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淵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可他的雙眸中卻像是覆蓋了一層寒霜,冰涼刺骨。
「要不是老頭子逼我發誓,不得去盛京尋仇,我高低得殺幾個陸家人泄泄憤。」
盛夫人抱緊他,「多行不義必自斃,定遠侯跟雲氏遲早會遭報應的。」
「報應?」盛淵嗤笑出聲,「先帝下嫁了永成公主給陸家,讓他們成了皇親國戚,這叫報應?
還有雲氏……她以閨閣之女的身份勾搭陸舜,是永寧侯府教女無方,雲家女就不配有好婆家,
可事實上呢?新帝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強奪臣妻,立雲女為後,如此昏君,我為何要給他盡忠?
他皇室明知定遠侯府做的那些齷齪齟齬之事,不給我盛家一個交代也就罷了,竟還如此抬舉陸氏。」
盛夫人看著面容猙獰狀若瘋魔的丈夫,心裡有點發怵。
這種時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可她能麼?
盛家幾十條人命都在他的一念之間啊。
他若做錯了決策,後果她都不敢想。
「盛淵,你清醒點,陸家乾的那些惡事,皇室不一定知道,即便知曉,無憑無據的,也不能隨意處置啊,
還有那雲氏,她早就被永寧侯府逐出了家門,不再以雲女的身份自居,你怎麼還怪到皇后娘娘頭上了?」
盛淵眯眼看著她,眼底滿是不悅之色,「你竟向著外人?」
「……」
盛夫人又好氣又好笑,「妾身是怕你發瘋,真帶著那五萬兵馬反了。」
盛大將軍板著臉,伸手指向禁閉的房門,「出去。」
瞧!
說不過她就趕她走!
「我不出去,府上幾十條人命都攥在你手裡,你今日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哪都不去,你有本事拿刀砍了我。」
盛淵的臉皮都在輕輕抽搐,可良好的教養告訴他,再生氣也不能打女人。
靜默片刻,漸漸平復好起伏的情緒後,他陰惻惻的開口:
「下嫁公主給陸家,立雲氏女為後,每一樁每一件都精準的戳在我盛家的心窩子上,
蘇黨的人今晚會來府里跟我議事,如果他們承諾事成後將陸家滿門抄斬,我助他們一臂之力又何妨?」
盛夫人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
這些年來,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滅了陸家為長姐報仇。
奈何陸氏在盛京盤踞百年,根基深厚,非一朝一夕能撼動的。
尤其是三年前陸家世子尚了永成公主,一躍成為皇親國戚,與皇室捆綁在了一起,就更難瓦解了。
要想報仇,只能借蘇黨的勢。
而蘇黨如今唯一缺的,便是青州的兵馬。
雙方互利共贏,合作之事自然水到渠成。
「將軍……」
她還想勸兩句,可盛淵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一記冷眼掃過來,出口的話冰冷無溫:
「你管好內宅即可,外頭的事用不著你操心,回後院去吧,別在這裡擾我。」
盛夫人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前兩年老太爺跟老夫人在世時,還能壓制住他,如今二老去世,誰還能左右得了他?
說到底,還是心裡積壓了太多的仇恨,迫切的想要宣洩出來。
她勸也無用。
「也罷,軍營里的事確實不該妾身插手,任憑將軍安排吧,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行事之前能想想我跟孩子們。」
說完,她挺直脊背朝外面走去。
盛淵看著妻子瘦弱的背影,薄唇蠕動,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無力放棄了。
陸家,雲家,那些曾傷害過他長姐與外甥的人,一個都別想活。
…
盛京。
千機閣總舵。
程霖正在向帝王匯報北山大營的情況。
「右衛營的將領是司馬丞的大舅兄,我不敢輕舉妄動,怕露出什麼破綻落入他的手中,
左衛營那邊已經成功策反,司馬丞一調兵,他們就會倒戈相向,反撲右衛營,雙方陷入混戰。」
蕭痕點點頭,淡聲道,「能策反左衛營已實屬不易,朕知道你盡力了。」
說此一頓,沉吟了片刻後又問:「左右兩營若混戰,哪方的勝算更大一些?」
程霖擰眉思忖,半晌才試著開口,「不好說,勝負參半,也有可能兩敗俱傷,
即便右衛營僥倖勝了,那也是慘勝,威脅不到盛京,臣現在就擔心蘇黨還有後手。」
他們布局那麼多年,總不能只仰仗北山大營那十萬兵馬吧?
直覺告訴他,蘇相那老滑頭還有別的準備。
「青州兵馬。」帝王輕飄飄的提醒,「他想策反青州守將。」
青州……
程霖怔了片刻才猛地反應過來,「那不是冥起他舅舅的駐地麼?您沒讓冥起過去阻止?」
「去了。」蕭痕答得乾脆,「他兩天前就抵達了青州,應該在想法子接近他舅父。」
程霖聞言鬆了口氣。
他就說嘛,顛皇人雖然瘋了點,但處事向來周全。
蘇黨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得到。
「除了青州還有沒別的漏洞?」
帝王輕輕敲打著桌案,斟酌了幾息後回道:「不好說,也有可能在哪個深山老林里養了私兵,畢竟蘇黨在先帝朝貪了不少,贓款都不知所蹤了。」
程霖翻了個白眼。
合著他們還得提心弔膽過日子唄。
南蕭百萬雄獅啊,如今倒好,君王被困皇城,還得他們自己四處奔走湊兵馬。
這帝位好像奪了,又好像沒奪。
「陛下,等北境戰事一了,您就將三十萬鎮北軍跟三十萬雲家軍的軍權收回來吧,臣想跟著您過幾天安穩日子。」
他還沒娶媳婦,還沒生兒子呢。
再這樣下去,非得把自己的小命給折騰掉,來一個享年二十三的。
蕭痕冷睨了他一眼,糾正,「雲家軍的軍權一直在朕手裡,朕是讓三十萬雲家軍去收復三十萬鎮北軍。」
「……」
程霖聽得頭疼,胡亂擺手,「您自個兒心裡有數就行,我先走了,活還沒幹完呢。」
說完,他轉身就準備離開。
蕭痕看著他的背影,嘆道:「朕剛收到密信,青州有變,蘇黨秘密策反盛淵,盛淵已經鬆了口。」
程霖猛地頓住腳步,回頭望向他,瞪著眼問:「冥起不是在青州麼?」
「他去晚了。」
程大世子滿臉無語,「那現在怎麼辦?他不會死在他舅手裡吧?那悲催玩意兒,怎麼就如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