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尖在白骨夫人額頭刺出一個紅點,她停下腳步。
殷無念轉臉眯起眼:「孫飛虎?哪個孫飛虎?」
飛廉法師愣了愣:「……魔尊屠滅玉清丹鼎派,不是為殺那個孫飛虎麼?」
「哦。」殷無念皺眉想了想,將花簪一丟,放下手,「本尊隨口說了一個名字,哪還記得。」
室內魔氣終於收斂,白骨夫人像剛剛溺了水的人,猛吸一口氣,飛快往後退了兩步,臉色極為難看:「……你這是什麼手段!?」
殷無念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怎麼,要早知道我的厲害,你就不出手了麼?」
白骨夫人像無話可說,眼中又驚又怕,再往後退出兩步,盯著地上那花簪像是想撿又不敢撿。飛廉法師忙道:「這一位便是我請來助陣的魔尊。你的手段在尊者眼中自然不值一提,就連我,也得甘拜下風。白骨夫人,強中自有強中手,這下子心服口服了吧?」
又向殷無念施禮道:「尊者,這一位是此界鬼族中的一位鬼修,號為白骨夫人。在數千年前她人身正死於一個名為孫飛虎的修士之手——魔尊隨口說了一個名字,正對上了。這豈不是有緣?也該她今日幸晤尊者一面。」
殷無念轉臉看他:「試夠了麼?」
飛廉法師哈哈大笑:「這是哪裡的話。尊者要看我的布置,此時不已在這布置當中了麼?世上木靈之力,哪裡有這建木多?再合上這些羽族體內風雷二氣而生發的金、水、火之力,豈非獨缺一個土麼?」
殷無念這時候知道此前被玉清丹鼎派搜羅而來的那些生人是做什麼用的了——為布下一個八門金鎖陣。這陣法在凡界時是一種以少擊多的軍陣,可那軍陣卻是正是自這靈界流傳下去的。以魔道手段煉化生人,再籍由產生的願力成陣,同樣是個以少擊多的效果。
大陣發動之時,極有可能以陣中天生的木行之力為先導,引動陣法運轉。陣中的羽族該會被大量絞殺,由此產生的金、水、火之力匯入陣中叫陣法更強。如此雪球一般地滾下去,八門金鎖陣威力越來越大,任何人也就都無法破局了。
他如今扮成個心狠手辣的赤霄真君,可沒料到飛廉這老魔的狠毒遠在自己之上——他之前認為,飛廉是打算以羽帝體內精純的五行之力召喚那凶物,而今看,他要把整個羽族一網打盡!
殷無念也在打五行元靈的主意。可飛廉要真這麼搞,召喚出來的東西就不是他能夠染指的了。
他必須得做點兒什麼。
因而微微一笑:「哦,這法子倒是不錯。我還當你要把那羽帝擒來給我看——我可沒心思去見那些扁毛畜生。」
又往四下里瞧了瞧,目光落在白骨夫人身上:「此人既然與我有緣,就留下,餘下的都出去!這裡是個好地方,本尊先逍遙快活一陣子,再去取剩下一脈靈力——在哪兒?」
「在靈族聖城之內。」飛廉法師笑著說,「剛才見了魔尊風采,迫不及待要瞧瞧魔尊附在五行元靈身上該是何等威風模樣了。尊者,這個事情日久恐怕生變……要不然咱們……」
「日久?」殷無念哈哈大笑,「也不會有多久!怕久了,就馬上滾出去!」
這些來年倒是沒人敢對他用個「滾」字。但飛廉法師只將怒氣隱忍,瞧了一眼白骨夫人,心道這鬼修這些年來以色禍人卻又翻臉無情,無往而不利。此刻遇著這麼個煞星,也該她倒霉了。
便笑嘆道:「魔尊真是至情至性。也罷,不急於一時、不急於一時……」
他邊說邊退了出去,將門關上。
待聽著門外腳步聲漸消,殷無念才俯身將地上的花簪撿起,上前一步要為她插上去:「你怎麼還待在這兒?」
但殷無念剛一抬手,白骨夫人立時向後一退,眼中驚懼之色仍未消退:「你剛才是怎麼回事?」
「你是說破了你的鬼首、又制住了你?」殷無念把花簪在手裡掂了掂,「剛才我是在想,十多天前遇著的時候,你明明說要往萬妖島去了,可現在竟然還留在這兒——難不成還打算把我賣了?」
「但又想,身為鬼族、依附強者也是天性。要你真那麼打算的,也只是覺得我實力不濟。索性就叫你瞧瞧我這魔功能做到什麼地步。」
「好,我領教了!你這魔功果然強橫!」白骨夫人忿忿開口,「至於我為什麼留在這兒,是因為怕你枉死!」
殷無念愣了愣,再把花簪遞過去:「這話怎麼說?」
白骨夫人遲疑片刻,再瞪他一眼,才將簪子接了:「你用殺孫飛虎的名義滅玉清派,我知道,沉姜自然也知道。他本來就擔心你沒死,就又叫我留在此處看看飛廉法師說的那人到底是不是你——我要給你報這信,可老魔想打我的主意盯得緊,我也只能等你來!結果等到一位異界魔尊,好高明的手段——」
她抬手在額上摸了一下:「險些要我的命!」
原來是因為這個。殷無念有點兒後悔——他打定了主意要使李少微的手段,看起來上次實踐的成果還不錯。可惜今天瞧見白骨還逗留在羽族且沒叫自己知道,還以為她又打算反水。她的解釋可以接受,此前配合自己做戲也沒出什麼岔子……
「是我多疑了。」殷無念輕嘆一口氣,向她作個揖,「我向白夫人賠個禮,多謝你的一番好意。」
白骨夫人愣了愣。她此時倒是真發覺殷無念與曾經那個幽冥大法師已全然不同了。之前二百餘年間,誰受過他這樣的禮?可她畢竟也不是什麼養在閨閣的女子,只冷冷一笑:「你說的鬼族依附強者是天性倒也沒錯——法王,如今你打算怎麼辦?」
哦,她沒立即翻臉,語氣倒是緩和了,看來那夜那番做派也並非徒勞無功。殷無念就笑了笑:「你說沉姜疑心我沒死?這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從來沒想過能把這事瞞上一世——要真那樣,豈不是要等到我把他轟殺至渣的時候,才能叫天下人都知道我殷無念的本領?那也太喪氣了。能瞞到如今我已經覺得不錯,要是能再瞞到此間事了,那就更妙了。儘管安心,我法子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