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雲是被學校管紀委的副校長「請到」免疫治療科的,這個地方王福雲在公開場合下從來沒有出現過,誰都知道他和劉鵬的恩怨。今天那位副校長出面也是有原因的,因為他負責的工作的緣故,所以平常一向是以黑臉的面貌出現,恐怕這個學校所有的員工對他的畏懼往往更勝於正校長,王福雲也不例外。更何況副校長去請他的時候,還有兩個陌生的年輕人跟著,都是短髮,透著一股子精悍之氣。雖然沒有說話,但給人的壓力是非常大的。
王福雲被帶到了劉鵬的辦公室,裡面已經有一個瘦瘦的刀條臉的年輕人在等著他了,和剛才那兩個年輕人相比,這個人的臉色更加冰冷,給人一種透心的寒意。王福雲坐定之後,對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就繼續擺弄面前的一部電腦,王福雲注意到這是一部非常舊的台式機,現在醫院裡早已淘汰了,出現在這個辦公室里顯得非常不協調。
現在的時間還是上午,外面的光線好得很,可房間卻拉上了窗簾,開著燈。擺弄電腦的年輕人不發聲。其他的幾個人也是一聲不吭,氣氛非常怪異冰冷,王福雲感到一股股的寒意順著自己的脊梁骨在向上躥去。他忍不住大聲地質問到
「你們想幹什麼,搞什麼鬼」?聲音雖然很大,但卻不免有些顫抖,透著一絲的膽怯。
聽到王福雲給自己壯膽的質問,胡林停止了手中的操作,轉過頭來面對著他,看來心理壓力剛剛施加一點兒對方就頂不住了,畢竟是知識分子,和那些幾進宮的老炮兒還是沒法比。
「請你過來,還專門到這個房間,難道你自己還不明白嗎」?胡林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冰冷。不等王福雲反應過來,胡林雙臂一使勁兒,從桌子下面一下子拎上來一個黑乎乎的鐵疙瘩,放到桌面之上發出沉重的「砰」的一聲。
「這個東西你不會不認識吧」?
隨著那「砰」的一聲,王福雲的心也像自由落體一樣地沉了下去,瞬間臉色變得蒼白,額頭上開始冒出了冷汗,但嘴裡還在抵抗,
「這是什麼東西,我怎麼知道」。
「不知道,那我就給你演示一下吧」。胡林冷笑著。他將那個發電機改裝的電磁鐵的插頭插到牆上的電源里,然後將那個電磁鐵擺放到舊電腦的主機前面,隨著胡林按動開關,一瞬間房間裡的燈就滅了,光線一下子就變得暗了下來,於此同時,顯示器屏幕也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黑暗之中,王福雲已經癱軟在椅子上了,這一切就如同那天晚上一模一樣,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對方洞悉了。
胡林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房間裡立刻就變得明亮起來,此時如果仔細觀察的話,房間裡很多東西的位置都發生了奇妙的變化,桌子上的筆,瞬間都轉向了一個方向,如同整齊排列的士兵,牆上的掛鍾,本來在正常運轉,三個指針在電磁鐵開關打開的一瞬間突然同時開始瘋狂轉動,最後同時重合停止在十二點的位置。
其實就是這些細微的變化引起了馬東的異樣感覺,最後被平飛發現了「密室殺人」的奧秘。用平飛的術語來解釋就是,房間內含有少量金屬成分的物品在電磁鐵接通的一瞬間,由於強磁場的作用,發生了順磁性改變,自然而然順著磁力線的方向改變了自己的位置。其實這也是高中物理的知識,只不過大多數人根本想不到這一點,但平飛在大學裡做過相關的實驗,這種現象是非常熟悉。
看著王福雲癱軟在那裡的樣子,胡林繼續補上一刀,
「王教授,還需要我提醒你這個上面有你的指紋嗎,你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此時此刻,王福雲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但他的心態反倒輕鬆了下來。
「好吧,你們贏了,我承認我因為嫉妒,破壞了免疫治療科的電腦資料。我願意接受懲罰」。王福雲的語氣中有那麼一點如釋重負的感覺。
「僅僅是破壞電腦資料嗎?難道你不應該為劉鵬的死負責嗎」?胡林繼續冷冷地提醒著王福雲。
「劉鵬的死,劉鵬的死與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殺了他」?王福雲有些糊塗,但明顯理直氣壯了幾分。
「好吧,看來我們還得做一個實驗了」。胡林起身,他叫過來一個年輕的手下,對他耳語了幾句,小伙子點頭出去。接著胡林示意王福雲也起身,帶著他一起上了五樓,進入了那間健身房。
王福雲被胡林帶著,七拐八拐地來到了健身房,王福雲也是第一次上到五樓,由於和四樓的格局差別太大,他同樣已經不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而眼前的東西更讓他迷惑萬分。在房間正中的臥推椅上放著一個假人模型。胡林走上前,和另外一個小伙子一起仔細地擺弄著假人的胳膊,直到擺成一個特定的雙臂上舉的角度,然後兩個人一切將地上的一根槓鈴抬了起來,小心翼翼尋找著平衡,直到槓鈴穩穩地架在了雙臂之上,看起來的樣子就是假人正在臥推上面的槓鈴。
看著王福雲疑惑的面孔,胡林給了他一點提示。
「王教授,你現在站的地方正對著剛才你在樓下坐著的地方,現在你明白點兒什麼了嗎」?
王福雲還是一臉懵逼的樣子,其實這一會兒他的腿都在發軟,大腦已經不運轉了。胡林也不過多解釋了。他有節奏地用腳在地上跺了幾下,健身房鋪的是木地板,發出了清脆的聲音。這是胡林在給樓下的同事發信號,因為害怕手機被電磁鐵損壞,胡林他們都把手機放在了遠處的房間。
隨著胡林的信號發出,樓下的同事又一次操作了電磁鐵,同樣的,剛剛接通的電閘又一次經受不住瞬間電流的衝擊,再一次跳閘。可就在這接通的一瞬間,令人驚奇的一幕發生了。本來穩穩地架在假人胳膊上的槓鈴,就像突然有人在上面壓了重物一樣,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假人的胳膊支撐不住這突如其來的重量,一下子就被壓得變了形,而失去了支撐的槓鈴則狠狠地砸在了假人的脖子上,發出刺耳的破裂之聲。
王福雲的眼睛已經看直了,他的腦袋再遲鈍,現在也反應過來了。劉鵬的死真的和自己脫不了干係了。自己那天操作電磁鐵的時候,劉鵬正在臥推槓鈴,突然出現的強磁場吸引著槓鈴,仿佛一瞬間增加了數倍的重量,劉鵬的胳膊就像今天的假人模型一樣無法支撐,肩關節肘關節都嚴重變形損傷,而頸椎則在瞬間斷裂。
他不想再辯解什麼了,無論如何,他還不是一個窮凶極惡的人。如果劉鵬因為其他原因猝死,他可能會暗暗竊喜,但如果是因為自己而造成的意外而死,他的心理也是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王福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低下了頭。到了最後時刻,他至少還像一個男人。
「這些事都是我一手策劃的,與別人無關。不要難為其他人了」。
劉鵬的葬禮是在三天後進行的。唐娜陪著馬東一起參加了葬禮。他們兩個站在角落裡,看著各色人物的表演。劉鵬科室的人員幾乎都參加了,不管平時劉鵬的人緣怎麼差,這個時候大家還是要送最後一程的。
在這其中,馬東和唐娜也看到了那位副主任的面孔,此時的他代表科室向家屬表示哀悼之情,和醫院、學校的領導交流也是一副接班人的形象,而且科室的人的自然而然以他馬首是瞻了。看來劉鵬死後,王福雲鋃鐺入獄,應該是沒有人能夠和他競爭科室主任的位置了,想不到這場爭鬥的最大受益者竟然是他。
看到那位副主任志得意滿還努力壓抑的樣子,唐娜的頭腦中又一次浮現了劉鵬的形象,她忍不住問道,
「東哥,你說他以後會不會也像劉鵬一樣呢,難道人到了那個位置之後就會改變那麼厲害嗎」?
馬東微微地嘆了一口氣,他沒有直接回答唐娜的問題,而是用一個古代的故事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記得這樣一個故事,在遠古的時候,一座山上住在一條惡龍,每年都要下山四處劫掠金銀美女,無惡不作,每年都會有英勇的少年去與惡龍搏鬥,但無人生還。又一個英雄出發的時候,有人悄悄尾隨。他看到了這樣的一幕,龍穴鋪滿金銀財寶,英雄用劍刺死惡龍。然後坐在屍身之上,看著閃爍的珠寶,慢慢地長出了鱗片、尾巴和觸角,最終少年變成了惡龍。所以說,人性這個東西,真的是很容易被誘惑,被改變的。誰也說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