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那烏雲籠罩的雷雨天,夢見了天光昏沉,夢見了陰霾籠罩,也夢見了滿滿一整個小村莊的朦朧雨霧。
可這個過程中,好似有風雨從傘外飛來,也捎來一抹女子的發香,很清淡,很清淡,帶著幾分皂莢的味道,
而那人身上也傳來一份溫暖的溫度。
明明從前冷冰冰的,有時看著她,仿佛在看冰冷的毒蛇,在看那些冷血的猛獸,但這份溫熱突然讓他覺得。
或許,她也曾是一個人,一個溫熱的人。
可為何這樣溫熱的人,所行之事,卻總是那般冷酷?
他甚至不禁懷疑,如今所感受到的這份溫熱當真存在嗎?又或者這不過是他絕望之下的想像?
「啾啾,啾啾啾!」
江雪翎醒來時,已是翌日清晨。
窗外陽光明媚,昨夜秋雨洗滌了晴空,那份蔚藍帶來了秋高氣爽。
突然他彈身坐起,回憶著之前那些事,又一看天色,「不好!」
匆忙起身,他連忙往外走,但起身之際一陣頭暈,一摸額頭才發現竟早已滾燙。
但他完全顧不上這個,已是日上三竿,以往這時候他早就已經煮好了早飯,甚至早已侍奉那位妻主用完早膳。
可如今一覺睡過頭,他心中不安。
但出門時,
「吱呀」一聲,
恰好隔壁那扇房門叫人推開,
「……醒了?」
江雪翎突然一激靈,而後側首一看,本是有些忐忑,但這一看之下竟然愣住了。
「……妻主??」
「呵,」
言卿僵硬地咧了咧嘴,一臉慘笑。
她披頭散髮,熬了一整夜,一宿都沒睡。
昨兒把少年背回家後,她就點燈熬夜,拎起之前從山下買來的那些書,瘋狂看書,瘋狂吸收這個女尊世界的常識。
可是,
淦!!
如今書還沒看完,只堪堪翻閱了一本,還剩下好幾本沒看,但單只這一本,就如同原子核彈一般對她造成莫大的心理傷害。
言卿三觀都碎了,她得出一個令人作嘔的結論。
「這狗日的地方!狗日的世道!狗日的女尊,狗日的一妻多夫,狗日的大梁律例!」
她又咬著牙狠狠吸了一口氣。
其實言卿不傻,她早就發現了很多東西,比如原主是人渣,對家裡這幾個夫郎家暴,
又比如這哥兒幾個應該是恨她的,怕她的,但出於一些原因又不得不處處順從。
就好像家裡這個小六江雪翎,也好似山下那個陰著一張臉,毒舌又嘴欠,看似陰陽怪氣,但只要她提出要求,就不得不從的江老四。
言卿覺得這種關係很畸形,她一個現代人受不了這個,不論是這糟心的處境,還是這令她頭皮發麻的一妻多夫,她都很是受不了。
在此之前曾想著,先把這大梁律法研究明白,然後看看能不能寫個「放夫書」之類的,還他們自由,也好過像現在這般僵硬著。
可誰知!!?
「《夫律》第一篇有言,為夫者當以妻為尊,世間男子一生只侍奉一妻,妻棄者死,若妻早逝,則為夫者殉葬。」
因為那書上寫的全是文言文,言卿是掰開了揉碎了又品了好幾遍,才好不容易搞明白那些文言文究竟是個啥意思。
也就是,男的,這輩子,就一個老婆!
老婆不要他們了,死!
老婆短命比他們先走一步?死!
有了老婆必須忠貞,若膽敢婚內出軌,還是死!
所以,休夫?
不存在的,休了就死!
「我特麼的。」
言卿磨著嘴皮子,就覺得大事不妙了,壞了,這不沾包兒了嗎?
這輩子都得跟江家兄弟綁在一起了,這輩子都得是這戶人家的妻主了,這輩子都不能過她單蹦一個的瀟灑生活了。
這特麼哪裡是夫婿?這比簽了死契的奴才還奴才,
妻主一聲令下直接仗殺,生生死死全叫人拿捏著,不過是人家一念之間。
還有那個《夫律》,還叫啥夫律啊?直接叫《老公們的一萬種死法》吧!
上頭條條框框寫的全是各種各樣的刑法刑罰,滿清十大酷刑都得在這本《夫律》面前跪下喊爺爺。
言卿心裡的崩潰簡直甭提了,
她天靈蓋兒都快炸開了,這到底是個什麼破地方?
而此時,一支浩浩蕩蕩的車馬隊伍遠從山下而來。
那些人身騎駿馬,手握韁繩;長相或是溫潤,或是英俊,或是凌厲,或是冷酷,總之形形色色,應有盡有。
而這些人護送著一輛古樸而華貴的馬車,車前垂掛著藏藍色的馬車帘子,那車簾上還以飛針走線繡了個猩紅獠牙的標誌。
這排場,這陣仗,一看就氣派的不得了,像是來自某個底蘊深厚的大戶人家。
老族長本是在家吃飯,但突然看見這一幕,他立即一驚,而後連忙起身,急匆匆地迎了出來。
「小老兒江氏宗族江文遠,不知尊駕是?」
他小心地偷看馬車,但車簾垂掛,車裡的人也並未發話。
反而是在前開路的一位錦衣公子,他眉眼輕狂,神色倨傲,此刻微微揚起了下顎道:「我家娘子乃是姓孫,今日前來貴寶地,乃是聽聞此地有一言姓妻主,不知那言妻主可在?」
老族長聽得一愣,言妻主?那不就是言小娘子嗎?
可言小娘子啥時還有這關係了,從哪兒認識的這些人?
老族長心裡直打鼓,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這……回稟郎君,我江家村是有一位言妻主沒錯……」
那錦衣郎君眉梢一挑,旋即冷淡地道:「前方帶路,我家娘子特來拜訪,容不得絲毫延誤。」
老族長:「……」
越發不安。
但也不敢忤逆,單看這錦衣郎君的一身行頭,甭提車裡坐著一位娘子,便是只這錦衣郎君一人,也足夠他江氏宗族喝上一壺。
心裡琢磨著,老族長走在了前方。
妻主,娘子,姓孫,孫娘子……
等等!
那馬車裡的娘子,姓孫?
孫娘子?
壞了!
這莫不是跟蘅哥兒有關?