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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陽郡主如花美貌的臉差點兒叫這小褂子給拍成餡兒餅。
且嗅到了那隱隱的異樣刺鼻的味道,再叫黑乎乎的東西糊了滿臉,作為一個養尊處優,得寵了十幾年的後宅女子來說,這也太刺激了。
樂陽郡主又叫靖王掐著脖子推搡了一下,頓時就尖叫了起來。
這尖叫簡直叫追著靖王趕來的林珩頭疼死了。
他就知道,靖王一定會搞事!
只是如今事兒都搞了,且見樂陽郡主釵環散亂,頭髮亂七八糟還在努力把頭上小小的褂子給撕扯下來的狼狽,林珩的心裡卻不得不承認靖王這一下子當真是痛快了。
他一隻修長的手撐在門口悠然看了片刻,這才上前與靖王並肩站在一處看著樂陽郡主沒有了一貫的從容優雅,尖叫著叫身邊的丫鬟給自己整理儀容,挑眉,見迎面後頭南陽侯冷著臉快步而來,急忙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對南陽侯輕聲喚道,「二叔。」
俊秀的青年笑得十分溫和,還是蠻賞心悅目的。
更何況他的身邊還立著一位高大英俊的皇子。
南陽侯的目光掃過在一旁與丫鬟們掙扎那頭上衣裳的樂陽郡主,先給靖王施禮道,「見過殿下。」
靖王淡淡地看著這位得皇帝寵愛,恩遇頗深的南陽侯。
與那些被過河拆橋的功臣武將不同,皇帝對南陽侯充滿了真心的喜歡與庇護。不僅將他封侯,平日裡也常有賞賜,南陽侯來往禁中甚至都可以不解佩劍。這對於一個臣子來說,已經是得到了帝王的寵愛。
靖王想到這些年皇帝命南陽侯領衛內禁,目光就閃了閃,一隻手壓在腰間的重劍上一瞬放開,微微頷首道,「今日本王不告上門,是本王失禮。只是……」他深沉的眼就落在了凌亂的樂陽郡主的身上。
「我也不是來找侯爺的。」他冷冷地說道。
南陽侯下意識的看了樂陽郡主一眼。
「侯爺!」此刻樂陽郡主總算是將自己解脫了出來,她一向得南陽侯寵愛,連南陽侯夫人都叫她擠兌得沒有立錐之地,哪裡受過這樣的侮辱。
若是換了旁人,樂陽郡主早就大耳瓜子侍候了,只是羞辱她的是靖王,就算她心中早就詛咒靖王,可是也知道她若敢碰靖王一根手指頭,回頭自己就得叫人給挫骨揚灰,只好裊裊婀娜地上前,昳麗美好的臉上帶著兩行淚痕,求助地,怯生生地抓住了南陽侯的衣擺。
那充滿了斂目與倉皇,仿佛只有面前的男人才能保護她的目光,令人心口發熱。
南陽侯的目光在她丟在地上的小褂子上頓了頓,拍了拍她的手背作為安慰。
「殿下所為何事?」他感到樂陽郡主的臉就傷心地貼在自己的手臂上,開口對靖王問道。
「並非是靖王生事,而是侄兒實在是有些話要問樂陽姨娘。」雖樂陽郡主得寵,南陽侯默許闔府都稱她為郡主,可是其實人家南陽侯夫人活得好好兒的,樂陽郡主再尊貴也不過是個妾室,林珩沒有興趣在自家二叔的府里再給捧出個主子。
更何況既然做了南陽侯的妾,那喚一句姨娘才是正經,林珩俊秀溫和的臉上帶了幾分鄭重,見南陽侯皺眉,趕在他反駁自己之前對樂陽郡主開口問道,「十妹妹身上的衣裳,我聽說是姨娘命人做好給她穿上,是也不是?」
樂陽郡主叫林珩叫得胃疼。
她這一生,無時無刻不在抑鬱的,就是她這妾室的身份。
不管她有多麼得寵,多麼風光,哪怕南陽侯夫人失勢,可是她永遠都沒法兒忘記,自己的本質,只不過是一個妾室。
那些對她很和氣的人,誰不在後頭嘲笑她呢?
她能攏住南陽侯的心,可是卻沒有辦法叫自己名正言順地做一個被人尊重的正室。
這種傷感是不足對外人道的,且南陽侯也絕不會理解,他已經給了她真正的寵愛和真心,那樣地愛著她保護她,除了正室的身份什麼都能給為什麼還不滿足。
就如同此刻了。
一聲姨娘喚得樂陽郡主眼淚都越發地掉了下來。
只是見林珩指了指地上的小褂子,她垂頭看了一眼就認出來是阿妧身上的那件。
這衣裳是她叫人專門兒做的,用的是最好的衣料,光鮮亮麗,不論是叫別人還是叫南陽侯看見,都會稱讚她是一個慈愛失母幼童的賢良女子。因認出了這件,她便紅了眼眶哽咽地垂頭,一低頭仿若蓮花的嬌羞,露出雪白修長的頸子,無力地說道,「是妾身叫人特意做的,這是十丫頭的東西。」
她是不敢在林珩面前放肆的。
不說公認的廢物點心寧國公,只說寧國公夫人的背後就有幾門極厲害的姻親。
寧國公夫人出身本就是世家大族,數一數二的權貴人家,長姐為當今皇后,小妹又做了壽安侯夫人,家族之中又與許多世家都聯絡有親,枝繁葉茂就是這麼個意思了。林珩作為寧國公夫妻的長子,又與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交好,表兄弟兩個十分顯得,這樣的身份與地位,樂陽郡主是不敢得罪他的。
只是林珩從前再不喜歡她,也不會如此的……
咄咄逼人?
「二叔,靖王殿下惱怒實在事出有因。」見樂陽郡主認了,林珩就見目光從那梨花帶雨分外柔弱的美麗臉孔上轉移開。
他並不喜歡這種嫵媚與柔弱,只覺得那裡頭充滿了算計與圖謀。
樂陽郡主的眼睛霧蒙蒙泛著點點的瀲灩,可林珩還是更喜歡如阿妧那樣清澈得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明淨。
「您自己瞧瞧。」靖王本是想多摔人樂陽郡主幾下,且他完全沒有對南陽侯解釋為啥抽人家心愛小妾的意思,然而林珩卻知道什麼叫先下手為強。
他快步上前將地上那團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拿起來送到南陽侯的面前,見他接都不接,只淡淡地看著自己,不知怎麼就為阿妧感到心酸,忍不住不平地低聲說道,「這是十妹妹身上穿的衣裳,可二叔瞧瞧,這裡頭是什麼?叫十妹妹穿這樣的衣裳,這分明是想禍害十妹妹!」
「她死了沒有?」南陽侯就冷冷地問道。
「什麼?!」
「沒死,就是無恙。你還敢來質問樂陽?」南陽侯在林珩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冷冷說道,「真是個禍家的丫頭,被趕出侯府竟然還興風作浪,攛掇你來我的侯府里鬧事?」
他垂頭給樂陽郡主擦去了眼角的淚痕,淡淡地問道,「這是柳絮,我知道。我見你的樣子,雖惱怒卻並不急切,可見那丫頭並無大礙,所以你在我的面前究竟在計較什麼?她既然無事,為何還要依依不饒?難道一定要逼死樂陽她才滿意?」
他的一席話,叫林珩的呼吸都急促了。
「二叔,您怎能對十妹妹如此刻薄?!」
「難道我要為了個傻子,鬧得闔府不寧才對?」南陽侯譏諷地勾起了涼薄的嘴角。
樂陽郡主看著林珩俊秀的臉漲得通紅,明明眼裡都是憤怒的火焰,可是卻不得不忍耐著,抓著那件小衣裳的手青筋畢露,這才覺得解氣。
只是她一雙瀲灩多情的眼睛落在了那漆黑的柳絮上,露出幾分茫然與疑慮,又知道此刻不是發呆的時候。
匆匆哽咽了一聲,她用柔弱的聲音與南陽侯辯解道,「侯爺,真的不是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這裡頭竟然是這樣黑心的東西!」
見林珩憤怒地看著自己,她抖了抖柔弱的肩膀,將柔軟的嬌軀依偎進了南陽侯的懷裡,嬌滴滴地說道,「妾身得侯爺信任,總管侯府兢兢業業不敢懈怠。只是好叫侯爺知道,這下頭總有些黑心肝子的小人,千方百計地糊弄人,拿那節省出來的銀子中飽私囊,只怕十丫頭的衣裳就是如此了。」
她輕嘆了一聲,目中水光流轉地說道,「妾身只瞧了衣料極好,卻哪裡能撕開瞧瞧裡頭呢?是妾身失察,也是信錯了人,請侯爺責罰。」
「二叔!」林珩低低地吼了一聲。
南陽侯出頭的時候他已經記事,記憶里的南陽侯何等豪邁氣魄,英姿勃勃,而不是如今這個深陷美人鄉什麼都不在意的無情的男人。
南陽侯靜靜地看了林珩片刻,又眯著眼,帶著幾分揣度去看靖王。
「你不要她了?」靖王冷著臉開口問道。
這少年英俊有力,身上的殺伐之氣竟能與南陽侯相提並論,與南陽侯對視之時,也不落下風。
「既然出了侯府的門,她就不再是我的女兒。」南陽侯收回了與靖王對視的目光平靜地說道。
他只垂頭將樂陽郡主給擁在懷中,見她破顏一笑,雖淚眼朦朧,可是目光之中充滿了戀慕與柔情。
「很好。」靖王得了這南陽侯這表示絕不承認也不回收阿妧的定海神針,平直的嘴角慢慢地勾起。
「那她是本王……姨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