中，
再者，能當本宮長輩的，這世上僅此一人，那便是慈安宮的太后，本宮的婆母。」
老太君顫顫巍巍的俯身叩首，誠惶誠恐道：「老身失言，請娘娘息怒。」
雲卿搖了搖手中的團扇，淡聲開口，「有什麼事不妨直說，本宮能應的自然應你們，若不能應的，你們在這攀親也沒用。」
李老太君心底生出的希冀因著她這番話又漸漸散去。
她小瞧這個外孫女了。
這丫頭跟她母親的性子截然不同。
她母親耳根子軟，可她心腸硬，雖是母女，但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法子是不管用了，她壓根就不吃這套。
那就只能跟她講利益談合作。
雲家二房三房已敗落，其他的旁系與侯府也不親近，她想要在後宮站穩腳跟，就得培養自己的心腹。
而明國公府可以為她所用。
畢竟聖寵這種東西是飄忽不定的，等過些年她容貌不在，陛下廣納後宮，她所仰仗的就只有皇子了。
而怎麼穩固皇子的地位，從奪嫡之中殺出來呢？那就得拼母族的人脈與勢力。
這丫頭是個聰明人，她相信她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這幾年來，雲李兩家走動的雖然少了些，但到底是姻親，打斷骨頭還連著……」
不等她說完，雲卿冷幽幽的提醒，「老太君果真上了年紀，竟忘了我父親已經跟你女兒和離，所謂的姻親，早就不復存在了。」
老太太被她這麼一懟，心底憋了氣，難受得要命。
可她又無法反駁，兩府確實已經解除了姻親關係，而且還是她一手促成的。」
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後，她又繼續道：「姻親是沒了，但血親還在，
娘娘，您聰慧通透，應該明白人脈與勢力在盛京是多麼的重要吧？
明國公府沒有皇子皇孫要扶持，老身也答應您日後不送李家女子入宮伴駕，
自此以後，我李氏滿門願與娘娘與皇嗣綁在一塊，為你們效犬馬之勞。」
雲卿緩緩停止搖扇子的動作，眯眼看著台階下跪著的老太太。
她倒是聰明，攀親的招數行不通，立馬就改變策略與她談合作。
別說，這條件還挺誘人的。
雲家這邊的族親靠不住，唯一能仰仗的只有阿錚，這遠遠不夠。
若能得到明國公府的支持，她兒子的太子之位便更穩了些。
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人脈嘛，哪有嫌多的？
李老太君見她遲疑，就知她動了心，眼底不禁划過一抹喜色。
「娘娘，老身以李家上百條人命向您發誓，明國公府不曾攪和進鎮北侯與蘇黨的叛亂之中，您不必有所顧慮。」
雲卿自然相信李家沒參與造反。
如果她真有那野心，當初就不會因為忌憚先帝對雲家軍的猜疑，慫恿女兒和離。
可沒參與歸沒參與，想讓她這麼輕鬆的答應雙方聯手，做夢！！
「明國公遊手好閒，明國公府世子不務正業，你李家馬上就要走向衰敗了，本宮與皇嗣如何仰仗於你們？」
不等老太太開口，明國公夫人霍然抬頭，顫聲道：「您不許這麼說我兒，他還小，以後會慢慢入正途的。」
「聒噪。」雲卿淡淡吐出兩個字。
一旁的靈染會意，大步走到台階，拎著明國公夫人的衣襟就往外面拖。
她想尖叫，可觸及到老太君警告的目光時，又急忙縮回了脖子。
等人被拖出正殿後，老太太叩首道：「娘娘若有何指教，不妨直說。」
雲卿揚了揚眉。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